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力一向很好，为了方便她看，褚凌云还特意将电视挪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
可她闭眼又睁开，那屏幕上的面容还是那么陌生。
皮肤都坏掉了，五官被烧得模糊，这么看，根本不像一个人的脸……
夏芊芊恐惧地发抖，想起褚凌云这些天刻意的举动。不让她照镜子，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照镜子。
“啊！”夏芊芊尖叫一声，不顾身上撕裂的疼痛，仓皇地蜷缩到角落里。
她竟然，她竟然……
夏芊芊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比死还要难受的现实。
她竟然……毁容了。
夏芊芊嚎啕大哭，她的哭声惊动了走廊里的褚凌云。他飞快跑进来，看见她把身上的管子全扯断了，如疯子一样抱着被子缩在一角，如一只可怜的小猫。
“芊芊！”褚凌云慌张地跑过去，试图安抚她。夏芊芊却激动地打开他，“别碰我！你让我死好了！”
她狂躁地用枕头打他，歇斯底里地大吼：“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让我心安理得活了那么多天！”
她觉得也许自己疯了，如果没有铁链拴着，下一秒就要跑下床，从窗口跳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做什么。无论怎样付出也得不到雷昊天的喜欢，无论怎样也不能改变母亲悲惨的结局，无论怎样，她这副样子也不配再拥有什么。
她已经是一条濒死的鱼，只要勇敢一点，就可以永远地解脱了。
她的暴怒扰乱了褚凌云的阵脚，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夏芊芊光脚扑腾下床，就要朝窗口跑去。
可她还没迈步，孱弱的身体就让她摔倒在地。小腹传来剧痛，让她不得不如婴儿般蜷缩起来。她的举动吓坏了褚凌云，他掀开被子，蹲下身，小心翼翼抱住浑身发抖，将嘴唇咬得泛白的夏芊芊。
“只是一张脸，如果你想，等你好了，我完全有能力让你换一副面孔生活，你何必想不开？”
他温暖的臂弯一点点收紧，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心疼不已，“不爱你的人，即便你死了，他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你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不应该这样轻易放弃……”
夏芊芊抽搐着，哽咽着，在他温厚的怀里久久不语。
可以吗？她还有获得幸福的可能吗？
她的脑中一片茫然，全身的疼痛因为颤抖而不停加剧。
她本想死抗着，无奈太疼了，终于闷哼一声。冷汗从额头，后背渗出，那痛感一点不消失，反而让她痉挛。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妙，褚凌云慌忙抱起她，将她好生放回床上。
看着她捂住肚子哼哼不停，他心中一凛。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夏芊芊这一觉睡了很久，褚凌云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她，像是在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嗯，什么时候了？”夏芊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芊芊，你醒了？”
褚凌云温柔的摸了摸夏芊芊的额头，他决定和夏芊芊说实话。
“芊芊，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你……”
夏芊芊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如果是好事，褚凌云不会这么犹犹豫豫。
难道是母亲的事情有什么变故，还是因为，雷昊天？
“芊芊。”
褚凌云握住夏芊芊的手。
“你，怀孕了！”
“什么？我怀孕了？”
夏芊芊如烂泥一样瘫在床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如今满脑子都被一个消息塞得死死的。
她怀孕了。
在她毁容到绝望之际，竟然怀孕了。而这个孩子，是雷昊天的。
那些灭绝的希望，濒死的念头，因为这个意外来临的孩子，忽然变得渺小起来。
她茫然躺着，不自觉摸了摸肚子，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律动。才一个月大……不知道生下来多可爱。
夏芊芊刻意不去想自己毁容的事情，仿佛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的卑微，怯弱，肮脏，在那一刻都能得到救赎。雷昊天……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再回头看看她呢？
夏芊芊伸出手，暖阳透过窗户穿透她苍白细弱的五指，落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那一刻，她好似撅住了什么，再往前够一够，就能碰到雷昊天英俊的面容。
她开始不在乎雷昊天有没有来看她，而是态度良好地配合治疗。
孩子是无辜的。
他没有理由因为母亲的伤心而受到伤害。
褚凌云看见她的变化，心底五味杂陈。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像极了突然回光返照的绝症病人。
仿佛再有人稍稍碰一下，就要碎掉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