静妃想的好,圣旨反正不毁也毁了,此事牵涉的人也多,一个公主,一个候府小姐,还有三个世家弟子,皇上再怎么总不能将所有人都砍了。可这过错却不能让h儿一个人包揽了。
可你若说纪华裳自个儿毁了圣旨?
整个帝都谁又不知这个女人做梦都想嫁给她儿子?为了宁儿死了八回,才昏迷三天醒过来,刚拿到圣旨就给毁了?
鬼才会信。
“呵,呵呵呵……”安夙闻言望着静妃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身子摇晃,笑到几乎流出眼泪,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众人都是一怔。
静妃心头突突直跳,正想说什么。
就在此时,安夙却忽的敛笑沉着脸开口:“臣女说也好拿也好,可三公主也得给臣女机会。况且,娘娘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月前你还召我进宫跟我说不能在外仗势欺人,会丢六皇子的脸,说这样六皇子就会喜欢我,会一辈子对我好,可实际呢?”
“六皇子心仪我二妹,却一直瞒着我,不止当众甩我两巴掌,更骂我不知廉耻纠缠他。我死里逃生,他提剑上门。那圣旨我当宝贝时刻揣身不离,就是记得娘娘的话,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好,可我没想到,原来娘娘你也恨不得我死?”
“皇上,我没有……”
静妃大惊,可她的话却被淹没在女子尖锐的质问声中。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给我希望?给了希望又为什么要掐灭它?还说什么瞒着我是为我好?你们焉知告诉我,我就不会放手?可你们不止骗我还污我清白毁我圣旨,三公主想杀我,六皇子想杀我,就连我一直以为对我的好的静妃你,也想我死。”
她目光凄凄,遥望着所有人怒吼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谨记着六皇子相助之恩,爱上他这个不该爱的人,妄想嫁给他,这也错了么?就算全是我的错,我不该知恩图报,不该痴心妄想,可就因为这样难道我纪华裳就该死吗?那为什么我死了八回,老天还是不肯收我?你们说啊,若我真该死,又为什么连老天都不肯收我?”
话落,她身子微晃,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心脏仿佛被只大手揪住而后狠狠的揉搓再揉搓,痛到无以复加。
是她的错,怎么不是她的错!
若不是她爱上萧烨,爱上了那个她根本不该爱的男人,妄想恢复女儿身嫁给他,她怎会丢了手中兵权?若非丢了兵权,皇帝如何敢轻易对安家下手?若非没了兵权,安家,又怎会变成任人宰割的弱小羔羊?
该死的是她,不是二姐,不是绍泽,不是四叔四婶,也不是族长爷爷,更不是她那个还未出生的小侄女,不是安家的任何一个人。
该死的人是她,是她安夙啊!!!
脑海不停变换着一张又一张的脸,慈爱把她当成亲生子疼爱的四叔四婶,玩世不恭却总护着她的泽堂哥,对她既严厉又疼爱一心想教导他成才须发都已花白的族长爷爷,还有当年送嫁时二姐趴在她背上淌下的浸湿她襟衫的颗颗炙热滚烫的眼泪,最后,是牢房里大姐满身是血模样,还有那临终时一句又一句气若游丝的殷殷嘱托……
那一刻,心中悔恨交织,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似有什么上涌。
安夙蓦地张嘴,竟是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嫣红刺目的血色让所有人都怔在当场,数双眼睛凝着那个泪如雨下,浑身都充斥着浓浓绝望悲凉气息的少女,忽然全都像哑巴了一样。就连邵锋突然也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喉管都有些发干。
到底要爱一个人多深,才会在心殇绝望下,生生吐血?
地上的少女,曾满帝都追着一个萧宁跑,她曾为萧宁寻死八次,据说三日前落水昏迷整整三日,整个太医院大半太医都被请去了永宁候府,她是真的差点就死了,她为萧宁做尽一切的疯狂事,被所有人奚落,被所有人嘲笑,所有人都笑她是花痴是草包是胸无点墨的刁蛮毒女。
可似乎从没有人去想过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
难怪在画舫上她说她不会记他的恩,原来她如此追着萧宁,就只因为萧宁曾经对她的相助?她有错么?就像她说的,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就是一个不该爱的人。这就是她的错。
可她该死么?为什么该死?这一切的错真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么?静妃,在这其间就没有出过力?至少,他不相信。
而所有人都只看到她不堪的一面,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原来在那不堪丑陋的外表下,却包裹着一颗世间最晶莹惕透的真心。
自然的,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静妃脸上煞白一片,泪眼盈盈看向脸色铁青的帝王:“皇上,臣妾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臣妾召她进宫,只是想调解她与h儿的一点点小矛盾,当日皇上也在的,皇上明察,臣妾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故意把圣旨被毁一事推脱成是误会,就是想让此事化小,也可借此保下纪华裳一命,可她哪知道这个贱人不上道。不止不顺她的话说下去,简直就是疯狗乱咬,竟连她也敢害。
她是召过她进宫,暗中对她示好,可却从未说过她说的那些话。
“你没有?那她脸上的伤不是老六打的,老六也没有闯候府杀她,刚刚拿剑当殿砍人的也不是你女儿?你们都没有,难道这些通通都是朕做的!”帝声沉冷,一个拂袖,桌上奏折都被扫飞。
其中一本正巧砸在静妃额头,尖锐棱角划破肌肤,留下一道浅浅血痕,静妃却只垂头不敢躲,更不敢吱声。
那样的解释太薄弱,皇帝怎么可能会信?
“来人,给朕下旨,褫夺静妃妃位,降为才人。你们三人要再不说话,那就统统给朕拉去午门砍了。”永郢帝雷霆大怒。
为帝者,最恨宫妃皇子与朝臣结党营私。
那些话已严重触及到帝王底限。
若皇帝真心赞同,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方才赐婚,最终赐下这桩婚事,除了永宁候拿着半壁家产最终求到皇帝面前,皇帝自也是考量再三。纪华裳对六皇子的痴迷,他并非不知,三公主平日看不惯纪华裳皇帝自也有所耳闻,不过都是未闹出什么大事不屑去理,加上六皇子对纪华裳厌恶。
综合所有因素,皇帝才最终决定下旨赐婚。
可皇帝也没想到,他刚赐下婚事,便又生出这么多的事,先是萧宁闯大殿求他收回圣旨,再又圣旨被毁,萧天h与安夙如泼妇骂街一样在众人面前你来我往大打出手,争执不休,甚至,还牵扯出静妃。
安夙的话无疑成功勾起了皇帝的怀疑,而静妃也的确在一个月前召过纪华裳进宫,皇帝还去小坐了片刻,听两人闲话家常,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想来却是疑点重重。
再有萧天h当殿砍杀的举止在先,女子悲愤质问,吐血在后。那话即使全都是瞎扯,永郢帝也已至少信了五分,毕竟,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就算萧宁没那样的心思,可也难保静妃不想换个位置坐坐。
静妃闻言直接瘫倒在地,只觉耳中嗡嗡做响,从妃子到才人连降四级不过是皇帝一句话,可从才人爬上妃位这期间却不知耗费了她多少心力心血。
从进宫那天起,她什么都经历过,所以一直以来行事都是谨而慎之。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居然会败在一个自以为早就尽在她掌控的草包手里。
她的不甘却没人在意,就连向来希望静妃倒台的王皇后,此刻也半点幸灾乐祸不起来,只因,还有三人未处置。
那其中一个还是她那个不争气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