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之中,男子凝着女子走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再也看不见,他这才转身收回了视线,看向百里鸣:“母后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三皇弟与皇叔皇婶可先回府休息,等母后身体好些以后再进宫来探望。”
“三皇弟若然无事,便随苏相替朕往行馆走上一趟。三国的贺礼清单已经送进宫中,三皇弟此去一则替朕亲往,亦算是替朕向三国聊表感谢。另外冬去春来百花节将至,朕已写好了请柬,三皇弟也好一起替朕带给晋皇,赫连王以及轩辕摄政王。”
“百花节?皇兄是打算留他们到百花节??”
百里鸣微微蹙眉:“他们三人来意不明,不过臣弟想他们必然都不会在楚都呆多久,今才二月初,距离百花节尚要两个月左右,皇兄干嘛不让他们自己离开反而却要将他们全都留在楚都?”
“百花节乃南楚传统,此次他们三位虽是不请自来楚都,可到底送了这么厚的礼与朕和阿谨,都说远来既是客,我大楚身为东道主更是礼仪之邦,朕自然是要留客好好的款待,否则那又岂是待客之道?”
锦说着微顿凝着百里鸣道:“朕也希望在百花节期间,能与三国霸主签下不战盟约,所以招待三国国主的事宜,朕希望由你与苏丞相二人一同主理。三皇弟亦可借此机会和苏相好好的学习治国之道,别再向以往那样整日无所事事常溜出宫游玩江湖,那岂非是不务正邺。”
“何况朕昨夜说的你应不会忘记,沂郡王已经娶妻成亲,你年纪不小也该早些成亲生子,朕也希望能在百花节期间能将你的终生大事定下来,且此事皇婶早就像朕提起过,帝都世家贵族千金亦有不少优秀人选,此事皇婶可替三皇弟多加留意。”
“皇兄……”
百里鸣闻言顿时满脸黑线,瑞亲王妃却是笑着挑眉看向百里鸣:“鸣儿可都听到皇上的话了?臣妇觉得皇上说的极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又理所当然的事,且这帝都多的是好人家的女儿,皇婶相信仔细的挑那总是挑到合鸣儿心意的人选,鸣儿早些成亲我亦才能向你母妃有所交待。所以皇上您尽管放心将此事交给臣妇就是,臣妇和王爷定会好好替鸣王留意。”
“皇婶,皇兄,你们干嘛非逼着我成亲?”
瑞亲王妃说的眉开眼笑,百里鸣听着两人的话却不满的叫出了声:“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皇兄若是闲我不务正业,大不了我好好做好皇兄交待我的事就是,可这成亲的事皇兄和皇婶看看,我们以后再商量如何?我现在真没有什么成亲的打算,若你们这么逼我的话我只能……”
“你只能什么?”
百里鸣话未说完,百里勿艼虎目一瞪:“我告诉你个死小子,你若敢再不声不响就跑出去,你看看本王会不会打断你的狗腿,你皇兄说的对你本来就到了成亲的年纪,沂儿和你同年出生都已经快做孩子的爹了,你看看你却是整天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
“我哪有吊儿……”
“此事就这么定下,你若私下逃跑,朕会命人将你抓回来,直接押你进喜房不会再问你的意见。可若你好好的听皇婶的,这成亲的人选你尚还能够自己作主挑选,朕亦不想佳偶变怨偶,所以若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朕觉得你还是好好的配合皇嫂。”男子直接拍板定音。
百里鸣撇嘴怒瞪着男子,眼里燃烧着火苗:“皇兄,你,你这根本就是在赶鸭子上架,你,我,哪里有人会押人进喜房的洞房的?我,哼,大不了我去找皇嫂替我作主就是……”
“你觉得你皇嫂会不会帮你说情?又或者你认为你皇嫂是会帮着我,还是会帮着你?”男子掀唇凉凉的开口回了一句,依旧云淡风清的笑颜,依如往昔飘然素雅的声音,却似又隐着丝丝笑意。
“皇兄你,谁说皇嫂就不会帮我了,皇嫂才不会是那么小气的人,我看也就皇嫂能治得住皇兄,我,我这就去找皇嫂去,哼……”
百里鸣被堵了一下,怒气腾腾却是无法发作,男人心中堵着口气一拂袖直接转身出了寿安宫,临走进还冲男子冷哼了声,那样子颇有几分的小孩子和大人闹脾气的模样。
瑞亲王妃看得直摇头:“都这么大个人了,却还是小孩儿心性,只是让他成个亲,又不是让去扛山皇上,臣妇先去看看他,臣妇怕他万一真的脑子发热,又溜个没影没踪,以前在繁城他没少脚底抹油。”
“皇婶可自便。”
“臣妇先告退,王爷一会儿可到宫门寻臣妾。”
瑞亲王妃行了礼又朝瑞亲王交待了一句亦匆匆的离开了寿安宫,锦看着着先后离去的人笑了笑:“皇叔能娶到如此善角人意的皇婶当真是好福气。”
“听你小子这话怎么好像有些酸味儿?你小子难道福气不好?那么多人争着要娶的人,都被你小子给娶了,看你们刚刚含情脉脉又旁若无人的样子,本王看着都觉得牙酸的很。”
百里勿艼笑着回了一句,却是敛色问:“不过,皇上可否与臣直言,皇后的身体到底如何?你这么急着逼鸣儿成亲,除了想要鸣儿成亲娶帝都世家贵女增进两国和谐外,是不是还有其它目的?是不是皇后她……”
“阿谨的身体并无什么问题。所以皇叔不必担心,我是想要逼着三皇弟尽快的成亲生子,好将三皇弟子嗣过继给我和阿谨将来继随大统。”
锦看向百里勿艼,直接道明男人想问的疑惑道:“不过确如皇叔所说,朕的确是想要三皇弟娶帝都世家贵女,南楚大邺方才合并,通婚自是更能促够两国百姓融洽相处,可朕亦不会逼他娶他不喜欢的人,这点皇叔自可放心。”
“……”
百里勿艼点了点头,蠕唇看着男子眉间隐着些许复杂,锦见状拂袖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皇叔也坐吧,有什么不妨直言,不必心有顾及。”
“本王是有一事想问皇上,皇上如此的放权于纪家,更如此宠爱皇后,到底是因为时势所致不得不为之?又或是皇上心中早已另有打算?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便是为了杜绝外戚专权,可皇上所做所为却是完全的相反,重华所为不能不令本王忧心。”
百里勿艼端着宫侍上的茶水沉眉肃声道:“如今纪家权力已经让朝中众臣都倍感压力与不满,虽然先后都被皇上与皇后压了下来,可就算纪家现在并无异心却也难保以后。重华不觉得如此做,太过冒险了些?”
“皇叔并不了解阿谨,若是皇叔以后当真了解了阿谨,朕想皇叔便绝不会再问朕这个问题,阿谨她……”
锦亦端起茶杯轻啜了口,咽下甘甜微苦的茶水,凝着杯中的浮浮沉沉的茶叶男子轻唤着那个名字脸上凝着柔和而真实的笑:“阿谨她表面看来很冷,为人处事各方面都很强势,阿谨她也不懂礼教规矩,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如此的阿谨有些绝情又冷血,可是若真正了解她的人就会知道,阿谨她有颗这世间最温柔也最善良的心。”
“苦泪和血自己吞,用尽所有去维护自己在意的人,哪怕是为此而丢掉自己的性命她亦在所不惜,阿谨的性格像男儿,毅力之坚韧更是绝对不输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阿谨也很聪慧睿智,运筹帷幄,绝胜千里,这八个字朕觉得很适用在她身上。当初的邺宫夺谪,逍遥王萧翌登位皇叔应早有耳闻,可皇叔大概不知道那所有的一切都是阿谨一手策划。”
“而她当时人却在凤城,所以皇叔应该明白,若是阿谨当真有心天下,若纪家有半点的称王称霸之心,这大邺天下朕以为必然早就换了姓,可是却绝对不会姓百里。阿谨刚刚的话皇叔都亲耳听到,朕想皇叔或也会认为那只是阿谨怒极的狂妄之言。”
“可朕却可以告诉皇叔,那只不过是个事实,只要是她想要的,朕相信以她睿智,这世间没有什么会是她得不到的。哪怕是她真的想要这个皇位,朕亦会拱手相送,可那却从来都不是阿谨想要的。”他的阿谨想要的其实不过是这世间最最简单的幸福,阿谨想要的只是家人安康,族人安息入土,只是将这背后所有的黑手全都抓出来彻底的铲除后患。
天下??
这个天下那么多的人争夺着,可是这个天下就算再锦绣,对阿谨来说却都比不上她所在意的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对她来说却是如此艰难。
“……”
百里勿艼静默了半晌:“本王还是第一次听你如此看重一个人,亦是第一次听你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不过本王相信重华的眼光,本王亦相信本王看到的事实,你说的对,或许真的是我不够了解她,不该如此妄下断言。本王早就该知道重华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本王也早应该明白,重华绝对不是会是为了一己之私,便枉顾天下百姓的人。”
“皇叔错了。”
锦摇了摇头打断,看百里勿艼不微怔的神情只笑:“对朕来说,天下百姓的生死好坏早就与朕无关,朕要的从来都只是她一人平安无忧,此生都能幸福安泰喜乐无虞,朕只想守护她想守护的所有。所以皇叔现在应该明白了,朕之所为不过是因那是她之所愿。”
“皇叔可曾想过,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为她不惜倾尽一切?不止是纪家的所有人,那些她的血脉亲人,亦不止是心仪于她的人,诸如我师兄沐白,诸如千菩提,乃至于她身边所有人每一个人,哪怕是那些随她征战的小丫头,那些从来都不被那些朝臣大男人看在眼里的女子?”
“那是因为在阿谨的心里,人与人从来都是平等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更加没有生命谁轻谁贱之说。因为在阿谨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在意和不在意。为了在意的人她会不惜性命,为那些毫不相关却真诚待她的百姓,她亦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朕相信若是当危险来临,阿谨身边的每个人也都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而这只是因为她值得。”
“这只是因为彼此心中在意,因为她在意着所有人,所以她在意的人也都同样的在意着她,在意她是否安好更重逾自己的生命。她曾经告诉过我,为之在意的人努力,定是任何人都心甘情愿会去做的事。”
“在外人看来纪家人都像是硬骨头,在世人眼中都是异类,可是在朕看来这世上却再没有人比他们活得更加真实,对于他们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在意就是在意,厌恶就是厌恶。对在意的人他们拼尽所有的守护,对于厌恶之人他们半点不会假以辞色,对于在意的人他们定会真心相待,对于伤害他们的仇敌他们亦会不惜玉石俱焚。”
“钻营权术,对他们来说那只是自保亦是守护在意之人的手段,纪家人的身上有朕很多年都未看到过的真诚,只要你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便会得到他们最真诚的相待,而这红尘太繁华,有太多的人早就被这浮华迷了眼,亦有太多的人早就被那利益熏了心,早就忘却了初心和本善。”
‘朕想这才是纪家军为何会如此的具有凝聚力,这亦才是纪家军为何都会甘愿以纪战以纪家为首的原因,这更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遵纪战之命的原因,如果皇叔能用心去感受,朕想皇叔亦会和朕有相同的感受。”
卿之所想,吾之所愿。
这是他曾经对她许过的诺言,他们能走到今天经历了很多很多,从再遇的并不信任,到彼此相认相许,再到他的身份揭开彼此对立为敌,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坚冰开始缓缓的融化,他的阿谨不止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更是为此而放弃了许多许多,本是翱翔天际的苍鹰,却收起羽翼至此停留,是为了天下百姓,亦为了她在意的所有人。
如此的阿谨怎能不让人疼惜?
有着如此胸襟的女子又怎能不让人嘱目心仪,又怎能不让想要倾尽一切去保护去守候?
之于此他如是。
他想所有想要保护阿谨的人都如是。
而纪家人的真诚那亦是他感同身受,世家之中的争权夺利在所难免,可是纪家人却仍存着那份真与善,不止纪战、纪老太君,纪少阳,哪怕是当初那个极尽纯朴的少年纪少亭,又或是候府的那几个小辈,他们都是如此。
相信与他们真正相处过的人,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一家子,而如今的纪家所有人,包括那些姨娘与候府的小辈,都与阿谨相处的很和谐,尤记得几位姨娘撺掇几个小辈儿常往无双阁中走动,阿谨亦细心的教导几人,更是让那几人专门随他学习。亦还记得阿谨征战离开候府之前对候府里几位姨娘的嘱托,几位姨娘初受阿谨的礼遇,各个面露讶异的颜色。
阿谨的身上有种她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凝聚力,她记得在风城时他曾偷听阿提和阿谨的谈话时,阿提曾经提到过碧落山逍遥老人阿谨的师尊曾经说过,阿谨是千年不遇的将帅之才。
他想这或许就是因为阿谨身上的那份凝聚力,她总是能够让人无怨无悔的以命追随,这或许才是阿谨以一介女儿身却是书写了临江王传奇的由来。这不止是从夏候家的夏候源之死,从两郡征战之时,曾经效力她麾下的人,都义无所顾的接受劝降,最终让阿谨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了飞雁关,继而拿下幽州擒下萧烨与夏候雪瑶平定两郡,便都能看得出来。
这世上谁会为了别人无缘无故便拼上性命?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除非那个人真正得到认可,而无疑的阿谨便是得到他们的认可,如是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以命追随。
而这就是她的阿谨,如此真实活着的阿谨,为了在意的人努力的活着,也努力做着她认为她该做的事的阿谨。
男子素雅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流转,字字句句如流水清音怡然悦耳,少了平素朝上时的那份凉薄,依旧淡雅却又多了份令人难以言喻的柔和,不仅让人听出说着这些话时,男子心境的平和以及从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平静与温软。更是丝毫不难听出那声音里每次提到那个名字时浓浓的情意与满足。
“若非今日对本王说这些话的皇上,本王当真会以为,这是有人想要替皇后替纪家收买人心。”
百里勿艼凝着男子许久才再次笑着开口:“重华所言或许是真,重华话里的意思本王也已听得明了,虽然本王此时并不能体会皇上所说的那种感觉,可本王亦会好好的记在心里,重华亦尽可放心,本王会好好的了解纪家的人,亦定会好好的了解皇后,不管如何在此之前,本王都会帮着重华。本王亦绝不会允许有人对皇后,对纪家人做什么。”
皇上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他,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皇后,那是绝对绝对的信任,哪怕是身为皇叔的他,他也不希望他质疑这点,若非因为是他,相信眼前的男子亦绝不可能会说这么多。
身为帝王本最应保持的却是戒备,这点他相信被皇兄最看重自小更是亲自严厉教导的重华太子,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可显然的重华却并不这么以为。
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与之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否则当年的所有事怕是也不会发生,如是有云海之颠的相护彼时的他也绝对不可能会来到大邺成为南楚质子。
他虽不知具体的原因,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必然都是他自愿的,他是自愿来到大邺,自愿放弃所有的一切,自愿放弃了那个皇位,而这样的放弃对他来说并非只此一次。可有些事他想上天或许早就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是谁的哪怕是强求到最后终究还是会失去。
这就如十几年后这个皇位到底还是回到他的手中。
他并不太了解为何重华会喜欢那个女子,甚至于喜欢到如此地步,他暂时亦无法体会他所说的那种感觉,那种因为彼此在意便不惜拼上性命,甚至于不惜拼尽所有,他亦不能体会他所说的那些愿倾尽的人对他的在意,是否就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些原因。
可是他能感受纪家人的不同,他亦能感觉到眼前的男子在说起那个女子说起纪家人时发亮的眼眸,亦能听得出眼前的男子每每在唤着那个名字时,声音里难以掩藏的温柔。
若说在此之前他并不能肯定,眼前的男子到底有多爱那个女子,又或者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所为,更甚者是两者兼有,可在听了男子今日这席话以后,他想他却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而这只因为皇上那一句话。
皇上所做,只因为那是皇后心之所愿?
这句话的份量太重,重到有如擎天大山般的沉重,让他无法不去仔细的思量和在意,亦无法不去细细的思量,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若当真当初他亦出面阻止立后大典的话,是否此刻他们叔侄二人便不会再向现在这样,还能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说这些交心的话?
伴君如伴虎!!!
这句话没有人会比身在皇家的人更能体会。
事实上经历几次夺嫡,从先皇的先皇还在世起,他们每个皇子亦都未能够幸免的牵涉其中,先皇对他们这些兄弟那亦并非完全的信任,那是他当初远离朝堂的原因,自然那亦是他这些年能够平安活到现在的原因,同样那亦然是先皇在临终之时会信任的选择他,将这些事全都托咐于他的最终原因。
百里勿艼思索着顿了片刻,并未多说只转开了话题,“只是你母后她,到底她总是你母后,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亦不管你现在有多恨她都好,都改变不了她是你母后的事实,而实际重华也已看到太后她如今再做不了什么,更不可能对皇后做得了什么,所以本王希望若可以你能与她好好的相处,就算不能也可如以前眼不见心不烦都好。”
百里勿艼说着叹了口气,凝着男子的眼里亦染上些许担心疼惜,只是那担心疼惜却又在眨眼之间却就已经敛尽,:“本王不希望你再对她心怀恨意,那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如今重华已登大宝更是娶了心仪的女子,本王始终相信苦尽之后便是甘来,这正如重华能够有今日是一样的。”
“皇后对重华的在意,本王并非半点都不能感受,所以本王亦不希望重华因此而再对太后做些什么,不管如何这十月怀胎之苦重华却是绝对不能否认,也绝对否认不了,那份生养之恩是重华从一开始就欠下她,如是让她在后宫之中怡养天年,就当作是还这份生养之恩亦罢。”
终究是亲生母子地,他并不想到他们之间母子相残,重华已是帝王,发生如此的事对他来说到底非幸事,史书后记终究会有记载,如是的帝王在世人看来那亦绝对非圣贤明君,且当真走到那步,他并不觉得重华的心中就会好受,反而那对他来说,却是太过残忍。
他已经历太多,如今所有的事都在往着尘埃落定的好的方向发展,正如刚刚他们所听到皇后所言的那样,百里太后不过是大浪之中的一粒水滴,根本就再掀不起半点的浪花,且不说在发生这么多事以后,如今朝中的情形已很鲜明,纪家屹立楚之朝堂已成定局,至少数十年内绝对无可更改,他相信亦再绝不会有人会那么愚蠢的站在太后的身边选择与皇后对立。
且皇后亦并非任人拿捏的人,在皇后的手中百里太后,显然绝对占不到哪怕是半点的便宜。这点从刚刚发生的所有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很清楚,,而事实上百里太后在皇后手中吃亏,那已然不是第一次。
如皇上所说,那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子,若果真都如皇上所言,当初那场邺宫夺嫡宫变竟然都是皇后亲手主导,那么亦如皇上所言纪家想要拿下大邺,那定然是轻而易举之事。那定然大邺天下早就易主纪家。
不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导致纪家一再的错失机会,亦不管到底为何纪家会如此轻易的受降,可因纪家的此次受降,却是免去了五国之间的又一场混乱锋烟这是事实,亦因此次纪家的受降,五国的百姓才能免去再受战火流离之苦反而能享如此的繁华与宁静这是事实。
而这其中的原因,他想或许都与那个女子有着切身的关联。或者这就像皇上所言,那从来都非纪家也非皇后所想要的,所以才能如此轻易的就放下,那是不是就是皇上所说。
那个女子实际才是那个真正的心怀天下之人???
且不管是不是都好,光看这数次的交手,有一个事实却是早就无比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光凭百里太后想要对皇后出手?那无异是以卵击石,绝对不可能会有半点的胜算。
有着这个女子对皇上的倾力相助他想若大楚当真想要拿下其它三国,未来的数十年里未必就没有可能。就算此事不可能会变成现实,他亦相信大楚有他们在必然会越渐的繁荣。
至少,不管其它三国如何,未来大楚的局势必将越发的稳定,有皇上的怀柔政策与步步如此精心铺垫,更有着皇后雷霆手段震摄,这二者之间可谓是,相辅相成,相信未来数十年内大楚,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争战和动乱。
百里勿艼如是想着,心头那块大石亦是终于放了下来。
“皇叔放心,此事朕自会有分寸!!!”
男子只轻掀眼帘淡笑且回了一句,百里勿艼点了点头亦未多言,说话间人更是已经从坐椅之上站起了身:“那臣便先告退,免得玉儿在宫外久候。皇上可先进去看看太后,太后身体欠佳臣便不进去了,等太后身体稍好,臣再带玉儿来探望太后,鸣儿的事有本王会看着他,皇上尽请放心。”
男子目送瑞亲王离开,直至宫殿内只剩下孤身一人,男子侧头凝着内殿处垂下的珠阁卷帘悠晃动,倾绝脸庞之上笑意渐渐敛去,又坐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他这才放下了手中饮到一半的茶水,起身迈步走进了内殿,越过硕大的镂雕玉屏晃眼便能看到那凤榻之上正躺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百里太后。
内殿之中悠悠华丽的帐幔之里,百里太后此时静静躺着一动不动,脸色仍能清晰看到那份苍白之色,女人眼帘里还盛着泪水,那张原本娇艳的脸庞亦能明显看到泪过的痕迹,亦因此而让她少了平素里那份端庄艳丽,反而却是多了几分的柔弱悲凉。
那么明显而又浓烈的就那样落在男子的眼里。
然则,男子的脸色却仍是淡淡的,落在人眼里又透着几分的寒凉入骨,那双曾经盛着惊鸿之光的眼眸里,更是半点的情绪也没有。那森凉无波的眼神与淡东非的表情亦就那般直直的落进百里太后的眼中。
她撑手忍住胸口与身体内仍旧锐利的刺痛从凤榻之上艰难的坐起,额头便就布满层层细密的汗珠,她眼神却只凝在男子脸上,还未开口那双挑起的美丽眼眸里已是再次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皇上这是还在责怪哀家么?”
百里太后幽幽的开口:“十二年了,你我母子再见,你却从未唤过我一声的母后,十二年了我们母子能再见,你却从未多看一眼我这个母后,你就当真如此的恨我么?可你应该知道,当年母后亦只是不得已……”
“朕的母后早就死了!!!”
男子开口打断,却只吐出八个字,每个字都是像是钢针戳在人心上,让百里太后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都戳回了喉咙口,更如八个晴天霹雳,震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瞠目结结舌的看着男子,竟是有好半晌都未能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许久之后,百里太后喃喃的开口,有些恍然如梦的出声,声音里带着几乎的颤音有些不敢置信的质问。
“朕说,朕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男子脸庞却是至始至终都未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只掀唇淡淡的重复着刚刚他说过的话,素雅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吐字无比的清晰,声音落在人耳中更是越发的凉薄到没有丝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