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974600000010

第10章 属军如铁

夜凉如水,李穆然仰面躺在床上,想着仙莫问临行的那句话。他要自己小心身边人,是说这自己即将统领的百位士兵么?可他并不认识这些人,那么他要自己地提防的,莫非是郝南?

眼前晃过那张永远满带笑容的面孔,李穆然暗暗摇头。这些天亲眼所见,郝南总是在细心周到地帮着身边所有的人,如果一个人能将心中的恶隐藏在种种善之下毫不露出,那么该是如何的大奸大恶之辈?郝南会是么?

种种疑问纠缠在脑海,然而白天毕竟太过疲累,想着想着,李穆然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沉,再醒来时,只听耳边一直有人唤着:“李将军,醒醒。”

李穆然一揉眼睛,定睛瞧去,却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个陌生面孔。那人大概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满脸的斑斑点点,掩去了原本的面目,想必是得过天麻的,落下一脸的疤。

看他眼中透着好奇,李穆然不禁想起了中军的薛平,心下一暖,微微对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将军太客气了。小人姓吴名康,原本是许百将直属的亲兵。”

百将顾名思义,手下统领百人,百人之中,有两名屯长,各自管理五十人。两名屯长兼任本什什长,同时手下另有四个什长,合为十人之数。但是到了百将这一级,也就有了亲兵,百将的亲兵为十人,这一什之人并不用听从自己屯长的命令,只负责护卫百将即可。

李穆然听了这人答话,才想起昨日回帐篷的路上,倒是听陶诺提起过“吴康”二字。他说道原本的许百将因在桐柏山中冲锋在前,身边的亲兵多数也随着他一起魂丧山野,唯有吴康一人命大活了下来。

那“许百将”既然死在昨日一战中,不知是否也是自己刀下亡魂。李穆然想到这儿,倒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昨日冲锋在前,这临时收编的百人中,大概也有些人认得自己,不知心中有否怨怼之情,比起郝南来,倒是这些身边人须得费神提防才是。

陶诺是拓跋业从前军单独拨给他的亲兵,比起眼前这人,更令他信任些。念及此处,他边穿着衣服,边问道:“陶诺在哪儿,现在几时了?”

吴康道:“陶诺在外点起了兵,候着您呢。现在差一刻到寅时,将军昨日吩咐今早要和大家伙认识认识,特意叫大家都早起了些。”

“嗯。”李穆然点点头,昨晚他是和陶诺讲过今天要早起点卯,想不到自己却有些贪睡,险些误了时辰。大军向来是寅时二刻上路出发,此时还有三刻不到,留给自己的时间是足够了。

军中辎重处一早便备好了百将的战袍。李穆然不习惯被旁人照顾穿衣,但吴康还是坚持在旁候着,李穆然暗暗头痛。

辎重处做事甚妥,临时赶出的衣裳,竟无一处不合身。侧头看看垂在身后的披风,李穆然也有些暗自得意: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战袍较之平常士兵的军衣毕竟威风了许多,只不晓得穿在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样子。倘若冬儿见到,是赞赏,还是取笑。

帐外还未天亮,深蓝的夜幕下,一排排男儿郎站得笔直。李穆然披挂整齐后,出了帐门,一眼瞥到的,便是这一支整顿甚齐的队伍。

降兵较之新兵,明显军纪严明许多,虽说刚经一场大败,士气略颓,但此刻仍然站得挺如枪杆,气势如虹,更难得的是,队中无一人异动,也无一人讲话,每个人都眼神宁定地直视正前,纵是见李穆然走了过来,亦无人旁顾斜视。

“好一支铁军!”李穆然心中大赞,同时心头也是大震。训练这样一支军队,至少要苦练半年以上。慕容暐被苻坚俘虏后,便与鲜卑四万户共同软禁在长安城中,他是怎样训练出了这样一支军队,而未引起慕容暐的注意。更何况,他本就住在长安,若要反叛,带这么一直军队直接攻入皇城就是,何必来此舍近求远?

李穆然暗自不解,但也知脸上决不能露出半分疑惑。眼前这些士兵,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上,他自己也不过才满二十二岁,更何况还是新兵出身,只怕当务之急,则是如何服众了。

看李穆然站到了队伍最前,陶诺从队中出列,高声道:“李将军,百人队现已集齐。因伤亡故,队中尚余七十四人,什长六名、屯长两名!”

听到最后四字,最前排站着的两人齐齐向前迈了一步,抱拳施礼。随后,他们身后另有六人也迈上了一步。

“伤亡在两成以上啊。”李穆然心头一动,目光直视眼前这八人。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只见这八人满面征尘,一行一动,都透着无比的坚定,果然是铁铮铮的男儿郎。从这八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缕的表情,只有最前方的两人,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定野剑”时,眼中晃过些许光亮。

定野剑斩石涛一事,想必军中上上下下,早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这些人还目睹了那一场生死相搏的全程。然而自己当时展露武艺,于这些人眼中,究竟是勇猛可敬,还是弑将之仇,尚且无法断言。

李穆然将宝剑握紧了些,想了想昨日拓跋业的教诲,清了清嗓子,道:“几位不必多礼。既然如今弃暗投明,大家就都是好兄弟。只要各位忠心报国,尽展才华,那么功劳大家同分同享,我李穆然断然不会委屈了大家!”

他此语方罢,整个队伍已发出暴雷般的一声应和。李穆然暗暗吃惊,陶诺的脸上也有些难看:这些士兵如此做法,倒不是令行禁止,反而有些给李穆然下马威的意思。

吴康却像是浑不察觉,还夹在队伍中,一起高声应和。这一下子,整个前军都被吵醒,三三两两的,有新兵出了营帐,骂骂咧咧的开始穿衣整队。

拓跋业也披着件银狐斗篷从不远处的主帐钻了出来,看清楚是李穆然在点卯,不由笑了笑,叫人传话道:“李将军倒是勤快。”

李穆然赧然笑笑,忽觉脑后一凉,忙转头看去,只见隔着几个帐篷,一名男子穿着灰鼠锦袍,身后随着五名亲兵,正缓缓踱步而来。

那人正是慕容暐。

虽说自己这个百将直属在拓跋业之下,但毕竟也算是辅佐慕容暐统领降兵,这位前燕国皇帝只消一天未得到军令办妥交接,便算得半个顶头上司。李穆然顾不得身后士兵,迎上前去,施礼道:“侯爷早。”

慕容暐冷冷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定野剑,道:“李将军真是急性子。我手下五个百人队,昨日全被大将军分了出去。倒数李将军整兵整得最早。”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李穆然知他有怨气,自然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便笑笑,道:“末将想着能早一日和大家熟悉,便能早一日帮助侯爷统兵,也能助侯爷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慕容暐哼笑了几声,正值身后的亲兵牵了马来,便道:“既如此,李将军不妨助我上马,如何?”

李穆然一愣。慕容暐是鲜卑皇族出身,自幼弓马娴熟,什么时候沦落到了需要旁人帮助,才能上马?他一怔而过,但还是遵了令,默默走到慕容暐身畔,伸手到他臂下,欲搀他上马。然而手还没碰到慕容暐,一名亲兵已劈头抽来了一鞭:“大胆!你这小子怎么不懂规矩,跪下!”

凭李穆然的武功,那一鞭自然是抽到了空。他向旁踏了一步,怔怔看着慕容暐,隐隐明白了“跪下”的意思,可是心中自来的傲气,却撑着他的双腿,令他难以屈膝半分。

慕容暐用眼角瞥他:“李将军不肯么?”

陶诺与吴康这时也跑到了李穆然身旁。吴康本就在燕军中,对慕容暐自然没有怨言,但陶诺却气得浑身发抖,无奈碍着身份悬殊,不能发怒,所幸他应变甚速,见李穆然不肯跪,自己膝下一软,已趴在了马旁地上,笑道:“侯爷踩着小人,也是一样的上马。”

他这一跪,李穆然自是心中大震,慕容暐却是满脸尴尬,回头看向自己的亲兵,一挑英眉,使了个眼色。那亲兵心领神会,一鞭抽向陶诺,喝道:“撒泡尿照照,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侯爷踩你,还嫌脚脏!”

这鞭半道就被李穆然着手抓住,没抽到陶诺身上。那亲兵回手一夺,脸上憋得通红,只觉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仍是如撼山岳,半分不动。

慕容暐嘴角带出了几丝笑意,更显出整个人的风流倜傥来,他斜睨李穆然,道:“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本侯一早要赶去见大将军,可不能误了时辰。”

李穆然深吸口气,勉强平和了心绪,继而轻喝了一声:“陶诺,起来!”

吴康连拉带拽,把陶诺拖到一旁,陶诺想说什么,然而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随即,只见李穆然嘴角带笑,有样学样,“扑通”一声,竟当真跪在了那马旁。

只是他跪下的时候,手上仍然扯着鞭梢。慕容暐的亲兵还没来得及放手,被他这一拉,只觉一股巨力顺着鞭子传来,立足不稳,“哎呦”喊了一声,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李穆然这才放开手,双掌平平印在地上,后背平对于上,低头道:“请侯爷上马。”

慕容暐大笑,抬脚重重踩下,却不是直接上马他待两脚都踩到李穆然背上后,才慢吞吞地翻身上马,而后一声唿哨,马蹄声起,眨眼间,已冲出了前军,直奔中军而去。

“将军,将军!”陶诺急得快哭出来,跪爬到李穆然身边,双手忙不迭地为他掸着背后脚印。李穆然微笑着摇了摇头,隐去了已快抑制不住的杀气,缓缓站起了身子:“男子汉,这些事也值当哭么?”他未看陶诺,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士兵面前。

这支铁一般的队伍,仍是齐齐直视向前,脸色也未有变化,仿佛并不知方才发生在左近之事。

李穆然略感欣慰,但也大觉头痛:不管是真是假,无人落井下石,总是件好事。不过经了慕容暐这一番折腾,自己这新上任的百将,不要说威信,怕连尊严也没了。

同类推荐
  • 执念千年

    执念千年

    我以为我一直爱着的,原来是我最痛恨的。我以为我一直恨着的,原来是我最深爱的。当一切埋藏的真相,用鲜血淋淋的代价解开时,我该怎样去面对这残忍的一切。当一切都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该选择试着去原谅,还是依旧那样憎恨下去。为什么当他死在我手上的时候,他却依旧没有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还要选择一个人默默去承受。为什么宁愿选择让我依旧恨着你,为什么你连死都要死的那么残忍,让我悔恨终生。我这沾满你鲜血的手,该如何洗净。
  • 吞天域主

    吞天域主

    天道不全,无以封神?那又如何!我李天偏要在古神洲封神!如果天不让,我便吞天,诸神反对,我便弑神,古天道已经腐朽,今日我便以我百丈之躯,助你新生,万劫不复又有何妨!又有何惧!这是一个起始于凡界的故事,看“平凡”少年如何改天换地,走向远方。
  • 卦通天

    卦通天

    老爷子以易术起家,短短几十年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家族。虽是任人唯亲,但小子们想要学术,必先立德。今年,老爷子九十大寿的时候,却发现有种种异状奇人出现,是机遇还是祸患?三儿没有资格学术,面对种种困境,他该何去何从?本书以易为骨,杂阴阳五行,异术八卦,为的是描摹一个家族,门派,江湖宵小,官府衙门的真实世界。
  • 云越玄天

    云越玄天

    浩劫余生,再寻大道。道破天光,领得天启。(感谢朋友,为你们而写的故事)
  • 龙女也修仙

    龙女也修仙

    苏意很郁闷,每当有那么一丢丢好运降临到她身上,她就会马上走非常大的霉运。比如抽奖中五毛钱,出门包被抢了;比如抢红包抢到一块五手气最佳,第二天就出车祸.......穿越到仙侠世界后,发现自己竟是最后的龙女转世。本以为能成为狂霸酷炫拽的女主,一路打怪升级最终走向人生巅峰,然而,她发现,她悲催的人设并没有改变......囧囧仙途路,何时才能不倒霉?
热门推荐
  • 她还一样

    她还一样

    重生十年前,发誓改变自己的艰辛路程。蓦然回首,发现她还一样。
  • 异界之积分抽奖系统

    异界之积分抽奖系统

    一入穿越深似海,从此平凡是路人。自从杨辰的系统到账之后,平凡之路便与他背道而驰……
  • 降临在二次元

    降临在二次元

    穿梭到二次元世界,替鸣人,香克斯挡刀,替欧尔麦特传火。桐人:我刀光哥如今也落到了被抢人头的下场?御坂美琴:踢自动贩卖机可不是这么踢的,我给你示范一下!黑雪姬:不许碰我的小猪猪!哥杀:听说有人要抢我饭碗?……现实与二次元交接,未来又将发生什么?ps.简介略逗b,具体情况以书内为准。
  • 理想名言(当代教育丛书·现代名言妙语全集)

    理想名言(当代教育丛书·现代名言妙语全集)

    这些名言警句句句经典,字字珠玑,精辟睿智,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和精神的力量,具有很强的鼓舞性、哲理性和启迪性。具有成功心理暗示和潜在力量开发的功能,不仅可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还能增进自律的能力。
  • 剑神酒祖

    剑神酒祖

    老话说得好: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内力修为是决定一名武者是否是高手的关键因素!而内力的修炼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这本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在苏白身上并不适用,因为他可以将喝下去的酒转化为内力,几十年的内力不过只是多喝点酒而已!多年后已是一代宗师的苏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神情寂寥,喃喃道:“人生但求一醉而不可得,真是寂寞如雪啊……”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三国之问鼎系统

    三国之问鼎系统

    三国乱世争霸,百姓苦不堪言,异族虎视眈眈,值此乱世,萧严明因一次意外携带问鼎系统来到汉末,看他如何搅动风云……
  • 我真的不想高调啊

    我真的不想高调啊

    在每一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梦想。我一定要成为世界自由搏击冠军。即使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即使被学校开除,即使只能吃到低保,也要勇往直前的走下去。这是一个少年的青春梦,热血梦。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隆冬漳水寒

    隆冬漳水寒

    虚幻的理想与严酷的现实1968年底,我和同学们来到山西,在一个叫长胜的村子里插队落户。去插队那一年,我16岁。同村插队的同学共有20多人。对于上山下乡,我当年曾有过一些极其幼稚的想法。下乡之前,我曾在北京郊区参加学农劳动。那时,上山下乡已经是我们不得不认真考虑的人生抉择。在京郊一座幽静的农家院落中,我见到过几位刚刚落户的知青。我觉得他们无拘无束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颇有浪漫色彩,很受吸引。我还读过《边疆晓歌》,这本描写支边青年的小说也使我对未来的插队生活产生了美好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