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苍穹,浅月高悬,星子密布,晚风拂过面颊舒爽怡人,如此情境本该是清宁而静谧,然则明镜峰顶崖涧平台处的空气,却只因着安夙一个小小的动作在瞬间凝固停顿。
夏候雪疾弛的身形生生顿在半途,她面具下的双眼瞪大,眼球都几乎凸出眼眶死死的盯着不远处扬在半空里的纤细手掌,眼睁睁看着玲珑玉骨被捏碎,也眼睁睁看着那堆粉末被风一吹便自消散无终。
“啪,没用的东西。”
夏候雪瑶回神陡然反手抬袖狠委煽了失手的男人一巴掌,男人脸上清晰的浮出五根手指印,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止没有反击的挨了那一掌,只在失手的刹那看着安夙片刻,瞥见夏候雪瑶阴冷的眼神。
他只垂头微微的抿了抿唇:“是属下无能。”
男人的声音圆润中带着几分低沉,却和他一惯的表情和眼神一样,没有半点波澜,甚至不带任何感情,除了冷还是冷,冷到除了那片初见对视时的苍白便再没有其它。
“你竟敢毁了它!!!”
夏候雪瑶收手侧头看向安夙覆着面具的脸庞,声音低沉冷戾至极,,垂在腿侧握着蓝色弯月刀刃的手指更是早就捏到最紧,满是杀意的眼睛里眼球泛着血丝狠狠的凸起,几乎就那样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刻的夏候雪瑶整个人让人骤见只觉阴森可怖之极,若将她脸上那半张血玉面具揭开,应该可以看到她那张狠狠扭曲的脸?
“本尊敢是不敢,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
安夙将眼光从男人身上收回,五手轻捻过自己的手掌,直至那所有的粉末拂到全部一丝不剩,而后才收手,银枪一换,看着面对自己挑衅动作气到脸色扭曲的夏候雪瑶。
她声音亦是透着无尽冷戾:“你杀我至亲灭我族人,本尊便毁掉你最想要的东西,本尊倒要看看本尊毁了你又能将本尊怎么样?你威胁本尊,穷极此生都不会放过本尊?你又焉知本尊就会放过你?”
你字还未落地,安夙手中银枪已化作疾电朝着夏候雪瑶刺了过去,夏候雪瑶举起手中蓝色刀锋一挡,锵的一声锐响声中,安夙手中手腕压低,银枪枪尖因此而上挑,直接穿着女人鼻翼而过,将覆在女人脸上的面具挑了下来。
“血饮,给本尊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夏候雪瑶被逼连退数步戾喝了一声,脸上的血玉面具被挑破,也露出了面具下那张狠戾的脸,原本精致的的脸庞,不再是苏国公府初风时张扬明媚,也不再是天牢里的凌乱狼狈,此刻那张脸上的五官如安夙所想,仍旧精致却每处都透着无尽的扭曲。
那张脸也仍旧还是夏候雪瑶的脸。
并地任何改变。
随着女人声音落下,原本静立在侧的男人亦拔出了手中的剑,剑刃才出剑鞘便有阴冷诡异的杀气迎面扑来,黝黑的剑身比之一般青锋长也更宽,剑身棱刻着奇诡异而奇特的铭文,剑身透着浓烈魔魅而阴冷的气息。
就恍中让人瞬间置身九幽杀伐地狱。
“原来是天下第一魔兵,血影断情剑,难怪你能放下如此豪言,要将本尊和所有人今夜全都留在凤头山了,没想到你手下能人当真是不少。”安夙凝着那柄巨剑面具下脸色微微冷凝。
血影断情剑,执剑断七情。
难怪初见殷血饮给她的感觉便如此的奇怪,她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冰冷无情的眼神?原来是因为他手中的血影断情剑之故。
殷血饮手中那柄黑色巨剑绝对不容人小觑,就连夏候雪瑶手中那柄冰蓝柳叶型细长弯刀也有个极是好听的名字。
那柄弯刀的名字叫:魅影雪柳。
魅影雪柳,十大神兵排名第七,尤排在秋水剑之前。秋水剑在锦手中却被锦给了简洛,碧落九丝在师兄手中却无人得知,弑天皆在她手,七弦凤瑶也被锦给了她,而风云斩在轩辕无极手中,龙鳞剑在千菩提手中,不止如此,就连十大神兵排名第二的长空碧羽也已现世。
神兵齐聚,果然是乱世金戈已起。
“你知道就好,本尊不杀你势不为人,你知不知道本尊现在倒觉得你和你姐姐很像,都是那么的令人讨厌,若非当初她死也不肯开口,本尊也不用耗费如此大的力气,若非她当初杀了安若雪的父母,本尊早就顺腾摸瓜到找到东西又何需浪费如此多的时间来追查?”
夏候雪瑶执刃声音几多尖锐,就连束着胸的胸口都在剧烈的起伏,那样子落在人眼里已然是怒不可遏又气急败坏。
她几乎已完全失去理智,以致于根本口不择言谩骂:“果然都是一个爹娘生出的贱种,你知不知道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硬骨头,你敢毁了本尊玲珑玉骨毁了本尊的希望,本尊便送你下去和她一起团聚。”
声音里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与恼怒。
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上一刻还极力逼问她玲珑玉骨秘密的人,下一刻却是将东西说毁就给毁了,下手更是毫不留情没有半点的犹豫,血饮动作如此之快的偷袭竟也未能将东西从她手中夺回,更没能阻止她。
甚至半点也不在意能否知道玲珑玉骨的秘密。
那刻的举动落在她眼里不止让她恨到极致,更是让她想起当初那个贱人在破庙里挖胸自亡的画面,完全不同的两幅画面在脑海交替重合,不止画面像极了就连这两个人的性格也是那么的像。
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那是安夙临死前亲口道出的话,每每想到都会让她恨到刻骨,她发觉安家人就是她的克星,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如此一再的栽跟头,她这辈子所有的跟头却都几乎栽在了这两姐妹的身上。
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却被她说毁就给毁了。
如何能让她不恨??
“……”
安夙并未言,夏候雪瑶的样子落在她眼里无异于疯狗乱咬,只更凸显出她的气急败坏,如此更像是个小丑,她欣赏她的气急败坏就好,何须去回应,又何需去说什么?莫不是她还要好心的告诉她,她口中骂的那个早死的贱骨头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么?
让她们误以为她就是小九,这本就是她的目的。
只有如此小九才更安全。
毕竟,疯狗若真的发起疯来,当真也不是不让人忌上几分。刻的夏候雪瑶比疯狗只怕都要更疯几分。在未将其斩杀,将其爪牙全数尽除之前,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威胁到小九和樱洛。
而此刻她显然也无心思再去仔细的欣赏,只因那殷血饮手中的黑以巨剑已当头朝她劈了过来,凛烈的剑身散着黝黑的光芒几近透亮,剑刃所过之处山石崩裂草木皆折。
安夙手中银枪一舞横惯长空也自迎了上去。
夏候雪瑶自也没闲着。
整个明镜锋顶,瞬间银、蓝、墨三色光芒的交织舞动,在夜空中极致耀眼清晰可见,远远入断索睡几道身影的眼中。
“该死的,是血影断情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斩断铁索?为什么沧澜阁的人竟也会参与在内?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做什么?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隔着遥遥深渊,千菩提手中执着龙鳞脸色铁青的怒吼,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你还看不明白?我们都被人耍了,所谓的风云会根本就是鸿门宴,是有人冒第九渊之名发了英雄帖引我们前来,目的是想对付第九渊的渊主。”
“可惜到头来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他被第九渊给耍了一把,那个后来出现执枪夺走玲珑玉骨的人显然才是正主,若所料无错,这个冒名的假货定然和沧澜阁有关,否则沧澜阁的人不可能会帮着他,还有若我所猜不错,第九渊摆明也和彼岸的人有关联。”
别人没有看到,可他因角度关系,也因有些担心那个小东西,所以对那方多有关注,却是没错过那个人飞下风云台与彼岸那个焰主动手时的细微情节,更没有错过男人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宗政明渊思索着冷冷笑了声道:“现在你明白了,不止我们,今夜所有前来赴宴的人,我们全都成了棋子陪忖,若我没有猜错,那个人举办风云宴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引出第九渊的人。”
今夜五湖四海来的人极多,为什么会来?那根本都不用多问,自是因为那个威名极盛。邺都发生的事早就传开,就算远在西晋他也早有耳闻,否则父皇又怎会特意又派了他前来?
“敢耍本殿的人,本殿倒是第一次遇到!!”男人声音透着几分冷意,瞧着那方眼神眨了眨,眸光中染上几分杀意:“沧澜阁,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看来也没什么再存在的必要!!!”
“本庄主自然知道,这还用你来说?朔元,记得,给本庄主传令下去,菩提山庄的人若遇到沧澜阁的人全都给我格杀勿论,再把他们的巢穴找出来,全都给本庄主一个个的毁了。敢耍本庄主,本庄主就先灭了它!!!!”
千菩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怒气腾腾朝朔元下令。说话间却是个正眼也没给宗政明渊,这么明显的事实谁还能看不出来?他只是气那混蛋居然断了铁索不让他跟过去。
那可是血饮断情剑,天下第一魔兵,那个姓殷的压根就冷的不像人,他曾与他交过手,这个人武功极高,与他也是打成平手并无输赢,而那时他手上还没有血饮断情剑,自然的他也未用龙鳞。
可此刻不止姓殷的,还多了那个看起来有些让人忌惮的假货。
二对一?
那死小子摆明是吃亏,哪怕他再厉害可面对两人魔兵神兵的夹击,就算有弑天在手那也难免会出意外,好歹是老头子的关门弟子,他又怎能不担心?即使再讨厌他更是憎恨他避而不见,害得他因此被那个瞎子算计的钻了空子。
可他也不能让他出任何的意外。
隔得太远,此刻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若是他在,好歹也可以帮帮忙,二对二都有神兵在手这才公平不是?况且早点打完谈完事他也可以早点了却一门心事,然后便可以专心把小无双抢回来。
可偏偏他却断了铁索阻止他们靠近。
千菩提沉脸死死凝着那方,如今看来,江湖中这些人也都隐藏极深。不止是彼岸,更有这个沧澜阁竟也牵扯在其内?彼岸帮着小师弟也罢,可沧澜阁的人他们设计引小师弟出来是为什么?小师弟为什么又要阻止他们跟过去?那方平静许久才打起来,打起来之前他们又底说了些什么?
是与安家的灭亡有关?
而沧澜阁如此费尽心力引小师弟出来,先前更有那么多人引他出来,也就是说安家的灭亡可能会与沧澜阁有关?可沧澜阁只是江湖门派,怎么会有朝庭有如此深的牵扯?
想到此千菩提脸色更渐阴沉,安家的灭亡这五个字在脑子里回荡,这件事他并非没有查,可同样的安家众人全都被斩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原本他想从阮家入手所以才夜探阮家,可没想到就在那之后不久,阮家便被小师弟一把火给灭了个干干净净。
安家灭亡的真相小师弟定有追查,除了他怕也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而如今他是势必要找到他问个清楚。或者,还有一个人也能告诉他个答案,那个人应该也知道不少事才对,可偏偏他现在不能走开。
若是走开那混蛋说不定又会跑个没踪没影。
“我们现在不能过去,不如先返回,且先不论沧澜阁,我们至少得先解去我们自身中的毒,且我怕风云阁那边的情形会不太好,。”江非夜蹙眉道,事实谁都能猜到大半,不管被不被耍,又有多想报仇灭了沧澜阁,那也都得先解了毒保住小命儿再说。
虽然运功强行压毒,可这毒极厉害,他们只怕也撑不了多久,男人脸上冷意并不比别人少,早就被耍过一次,可万万没想到却仍是又中了圈套,尤其是他明明事先得到提醒却仍是没想到过这个可能。
此刻再想来那个人当初提醒王上尽早早回北漠王宫会更加安全,让他们不要参与到此事里来,却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可惜不止王上领会有误,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层。
同样的伎俩一再上当,到底是他太笨,还是这些人太聪明太猖狂,竟一再将他们耍得团团转?不管如何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很显然的,这些人既然如此做了那肯定便不会放任他们离开。
将今夜所有人留在这里是必然。
今夜前来的人在各国之中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若全都死了,可想而知对各国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尤其西晋不止刑阳王,更是连明渊太子也在此地,此次的事显然与那位贤王脱不了关系。
要知道他们都是接到第九渊的帖子来的,人若全都死在此地,想当然到最后这件事只会被推到第九渊身上。
这算盘简直不要刨的太响!!!
萧烨!!!
江非夜眼神暗了暗,第一次良好的修养让他也忍不住想要爆声粗口,却又不得不强忍。
此时他们提前追出来,却不知此刻风云阁中的情形,虽彼岸明显帮着第九渊可到底能否应对沧澜阁的人,却是没有人知道。更何况谁又知道这背后的人还有没有其它更卑鄙的安排和手段??
江非夜话落便与其它人返回。
千菩提顿了半晌转身,却是并未随其它人同行,而是身形一折,朝着另个方向行去,眨眼之间身形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