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了一个谎,就要撒更多的谎去圆这个谎。陆衍雪心力憔悴,只得把实情说出来。
方佳听完,严肃道:“所以说,陆一水其实是你家旺财?”
陆衍雪真诚地点头。
方佳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破功,笑了:“你要真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逼你。编这么个故事,是你智商低还是你觉得我智商低啊?”
陆衍雪陪着笑,心下腹诽:说实话的时候你不信,说假话你又信了。
陆衍雪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转而道:“对了,玉柔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么久没见她还挺想她的。”
“她这次回老家,她奶奶给她安排了相亲,估计还有好一阵儿。不过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我生产那天她必须来,让我的小宝贝儿认你们当干妈。”
“我也是要当妈的人了……”
“想得美,是干妈!你这个老处女,怎么可能有娃儿。”
“你你你、你才是老处女!信不信我打死你?”
方佳挽起袖子,露出自己怀孕后粗了一圈的胳膊,挑衅道:“你来啊。”
陆衍雪缩了缩脖子,尿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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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柔和自己的父母腊月二十二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第二天下午到家,刚好赶上奶奶做年前的大扫除,意在把一切“穷运““晦气““霉气“统统扫地出门。玉柔替父母把行李放好,就一起打扫卫生,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忙活到天黑,一家人才围着八仙桌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奶奶问了玉柔一家一年来的大小事,便又老话重提,说起了玉柔的婚事。
奶奶是标准的农村人,依山而生,十八岁便嫁给玉柔的爷爷,相夫教子。奶奶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一辈子,爷爷去世那年,玉柔父母要接她去城里住,她在那边住了几天,便又跑回来了。嫌城里的空气没这儿干净,人没这儿质朴,而且看不到山。
奶奶年轻时生了五个孩子,那时家里穷,养孩子不容易,有两个还没到十岁,就因天灾人祸去了,拉扯大了三个,除了玉父,剩下两个都在外地打工,过年这段时间加班费高,两人为了多挣点钱,每年都是过年前一晚才回来。
玉柔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奶奶就说了给玉柔找婆家的事,被玉父驳回,说孩子还要上大学,不着急。
现在毕业了,奶奶再此提起,玉父不想拨了老人的心,只说还早还早,奶奶脸一板,说叨起玉父来。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你二哥都已经出生了。你也是十九岁便结的婚,怎么到玉柔这儿还早了?”
“现在年轻人都晚婚,您不懂。”
“我不懂!?”奶奶听了,脸一板,把碗筷往桌上一放,“你现在出息了,嫌弃我了是吧?这个我不懂,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奶奶,和我相亲的那个,是哪儿人啊?”
见奶奶脾气上来,玉柔中断了两人的谈话,坐到奶奶身边,手轻轻地放在奶奶背上给她顺气。
“还是玉柔懂事。”奶奶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又对孙女说,“就隔壁村的一个孩子,前几年考上公务员,在城里买了房,条件挺好的,人长得也精神……”
玉柔低垂眉眼,等奶奶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便应下了相亲的事。
夜晚,奶奶回房睡觉,玉柔父母劝玉柔别勉强自己,玉柔笑笑说:“我只答应奶奶要去相亲,但成不成,最后决定还是在我。奶奶不会逼着我做什么,你们别想了,回去睡觉吧。”
玉柔把父母劝回了房,自己却在客厅里坐了许久。
相亲的日子定在年后,地点在县城的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楼。玉柔陪父母走了几天亲戚,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玉柔的父母对奶奶做的这件事不满意,但终归关系到闺女的终生大事,两人还是决定陪玉柔一起进城,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到车站等大巴车。
村里交通不便,每天只有两趟大巴在城村之间运营,早晚各一趟,早上出去下午五六点才有车回来。为了不耽误回程,两家人约在中午,一家酒楼见面。
玉柔一家人到酒店时,男方的人已经在酒楼坐了一会儿,见到他们立马热情地迎上来。单单是对方提前到达酒楼的举动,玉柔父母就给这一家人加了几分。
守时,懂礼。
见面后,男方家长对玉柔颇为满意,玉柔父母经过和对方的接触,也觉得这家人家不错,态度从一开始的反对变为赞同,特别是玉母,和男方的女家长聊起日常生活和为家庭日夜操劳就停不下来,仿佛遇到了知己。
玉柔和相亲对象面对面坐着,家长聊的开心,两人却没什么话题,玉柔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对面的男人观察着这位相貌出众、气质温和的女人,主动搭话:“你是做什么的?”
玉柔刚刚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知不觉走了神。暗自提醒自己清醒,收回的视线落在对面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身上:“软件设计。”
“大学学的计算机?”
玉柔点头。
“这么巧,我也是。”
“那你怎么去考公务员了?”
“公务员稳定嘛,待遇也不错……”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聊工作,聊大学时对数学的无奈,关系逐渐升温,玉柔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气氛正好,玉柔原本略阴翳的心情也变得开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玉柔和其他人的耳边想起:“老婆,你在干嘛?”
疑问,质问,责怪。
玉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男方家长的语言攻击和自己家人疑惑的目光中被楚恩桥拉出来的,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个人,和周围不断变换的背景。
玉柔和楚恩桥平日里联系不多,偶尔通过社交软件聊天,内容生硬死板,毫无趣味可言。玉柔觉得楚恩桥对她有意思,可有时又不确定。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楚恩桥的,可有时又不明朗。两人保持着联系,却一直没人迈出那一步,捅破这层窗户纸。
今天,这个男人,当着她亲人的面,用充满醋味儿的声音,叫她老婆。
一切都明显了。
他千里迢迢来找她,她扔下亲人和相亲对象,跟着他出了酒楼。
日光微暖,不太刺眼,楚恩桥走在前面,迎着光,背对着她,阳光映出他身体的轮廓,竟有些虚幻,只有手心的温热,才能让她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放下工作,从c市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转汽车,来到这座三四线的县城。
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