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辰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的，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哭了！”
梁漪抬起头来，骨子里对季思辰的恐惧让她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的掉，配上她特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可怜了。
“……你是担心会有人在手术时候动手脚？你想太多了……”季思辰原本想说你以为你是谁，可是看她这个样子，话到了嘴边又拐了弯，“……这里是军区医院，绝对没人能动手脚。”
想了想，怕梁漪理解不了，季思辰解释道，“你不了解军人的制度，就算是军医也一样。这里平时接待的主要是一些军人以及军人家属，挑选的时候比你想象的要严格的多。”
梁漪点点头，只是眸子里分明还是迷茫的。季思辰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军医在手术台上动手脚，就像士兵在战场上捅了战友一刀，你觉得他还能活吗？用自己的命来害你的命，你是屠了人家全家吗？”
梁漪定定的看了季思辰一会，突然傻笑起来，虽然他的语气依然不温柔，但她明白的，他是在安慰她。
有他在，她就敢安心的上手术台。
季思辰看着她破涕为笑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偶然会冒出来作祟的怜惜，干脆撇过脸去不看她，“丑死了。”
她本来就不漂亮啊，梁漪对于这样的话完全不在意，辰在关心她……只要一想到，她就会觉得好开心，什么都值得了。
“你住院这么久，黎若冰怎么没来看你？”季思辰皱了皱眉头，原本只是随意的找个话题，梁漪的脸色却猛地一僵，看来的确有些问题。
梁漪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对季思辰坦白，为难的样子让季思辰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暴躁起来。
“不想说就算了。”季思辰冷着脸，这个女人果然不识好歹，她难道以为谁乐意关心她那点破事吗？
梁家对外放出的双胞胎消息，圈子里哪个猜不到有问题？真要是双胞胎，怎么就偏偏丢了其中一个不说，梁漪和梁梦二人的长相，也完全没有相像之处。
大概她是私生女吧，否则也不会这样难以启齿。可是他心底里就是觉得别扭，有什么事是不能对他说的，他连她的过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季思辰好不容易对自己态度好一点，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又被自己搞砸了。梁漪看着季思辰的侧脸，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等她以后出来自立门户就好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她就可以放心的把弟弟接来自己身边，抬头挺胸的告诉他一切。
算了，她是病人，雨说她在手术前情绪不可以激动。季思辰安慰自己，就看在这点上让她一次，男人不该和病患计较。
梁漪看着季思辰起身，前几天的规律告诉她季思辰就要离开了，心下一个着急，也忘记了害怕矜持，居然伸手拽住了季思辰的胳膊。
“你明天会来吗？”梁漪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把他惹急了，“我不想一个人手术，我害怕。”
季思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只装了自己，可是他知道并不是这样，这个女人太擅长这种招数了，总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否则也不会不愿意告诉他实情，现在又何必做出全身心依赖的样子。他不是狗，不允许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梁漪看着季思辰的背影，想起他刚刚挣脱自己的决绝，脸色变得惨白。这是拒绝吧？连他也不管她了，她的身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墨雨看了看病房里梁漪颓废的样子，走到季思辰的身边轻声询问，“你真的不来？”
“她不需要。”季思辰抿着唇不愿多说，“她父母都不来，我来做什么。”
“黎若冰好像是有点问题。”墨雨叹了口气，刚刚她其实一直躲在门口偷看，“梁漪刚刚入院的时候，黎若冰就打了电话来，态度和平时对梁梦完全不一样。”
墨雨回想起那天接的电话就觉得可笑，梁漪刚刚把电话递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听见黎若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自己在外面乱搞才得了这种恶心的病。
她以为脑瘤是梅毒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对自己的女儿说出来这样的话。墨雨怕梁漪难过才没有回嘴，其实心里已经对黎若冰贴上了表里不一的标签。
“干嘛说这个。”季思辰噎了噎，“那是人家的家事，我没兴趣知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关心人家还不肯说出来，这得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墨雨撇了撇嘴，“你也看到了，她入院的事明明已经和梁家说了，接人的小李也派出去了，结果小李回来却说他们不肯来，要不是小李说要他们本人来签字，明天他们都不一定到。”
“明天他们会来？”季思辰的眼神闪了闪，“有家人陪着不是更好。”
“您怎么知道，她最希望的不是你陪着呢？”墨雨反问道，“大多数的病人如果一直呆在医院里没人探望，就会露出一些很无助寂寞的样子，代表他们在想念家人。”
墨雨的意思很明显了，梁漪在医院里的表现很平静，直到今天崩溃，担心的也只是自己的生命，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不会来看望自己似的。
“不关我的事。”季思辰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背影落在墨雨的眼里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落荒而逃。
“好嘴硬的鸭子。”墨雨感叹一声，看了看房间里一只呆呆的望着窗口，明显是在为了明天某人不愿意来而难过的小女人一眼，“两只。”
梁漪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小李一大早就不情不愿的出发去了梁家，墨雨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也不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抛开职别不论，小李再怎么说也是军区的人，他们的老大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梁家就是想动他也没那个胆子。
她只是觉得奇怪，梁家离这里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小李又是个急性子，每次都恨不得把人提着飙车回来，今天怎么会耽误这么久。
直到下午小李才黑着脸进了她的办公室，后面跟着撇着嘴心情不佳的梁父，墨雨看了看二人之间的气氛，优先开了口，“梁董来了，小李，你去倒杯茶。”
小李愣了愣，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梁父抢了先，“不用了，不是说有什么文件要签吗？快点，我还有会要开。”
墨雨挑了挑眉头，拿出抽屉里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看着梁父利落的签上字转身就走有些诧异，“梁董，你不去看看女儿？”
“不了，她有你们照顾我很放心。”梁父原先也是不愿意来的，要不是看在这个墨雨是墨家的女儿，他也不会给这个面子。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墨雨也不好拦着人家，心下微微有些同情梁漪，先前不来看她就算了，现在人都到了，也不愿意去看她一眼。
“怎么有这样为人父母的。”小李嘟囔了两句，“雨姐你都不知道，我去的梁氏公司说他女儿在医院的时候他特紧张，结果一听是梁漪立刻就不管了，我催了几遍还是推推拉拉的，一会说开会一会说肚子饿，人家都说重男轻女，这双胞胎也能偏心成这样我还是第一见。”
谁说不是呢。墨雨心里一百个赞同，却还是朝他摇了摇手，“一会别出去说啊，当心被别人听见。”
梁漪听见了难不难过不说，军医院也隶属部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军营里传八卦虽没有特定的条例，但是被逮到还是少不了一顿批评。小李刚来不久，她自然要多提点。
想到梁父刚刚签字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的果断，墨雨觉得就算自己把手术费用窜改一下，多加一个0他都未必发现的了。
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看来只有从别的地方帮衬一些了。墨雨笑了笑，摸出手机拨了出去，“喂，亲爱的，梁董今天来签了字就走，也没有去看一眼小白菜，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风吹雨打，虫蛀蝗灾什么的，要是没个农夫看着，被别的猪拱了也是风险。”
“哦，对了，我这次的副手里有一个是刚来的实习医生，长得可俊朗了。”墨雨憋着笑，“唯一的缺点就是同情心泛滥，看到那些身世可怜大眼睛的女孩就走不动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即使隔着电话看不到脸，墨雨也猜得到对方生冷的语气背后一定是一张气的铁青的脸，她觉得如果在不挂断的话，她可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有，别叫我亲爱的。”季思辰皱着眉头，紧握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我可不会娶一个出门随身带着手术刀的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