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洞之中,竟然另有乾坤!洞口落下一块巨石把浓烟遮挡,洞内剩下的,都是新鲜空气。这空气夹杂着水汽,让人闻着心神俱醉,满腹舒畅。
两人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过来。
两人都倒在地上,庾渊一缓过来,便坐起身子,侧头看着冬儿,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就再抑制不了,一开始还低着头笑,后来索性仰头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久,直到整个山洞里都是他笑声的回声,才停了下来:“你真以为我把你带到山洞里,就没路走了?”
冬儿被他笑得满面讪然,定了定神,才道:“你你装得那么像,我怎么知道还有路?你有机关,干什么不早些用?那石头落下,他们又进不来。”
庾渊捂着肚子,又笑了一会儿,才起了身子,走到旁边摸出一个火把来,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道:“傻姑娘,你在他们眼前把石门落了,他们就知道我还活着,这之后怎么好暗中行事?总之是死不了的,不如和他们赌一把,这时他们自己把洞口堵上了,怎么猜得到我们里边还有一道门?”
冬儿这才恍然:“你你比我镇定得多。如果换成是我,恐怕早就”她顿了顿,明白了过来,“你方才要我走慢些,要他们追着来,也是为了在他们面前演这一场?”
庾渊笑道:“你也不算太笨。”他拿着火把在前引路,冬儿在后跟着他,两人越走却越往下行,到了后来,冬儿只觉洞中湿气越来越大,甚至庾渊手上火把的火光也黯淡了几分。
庾渊看火把快要燃完,走了几步,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摸出一个火把来。冬儿瞧他在洞中早有准备,不觉问道:“你早想过有今天?”
庾渊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未雨绸缪,总不会错。”两人说话间,已到山洞最底部,只见路隐没在水中,冬儿不觉一惊,道:“要游过去,我我不会水。”
庾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疑道:“你不通水性?”
冬儿点头道:“是啊,我从没下过水。”她看那水深不见底,洞中又幽暗,水下都是黑色的,也不知有什么,只觉害怕。庾渊笑笑,道:“别怕,现在还没到时间,我们在这儿先等会儿。一会儿我带你过去。”语罢,他蹲下身子,手探进水里划了划,过了半晌,忽地吸了口气,喃喃低语,骂了一句。
冬儿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庾渊笑叹道:“我骂严国英那个老混账。早不发难晚不发难,这会儿过了中秋,天气转凉,他来阴我。”
冬儿不解其意,庾渊冲水一努嘴,道:“你摸摸看。”
冬儿伸手进水,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觉水寒彻骨,忙缩回手来,道:“这么冷,你你受得住?”
庾渊笑道:“受不住也要受,难不成被困在这儿,等到明年开春了再说?”
冬儿默然,她在水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在等什么时间?”
庾渊掐着指头边算边说:“方才我们进山洞是寅时初刻,闹腾了这么久,现在该过了卯时。按今天的日子算,要到今晚酉时,这水就会降下去。到时水那边就能显出路来。”
冬儿喜道:“那就是说,不用下水了?”
庾渊道:“只是水面下降而已,这段路还是要游过去。”他到一个巨石后翻出了个大铁箱子,从里边抱出一堆干柴火,道:“这些先烧着,不够了还有。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冬儿被他这么一说,才觉出疲倦来。她点了点头,又见庾渊从铁箱最底下扯出了一个油皮毡子,道:“你垫着睡吧,别着了凉。”
冬儿听他语露关切,暗忖他并不是个坏人,便大着胆子又道:“等我们出去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庾渊笑道:“我这会儿没捆着你,武功又不如你,身边也没人,等出去了,你想走便走,我拦得住么?”
冬儿这才觉出自己是多此一问,不觉笑了一声,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转不过来了。”
庾渊道:“是啊。我留着你,也是为了以后和李达谈条件用。现在他如果知道严国英有杀你的心,就算没你在身边,我也一样能和他谈成。留你只能树敌,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李达”冬儿听了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开心,李穆然现在活在这个假的身份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出来。她虽下定决心和他分开,但爱心不减,仍担心他安危,便问道:“庾公子,你比我聪明得多,依你看,我表哥他会不会有事?严国英会怎么对他?”
庾渊道:“暂时不会有事。方才我激严国英,便是看他怕不怕你的死出来。他既然把洞口堵了,自然不希望你表哥知道你的事,那么暂时就不会撕破脸。对他来说,利用李达,总比杀了他要好。”
冬儿这才放下心来,却听庾渊又问道:“不过你身边,有没有善于易容的人?这个人要了解你的举止,能够模仿得像,不然你忽然失踪,你表哥肯定会起疑心。”
“易容?”冬儿默然沉吟,想起李穆然曾提起过一人,便道,“严府的石姨娘会。不过她今天北上祭祖,还是我们送她去的渡口。”她忽地醒悟了过来,道:“是她,一定是她!那时我身边的丫鬟落在了后边。等我回到严府时,丫鬟就被调了包,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不然我也不会被抓。”
“不用说了,就是她。”庾渊道,“北上只是个幌子,船在江上绕一圈,停到哪儿都行。至于你那个丫鬟,多半已经死了。”
“啊?雅淑?”冬儿听到此处,眼睛不觉一酸,“真的么?她连十一岁还不到呢。”
庾渊道:“那些人杀人不管老幼妇孺的,更何况她易容为你的样子,最怕的就是身边人,怎么可能留她活命?”
冬儿还是不信,只是摇头:“石姨娘平时待雅淑也很好啊,就像疼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庾渊一脸无奈:“你要不信,咱们就打个赌,怎么样?”
冬儿道:“你想赌什么?”
庾渊沉吟一会儿,忽地笑了笑,道:“你要是输了,就带我去一趟冬水谷。”
冬儿脸色一变,道:“你你都知道了?”
庾渊道:“我的武功和你的武功很相似,我猜也猜得出来。我小时候,就听我父亲经常说冬水谷如何如何的好,我很想去那看看,不知佟姑娘能不能圆我这个愿望。”
冬儿听他称赞冬水谷,展颜笑道:“好啊。等过阵子我回去,便带你一起去瞧瞧。不过到了谷里,你要喊我师叔。”
庾渊道:“想占我便宜?”他略一沉吟,复笑道:“沈家那小子叫你什么?”
冬儿道:“自然是叫姐姐。”
庾渊“哈哈”一笑:“那他叫我什么?”
冬儿这时才忽地想起庾渊是沈夫人的表弟,论资排辈,沈策该喊他“表舅”她忙摆手道:“我又不是你们家的,这怎么能算?”
庾渊笑道:“那你就别欺负我不知道。我父亲说过,谷中各人有各人的师父,每家每门都不一样。不知姑娘是拜在谁家名下的?”
冬儿由谷主兵家传人孙平养大,但是她不喜欢兵家,学其他人的技艺,也从没正式拜过师,认真论起来,倒属李穆然平时教她最多。李穆然和庾期都是正式拜过师的,但是李穆然拜的是法家传人李秦,庾期既然学的是杂门,那么拜的应该是鲁樵子。他两人都没法辩出谁是师兄谁是师弟,更何况冬儿。
庾渊看冬儿低头不语,又道:“先休息会儿吧,我是真的累了,不能陪你说话了。”他打了个哈欠,一仰头,靠在石头上,便阖目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