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夙嘴角勾起一抹讽笑。
或许,就是萧烨?
萧烨与邵锋和千菩提在众人面前一再表现出不和,或许,就是为了隐瞒萧烨与千菩提之间的关系,这也能解释为何当初菩提山庄会几度送粮草至边关,说不得也与萧烨有关。
以前她觉得菩提山庄独立于世却又仁心仁德心系黎民百姓,千菩提连已到手的武林盟主之位也随手丢弃,不重名利,实是洒脱不羁的英雄侠客,虽未谋面却依然让她心生敬佩。
可现在想想,原来,每个人所为都是带着目的。
否则,千菩提一个武林中人怎么会觊觎玲珑玉骨?又怎么会和皇室扯上关系?又怎会一心想娶纪华裳这个世家千金?
喜欢?倾慕?
至今只见过三次的人,能有多喜欢?明知纪华裳声名狼藉,又有哪个男人才见三次就敢铁口直断说要娶回家去?
还有纪战,他的确是心疼纪华裳,可为什么一直到纪华裳十七岁纪老太君与纪战却都未给纪华裳议亲?大邺男子十六岁行冠礼后议婚配之事,女子则大都十三四岁开始议亲,十五岁及笄后便直接嫁人,非有特殊情形十七岁未嫁者在世家之中极少。
就像当初的大姐一样,本已将出嫁,却因父亲与母亲相继去世而在深闺守孝整四年,出了父母孝期却恰逢男方逢丧,婚事又被耽误三年,直到大姐成亲前被害时已二十一岁。
整整被耽误了七年。
可纪家这些年添丁不少,纪战却未丁过丧,那纪华裳的亲事为何一直被耽误下来?若当初早议亲,又怎会有后面纪华裳痴迷萧宁的事?
于此来说,是否纪战心中早有人选?
而那个人选就是:萧烨。
或者纪战也未想到,后来纪华裳会心系萧宁甚至一发不可收拾,才让他的计划出了偏差?
安夙思索着,脑中有条线渐渐成型,唯有一点不对的是那个女人呢?那个隐在暗处直呼萧烨名字,尽显亲昵的女人呢?若真是如此,那个女人能容忍纪家有如此算盘?又或者,在千菩提身后的人并非萧烨。
是诸皇子中的其它人?
女子面容淡漠,嘴角浮上抹讽笑,不管是谁,想要利用她,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
与永宁候府的表面宁静,实则暗涌不同。
归义候府里早已哭声震天,大厅里柳梦筠的尸体已被送回,上面覆着的素色白布都被染红,女子血淋淋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吓得不少人掩面惊叫。
听完萧烨所述的归义候柳肱元脸色黑沉如阴云密布,妾彭氏更是扑在柳梦筠的身上号啕大哭:“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呜呜,你怎么扔下娘就这么去了呢,你让娘怎么活啊,候爷,你要为梦筠做主啊,就算梦筠再有错,她纪华裳也不能如此欺负我们柳家啊……”
“杀人都不过头点地,可候爷您看看梦筠的样子,你看看,纪华裳她居然杀人不止,还如此的折磨梦筠,呜呜,候爷梦筠她死的冤枉啊,她一介弱女子根本就不会武,遇到杀手躲都来不及了,呜呜,她又怎么还敢凑上去,又怎么敢去害纪华裳那个煞星啊……”
柳肱元看向萧烨,行了礼:“王爷,彭氏所说有理,梦儿一个柔弱女子哪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儿来?且就算梦儿罪有应得,可她杀人便罢,为何却要如此人折磨我女儿?此事本候决不作罢,还请王爷替本候作主!”
萧烨负手站在尸体旁:“归义候所言,是不相信本王的话?”
“非本候不相信王爷,只是王爷,梦儿她死的太惨,我作为人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冤死!”柳肱元神色微滞,咬了咬牙说道。
“事情本王已尽数相告,候爷可自行做出决断,或将柳小姐的尸体送到都府衙,或送去慎刑司与大理寺,写状纸立卷宗详查。届时,自会有人去永宁候府拿纪华裳归案,自然,本王也会上堂作证。”
“王爷这是打算包庇凶手了么?”
萧烨话落,神情悲愤的彭氏便已站起来怒目而视,声音里满含质问,柳肱元却是伸手便甩了她一个耳光:“放肆,无知妇人岂可对王爷无礼?还不快点给本候滚下去!”
彭氏捂着脸满眼不可不置信,下一瞬却是又扑在柳梦筠身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彭氏无子只得一女,仗着一身狐媚功夫深得柳肱元宠信,在归义候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哪料到自个儿女儿死得如此凄惨,归义候不止不替她的女儿讨回公道,反在贤王面前伏低做小,一时间当真悲从中来。
萧烨倒未生怒,只道:“候爷不必如此,国有国法,本王虽为皇子却也不能僭越,查案审案断案职在三司,于此本王无权过问,候爷也不必担心本王会因纪华裳替本王挡剑就会徇私枉法包庇她,本王自会据实以说。就算候爷不相信本王,怀疑本王会与人串通,可国师的话,候爷总该会相信了。”
“王爷,这,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肱元面色青青紫紫:“本候自然知晓王爷素来公正,都是贱妾一时失言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劳烦王爷,此事本候……”柳肱元或是疼柳梦筠的,可人死了他也不会当真和永宁候府杠上,他更气的却是纪家做得太过。
当众杀他女儿。
这简单就是在打他脸,欺他归义候府无人。
可贤王说的公道,实际那话却是堵了他所有退路,贤王作证几位皇子作证那么多人全都替纪会裳作证,就算他真的去告,又能讨个什么公道,反而所有人只会说柳梦筠该死。
到时候柳家才是真正丢人。
正当归义候想强咽下心中一口怒气时,门外却有小厮满面惊惶着冲了进来:“候爷,不好了,永宁候府来人了,说是要候爷亲自出去给他们个公道,如若不然就要打进府里来……”
“你说什么?”柳肱元脸色铁青。
在柳肱元满眼杀气中,小厮抖擞着身子将那话重复了一遍。柳肱元听完脸色那是阴沉如水,看向萧烨道:“王爷,您都看到了,不是本候不肯息事宁人,实是永宁候府欺人太甚,人都被他们杀了,他们还想本候给个什么公道?都随本候出去看看,本候倒要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还敢打进府来……”
柳肱元领人便匆匆出了大厅。
“我们也去看看。”
萧烨微微蹙眉,带着邵锋也朝外走去,此事本可到此为止,纪家突然来人这是想讨什么公道,难不成纪华裳的伤势恶化了?
归义候府府门外,此刻已是人山人海,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刘氏与纪少亭站在最里面的前阶前,舒嬷嬷就站在纪少亭身旁,三人身后还跟着二十几名家仆护院,个个拎着手臂粗的棍子。
柳肱元出来看到这副画面,怒从中起:“你们这是做什么?纪夫人你女儿杀了本候的女儿,本候尚未前去你永宁候府讨回公道,你却领人打上柳府来,你永宁候府是真欺我归义候府无人?”
“候爷言重,本夫人已让小厮前去通报,何来打上柳府之说,又怎么会是欺柳府无人?”刘氏好言好语,心中恶气难舒,让她牵头来挨骂又得罪人,颜舒云那个死老太婆心思当真是太毒。
见刘氏避重就轻,舒嬷嬷蹙眉上前福了福身道:“老奴见过归义候,候爷您说我家大小姐杀了柳小姐,可据我家二少爷亲眼所见,却是柳家小姐害我家小姐性命在前。我家夫人奉老太君之命前来询问清楚,讨个公道难道不该?”
柳肱元看舒嬷嬷蚕眉一竖:“你是何人?”
“舒嬷嬷乃我候府老太君的贴身嬷嬷,她……”
“哼,区区贱奴,也敢在本候面前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柳肱元截断刘氏的话,狠狠的瞪着舒嬷嬷:“想讨公道,那就让纪老太君亲自来,派个嬷嬷来算怎么回事,真当我柳肱元怕他纪战不成?都赶紧给本候滚,否则,休怪本候大开杀戒。”
他堂堂归义候,那个孤寡老太婆竟然派个奴才来和他对话?
这简直就是赤(和谐)裸(和谐)的羞辱。
舒嬷嬷再福身:“候爷恕罪,我家老太君本是想亲自来,可大小姐重伤昏迷在榻生死不知,老太君几度伤心昏厥现也静卧在床。奴婢虽只是奴婢却也是永宁候府的奴婢,是我家老太君的奴婢,且我家夫人与二少爷皆在,候爷堂堂正一品归义候威风赫赫却只会欺负我家夫人弱质女流,欺我家二少爷未及弱冠,开口便喊打喊杀,吓到我家夫人与少爷,奴婢身为奴婢替主子回话也是尽本份。”
“今日大伙儿都在,老奴斗胆也请各位给评评理,看到底孰是孰非,也看看我们老太君该不该讨这个公道。”舒嬷嬷只转头看向围观的百姓双腿一曲跪在地上,信口说着谎话那也是眉眼未变。
纪老太君虽焦急可又岂会被那样的事吓到昏厥卧床?若真如此也就不是纪老太君了。而纪少亭年十五,未满十六更未行过冠礼,也的确算不上成年,舒嬷嬷如此说并没有错。
围观百姓已有人已议论开来,舒嬷嬷说的不疾不徐,一番示弱之举显然收到很不错的效果,人总是同情弱者,看刘氏一个女人,纪少亭一个少年,再看看四十多岁,蓄着青须怒气腾腾大喊着要开杀戒的归义候。
谁强谁弱一眼明辨。只基于纪华裳过往名声太差,大多数不明就理都选择了继续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