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为何又皱眉?”
将安夙蹙眉犹豫的样子尽收眼底,锦伸手落在安夙的眉间轻抚,将她的眉宇舒展,抿了抿唇问:“是不是阿谨真的很不喜欢做女红?还是阿谨觉得男儿做刺绣很失身份?”
“没有,我没觉得做女红有失身份。”安夙神情还有些恍然,闻言却也本能摇头回了一句,她哪里是在想这个?就算不会女红她可以去学,无双阁里会做刺绣的丫头那多的是。
锦闻言蓦然间想起件事来。
他随之亦蹙了眉道:“我忘记你先前有做过可扎伤了手,虽然我很希望能收到阿谨亲手为我绣的荷包,可想想这个要求的确太过为难阿谨,你的手应该拿的是银枪又岂能拿绣花针?”
“那不若如此,便换我来绣,我会绣上一对,可你得答应我待我绣好后你必要贴身带着,这辈子也不许取下来,如此可好?”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便是那日他逼着她弹回风时,她的手指受了伤,她道是做女红被针扎伤,记得当时他与少阳都还劝过她,不必勉强自己去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
这个定情信物的确是他最想要的。
可比起她受伤?
男子最终只能在心中轻叹了声,看来他的想法注定是得落空了。
自然锦彼时看不见,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安夙那日的指伤,实际并非做刺绣被针扎伤,那被她自己天蚕丝勒出的细小伤痕。
换成他来绣?
可既是给他的信物那不是应该她来准备的?
“你放心我没觉得有什么为难,我既答应你会绣便一定会绣给你,我也不会扎伤自己。可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你便看在我会很诚心很诚心给你绣这个荷包的份上儿答应我,听完之后不要生气,好不好?”
安夙闻言亦怔愣了半晌,回神她声音不自觉放得极软,语气也本能的染上丝撒娇的祈求,看着男子俊逸的五官眉眼,和男子脸上认真的表情,还有比星辰还要耀眼的眸子里那一闪而逝折失落,她凤眸之中更是难掩愧疚。
他们在一起他好像总是很吃亏。
他和她之间,总是他一直在退让她,一直在包容她,他总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又想要做什么,他总是会在适时出现在他身边帮她照顾她,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可他只是想要个订情信物,她却没有发现,她只想着自己的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
“和你今日进宫有关?阿谨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是么?”
锦垂头凝着安夙许久开口问,男子平静的眸光看得安夙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堵也莫名的有些发慌,蓦然想起在明镜峰他生气怒叱她的那些话,安夙本能伸手揪住了男子雪白的衣襟。
“我没有不在意你,我只是……”
安夙咬了咬唇道:“萧翌已答应会下旨让我去齐郡平叛,应该过几天就圣旨就会下来,只是我给他立了纸军令状,若三个月内拿不下两郡,杀不了萧烨,便要任他处置,不管是斩头还是进宫我都不得有异议。可你放心我定会在三个月内拿下两郡杀了萧烨,我不会进宫的,我……”
“进宫?是为后还是为妃?”
男子眸子依旧凝着安夙,素雅的声音也仍旧没有任何的起伏,然则原本明亮的眸光却是在转瞬间黯然下去:“所以,阿谨将自己当作了交换条件?你在答应皇帝立下军令状时可有半点犹豫,可有半点曾想起过我?”
“我当然想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你知道我这辈子绝不可能会进宫,我与萧家此仇不共戴天,那纸军令状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有让皇帝有机会发难,我一定会做到,我想做的你都很清楚不是么?我向你保证,不管怎么样我这辈子会嫁的人只会是你,你相信我!”安夙出声解释,语速极快,声音隐着丝轻颤。
男子表情越是平静却让安夙心头越慌,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做,他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宠着她,可她却不能给他那份对等的全心全意,他曾问过她,是不是她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是不是他对她来说真的半点也不重要?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不重要呢?他对她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
安夙有些焦急的解释着,却是未发现男子因着自她嫣红唇瓣,匆忙焦急间吐出的六个字,落在她腰间的指尖亦有些许轻颤。
他蓦然将怀中的人搂紧,从未有过的用力,用力到似要就此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锦,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我答应你只这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我以后绝不会再拿自己去交易,仅此一次好不好,我……”安夙只任由男子将自己搂紧,未有挣扎,她并未想过拿自己去和萧翌交易。
可时势所逼她不能不答应。
萧翌的态度很明显不可能退步,他想用她来钳制纪家,所以她想拿到兵权走回那个地方,就必须要答应。可如她所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这步是她必须要走的,而等到三个月后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同。
可这只是她的想法,她的选择,她没有告诉过他便自己做了决定。他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自己的女人被人侮辱时还无动于衷,她想这世上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拿自己去做这种交易。
易地而处。
如果做出这个交易的人是他?她想她绝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而她明知道他会介意,可她却仍旧选择这样做了,他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阿谨,唤我锦归哥哥……”
“嗯?”
安夙不解的轻嗯了声,许久,锦松手看着有些怔愣的安夙重复:“我想听你唤我锦归哥哥,像以前那样唤我,我一直都记得,那日我离开时,你站在崖颠用力喊着我锦归哥哥,声音那么的用力,那么的舍不得。可阿谨长大了,阿谨也不再那么需要我,如今也很少很少再如此唤我……”
“我知道你有多想走回那个地方,有多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知道那纸军令状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进邺宫,我知道这个交易只是权宜之计,我知道你既说了便定能做到,我知道不应去计较,可是……”
可心还是会不由自主会去计较
还是会疼会难过。
她说的他很清楚,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恨少一些,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爱他像他爱她的一样多?又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只是阿谨,只是那个傻傻的倔强又执拗的阿谨??
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失落,字字句句落入耳中,让安夙的心尖蓦然像被针扎般刺痛着。
他爱上她,选择留在她身边,一定很辛苦吧?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让他留下,或许他会遇到个真心爱他的人,那个人肯定会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他也不用陪她承受这么多,不用一直如此的隐忍,不用事事都迁就她,更不用如此的辛苦。
可没有他?
那个念头,那四个字浮上脑海却是让安夙呼吸都在瞬间停顿。
“锦归哥哥……”
她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颈脖,倾身覆上男子唇瓣用力的吮咬,像是惩罚却又不知是想惩罚他,还是想要惩罚自己,她只知道心很难受很难受,难受的直到鼻翼有血腥味传来她才回神松开:“没有如果,没有可是,阿谨怎么可能会不需要锦归哥哥?”
“你忘记我说过,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你忘记我说过,一旦你作出选择这辈子我都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我绝不会再允许你离开我,哪怕是抢是夺,哪怕用用囚用锁,若有一天你敢离开,我是真的真的,会打断你双腿!!!!”
她仍旧死死搂着男子的颈脖,凤眸紧锁着男子的眼睛,原本清棱的眸光在这刻变得深遂幽暗泛着些许血色,清冷的声音透着股子戾气与狠意,心在这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惶恐害怕。
她不敢去想,她不敢去想如果没有他,那她又会如何?只要想到他会离开会属于别人,心就疼到无法呼吸。
她用力的呼吸着再次开口:“锦归哥哥,你是只属于我的,永远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解决所有事,等我此次从齐郡带回萧烨夏候雪瑶还有姬阴离的人头,替安家平反昭雪之后,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阿谨想要嫁给锦归哥哥,阿谨想做锦归哥哥的妻,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试着去忘记,到时我不会再让锦归哥哥这么辛苦,我……”她不知道她到底能否越过心中那道坎。
可为了他,她愿意去尝试着努力的跨过去。
安夙话未说完脑子有片刻晕眩。
待她再回神时,她的身子却已然平躺在沉香软榻之上,她的头依旧枕在男子的臂弯,男子随之倾身便压了下来,他俯首她仰头,他离她不到一尺距离,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颊的炙热。
“你,你想做什么?”
这样被他压着的姿势有些奇怪,他们平日亲近他大都只是抱着她,再亲近些便是亲亲她,他力道总是很轻很柔会让她觉得很舒适,久而久之的她便也慢慢的习惯了与他那样的亲近。
可此时突然间变换的姿势,却让安夙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亦是本能的便开口问出了声。蓦然间便也让她想到那日,她用强把他压在榻上剥了他衣衫,道是要成全他的画面。
她不知为何当时脑子发热便那样做了,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她剥他衣衫解他腰带的时候,明明就做的很顺手,就算是解了剥了看了,她好像当时也并没有太大感觉,毕竟男人的身体她并非没有见过。可她不解为何当初没感觉,后来想起却又为何总会让她觉得别扭?
她睁大眼眸看着男子灼灼明亮的眼和缓缓靠近的唇,此时此景再回想起那些画面,不知为何脸颊间是有些发烫。
“阿谨,你可知我一直都在等……”
“等……”
锦的声音显得有沙哑低沉,凝着自己身下女子染着烟霞色的娇媚脸庞,看着那双明显因他的话明显有些不解的凤眸,男子胸膛亦剧烈的起伏着,向来温润的眸子也变得有些暗沉至极。
几乎能听到自男子胸膛处传来如擂鼓般的剧响,安夙的脑子因着他的靠近有些混乱,她正要开口掀唇询问他在等什么,男子的唇瓣却已如风雨骤来般朝她袭击了过来,也将她本要开口问出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不再像以往的轻柔与温软,男子的吻带着股极近霸道的占有和掠夺,又透着隐忍压抑已久的宣泄,他身体紧紧的压覆着,因着与女子娇软身体的触碰本就暗沉的眸光此刻也像是燃起两簇烈烈火焰。
直到身下的人儿脸颊憋得通根本无法再呼吸,他的唇才从女子娇艳欲滴明显有些红肿的唇瓣移开,转而落在女子脸颊,额头,眉眼,以及圆润的耳边微微湿润的轻柔触感在那瞬间带起阵阵酥氧,让安夙整个身子都有些微的颤。
“唔……”
浅浅的轻吟自嫣红唇瓣溢出,原本滚烫的身体因着那触碰像着了火般莫名的有些发软,安夙再次伸手揪紧男子的衣襟,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措,听着从自己嘴边溢出的声音,看着男子眼中燃着的火焰,她更是有些慌乱。
他说的等是这个意思?
“我,可现在还是白天,还有大哥他,锦归哥哥,这里……”安夙呼吸有些急促,因而声音断续,有些连不成句,说着顿口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过就是句话而已,为什么她居然会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安夙咬唇正要再开口,男子却已起身也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重新坐进了他怀里轻笑着开口:“傻丫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我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你点头答应和我成亲,我又怎会舍得这样委屈你?”
“是你说等从齐郡回来便和我成亲,阿谨可知我曾想过无数次你为我穿上嫁衣时的娇艳模样,我想那样的你应该会很美很美。”
锦的呼吸仍有些粗重,声音也仍有些低沉,然则那声音里的愉悦早就满溢而出让人想听不出都难,倾绝脸庞更是笑意晏晏,笑到连眉梢眼角上挑,笑到嘴角几乎快冽到耳根,那笑容比之九天初升的朝阳还要璀璨耀眼。
安夙怔怔的看了半晌,听着男子的话语,看着男子的表情,此时终于从回过神来,随即却是脑子嗡的一声,有些气怒的瞪大了眼睛,“你刚刚的难过生气都是装的?你也是故意跟我说那些话,你,你刚刚也是故意那样对我,肖锦,你又趁机算计我!!!”
“若换作我是阿谨,阿谨是我,我也把自己当赌注与别人交易,你会不会像我这般生气,又会不会难过?”锦因着安夙的怒叱也终于回神,微微敛了灿笑开口反问。
“……”
安夙怒瞪不语,就算是真的生气,可他在算计她也是真的!他不会真的以为她会真的傻到半点分不清他有没有算计她?他变脸的速度敢不敢再快些,他笑得敢不敢再猖狂些?他眼里的得意与得逞敢不敢再明显些?
可偏偏他问的她没办法反驳,谁让此事她做的理亏???
以己度人?
她的确是会生气!!!
“我承认,我是有算计阿谨,谁让阿谨一直不肯点头嫁给我?反而还拿自己去作交换条件?你军令状都已跟皇帝立下,就算我再生气又能拿你如何?莫不是真要打你一顿再捆了你的手?”
锦凝了半晌,见安夙并无消气的样子,无奈道:“先不说我到底能否打得过你,就算能我也舍不得,且如此也是于事无补,所以……”所以他自是要想法子让她尽快应嫁,那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不是么?
只是夙愿得偿,他一时间竟也有些开心过了头。
因而没能忍住,让她这么快发现,谁让他的阿谨太过聪慧,他这漫漫追妻路上可谓是搅尽了脑汁,各种手段各种计谋都已用尽,与她周旋这么久,如今才总算得到许诺,有了个确定的成亲期限,这又怎能不让他得意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