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扯唇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是啊,老四为什么得到重用?不就是因为他母妃早逝,外族又竟是文臣且都不成器,所以皇上才放心扶持他。”
当然那也是个聪明的,否则,宫里皇子不少,失了倚仗的也不止他一个,却不见皇帝去扶持别人?
说到底,身为皇子,得到皇帝喜爱才是最重要。
顿了顿,静妃又道:“这几年朝纲动荡,皇上疑心更重,否则本妃又何需如此大费周张,安排纪华裳与宁儿相识那场巧遇,费尽心机让纪华裳缠上宁儿。就是因为本妃知道若由皇儿求娶,必会遭来皇上忌惮。”
“可没想到,那人突然倒台,倒是让本妃失了分寸。如今想来却是本妃太过小心翼翼,反而却错失了先机。”声音里多了丝愤恨和苦涩的不甘。
说到底,纪华裳不过就是她挑中,用来与永宁候府联姻的棋子。本以为那个女人好拿捏,由她缠上宁儿就绝不会遭来皇帝忌惮。毕竟宁儿对她厌恶,也是都城中人皆知的事。
可谁知,宁儿却偏偏看上了纪华裳的妹妹,那人又突然战死,连带整个家族倒台,手中兵权也被皇帝分成三份,分别给了三人。
永宁候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拿到兵权最多的一人。
不得不说她的分寸一直拿捏的相当好,可突然被那么大个大馅饼砸中却是有些忘了形,而当时宁儿对纪华裳之厌恶让纪华裳曾一度心灰意冷,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她召纪华裳入宫之事。
谁曾想,她的计划却因此功亏一篑!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既已发话会为纪华裳另指世家子弟,也就等于断了纪华裳嫁入皇家的念头,如此,我们再做其它安排就是。”皇帝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深思,今日之事皇帝最终决定大事化小,虽看似严惩了公主与王谢魏三人,并未对永宁候府怪罪半点,却又出口便断了纪华裳嫁给皇子的可能。
“说的是,以皇上的性子,估计换成哪个皇子他都不会轻易答应,所以才干脆借机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静妃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本妃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派人去查一下,宁儿去候府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不管如何定要把h儿说的那个男人给本宫找出来。”
英嬷嬷蹙眉犹豫道:“娘娘是觉得……”
“h儿的神情不像说谎。谁能保证这不是纪华裳对皇儿因爱生恨所以故意为之?不管如何你给本妃派人去查,不管花多少时间都要将那人找出来,必要时从谢文韬与魏嘉琪处入手。”
纪华裳不像作戏,可她女儿的姓子她也知道,虽有她刻意纵容的胡闹,可在大殿之上,皇上雷霆大怒,所有人都承认,若真是诬蔑她,h儿早就吓破胆的认了,绝不会一直咬口不松。
静妃冷哼了一声:“世家子弟间从来断不了千丝万缕的利益相连,在利益面前父子姐妹都能自相残杀,更何况是那靠不住的所谓兄弟情谊,也正好可借此机让宁儿看看清楚他的好兄弟都是怎么出卖他的。另外你带上东西去找李冬,让他暗中给本妃联系些人手。”一想到那三人她就气,姓王的是皇后的侄儿,是王家的人,早和宁儿说过不要和他们走近,一定要留个心眼。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儿子女儿一个个就那么蠢,最后倒好全都被人耍着玩,她安排的好好的计划,目的都已达到,皇帝圣旨都下了,本来是板上钉钉已绝无更改的事,却偏偏就毁在她一双儿女手中。
简直是可恨!
英嬷嬷一震:“娘娘,这是否太过草率?”
静妃一拂袖,看向英嬷嬷,眼神冷戾杀意半点不掩:“不听话且没了用的棋子,也就再没有存在的必要。本妃不想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如今仇怨已结,皇上也绝不会再下旨。既然她不愿为本妃所用,本妃也不会便宜别人。”
“况且,本妃受的这口冤气,总也得找个人来受着。你记得将人找出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做得干净些,若那人已被灭口,英嬷嬷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管是谁,总之你给本妃找个好的替罪羊,本妃可不想光出这一口冤气,想看本妃的笑话,本妃倒要看看到时候那些人还笑不笑得出来?”
“是,奴婢明白。”英嬷嬷领命应喏。
……
永宁候府,安夙并不知静妃已对她心生杀意,她刚沐浴梳洗完就被永宁候叫人直接押到了舒云宛,那是候府纪老太君的院子,显然这是今日之事已惊动了老太君,想来待会儿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安夙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没人知道当她被强摁着给皇帝叩头时,心中交织的悲凉与怨恨,她以为她可以忍下,可到底还是她太过急躁了,若非邵锋出声上前,她差点就真的动手杀了皇帝。
到时她不止无法全身而退,更无法找到幕后真凶。
那她岂能甘心?
舒云宛。
安夙到时,纪老太君坐在正堂之上,永宁候纪战站在一旁,刘氏与纪嫣然也在,纪老太君看到跨进厅中站着不动的女子,那一袭素雪流仙裙,忖得女子越发的清瘦与苍白,纪老太君眼中神情也复杂至极。
愣了半晌,老太君终叹了口气道:“上前来让祖母看看,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身子可好些了?你啊,为个男人如此不爱惜自己,可知祖母看到你这样有多心痛?”
安夙被纪老太君捉着手身子微僵,她只眼帘轻眨了一下看着,虽未抽手可也未曾开口,眼前老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穿一身朱红色宝相圆领对襟罗袍裙,发梳后缀髻,头戴抹额,颈间尤挂佛珠串,颗颗珠子碧玉圆滑,简单大气又雍容华贵。
“裳儿,你也别伤心了,经此一事也总该长大了,你都看到了,那六皇子不是你的良配,嫁入皇家也未必就是好事。你啊,也别再宵想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候府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祖母和你父亲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纪老太君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也隐有几分怨怼,只是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子突然变得沉静到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来。
到底还是捧在掌心长大的,又怎么会不心疼,尤想着当初林氏奋不顾身替她挡剑的画面与林氏临终前的托付,只在心中深深叹息。
她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父亲都商量过了,你且先把身子养好,过段时日祖母便送你去尚林书院,好好学习礼仪,到时待这件事的风波过去,祖母会好好替你物色一门婚事。有你父亲在,有你大哥在,这帝都哪个世家敢薄待你?你又何必去受皇家的气?”
安夙蹙眉开口:“我谁也不嫁,一辈子就留在您身边。”刚摆脱纪华裳留下的麻烦,她没那心思给自己再找麻烦,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更何况自重生那刻起她的心就彻底死的干干净净。
这辈子,她也不会再嫁人。
安夙说的斩钉截铁,那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却自然而然变成了耍小性子。
纪老太君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傻话,女儿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你看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爹都替你操碎了心,你光要祖母,难不成连你爹爹也不要了?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再过段时日,他就要出发回北疆,你啊,还不快去给你爹赔个不是!”
“……”
安夙不语,只瞟了一眼永宁候便撇过了头,纪老太君看清女子颈脖之上露出的那两道乌青的指印,瞬间了然。
“裳儿,你要理解你爹爹,他那只是作戏。”
纪老太君点着少女额头道:“若非如此你岂能逃过一劫?你啊你,也不好好想想,那可是三公主,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你把她的容给毁了,皇上砍了你那都是轻的,偏你这个榆木脑袋竟还敢跑去告御状,就你这小身子骨,你能熬过那滚钉之刑?”
“皇上会放过你,还不都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算是把静妃三公主给彻底得罪了,以后见到他们自个儿长个心眼儿远远避开,莫再让你爹难做。否则怕真有一日,咱们候府都会毁在你手上,祖母是老了,也没几天好活了,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哥哥想,他那么疼你,你忍心看到他被你连累丢了性命?”
打蛇拿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