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与庾渊渡过暗河时,李顺带着李穆然来到严家后院埋葬雅淑的地方,指着那土堆,道:“您看!”
“看什么?”李穆然暗觉奇怪,但李顺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既拉着自己来,必然有蹊跷。李穆然仔细瞧那土堆,渐渐地看出了些名堂:“比早晨埋她的时候,要高些。”
李顺点头道:“李财看出来的。他说下午的时候,严墨提着个大袋子过来。那袋子里都是土,足有这么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李穆然微一簇眉:“你是怀疑这和雅淑的死有关?”
李顺道:“以前在秦作刺客时,我见别人用土袋子压死过人。那人当时被灌了迷药,别人把土袋子压在他胸上,压了足足有三个时辰,他就死了。既看不出有伤痕,死亡的时间也能推后。”
李穆然暗暗一惊,又问道:“你说那土袋子有这么大?”他也比划了一下,继而俯身抓了一把土,掂了掂。
李顺见李穆然在试重量,立刻反应了过来:“雅淑身子弱,土虽然不多,但压她两个时辰,也够了。”
“两个时辰”李穆然仔细回忆着昨天严国英的话。发现雅淑尸体的时候,是子时,当时严国英说雅淑已经死了一个时辰,那么她死的时候,就是亥时。如果李顺说的是真的,申时的时候,雅淑就应该已经在石氏屋子里被压了起来。可是他和冬儿那时还在路上,没有回到严家。
难道说,冬儿昨晚上回来见到的人,不是雅淑?
可是对方既然已经假扮了雅淑,又为什么要让人发现她的尸体呢?
联想到亥时严府送出的麻袋,冬儿前后态度的迥然不同,李穆然身子一晃,不敢再多想了。冬儿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可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冬儿呢?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圈套中,背后涔涔地冒着冷汗,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顺见他脸色忽青忽白,不由问道:“少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穆然勉强定了定神,道:“你明天依旧北去。其他事情,我来办。”
次日一早,李顺拿着李穆然写给李擎涛的“家书”,向北而去。
他青衣小帽,骑马到了狮子山下时,却见道两旁忽地冒出两个人影来。
李顺马鞭一甩,催马疾行。然而路中间忽地起了一道绊马索,马儿一声悲鸣,摔倒在地,李顺却似早有防备,不等马倒下,两脚抽出了马镫,双掌一按鞍子,极其轻巧地翻下了马背,站定在路中央。
两边林中有弓箭如雨般射来,李顺脚方沾地,便腾身而起,那一轮箭全都扎在他方才落脚之处。然而弓箭放完,对方又抛出了无数暗器,这时李顺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尽力将头脸护好,继而“哎呦”、“哎呦”大叫两声,却是胸前被两枚飞镖打了个正着。
那两枚飞镖泛着蓝光,显然是喂了剧毒,李顺倒在地上,嘴里冒出血来。他抽搐了两下,便眼光凝滞地看着远处,再也不动了。
俄而,严国英蒙着面从山林中走出,他身后跟着五个人,其中两人走到李顺身边,在他怀中搜了搜,取出一封信交到严国英手上。严国英拿来信,倒出密文。四张纸凑在一起,他仰天对着阳光看去,却觉笔画怎么也对不到一起。
他瞧得纳闷,皱了皱眉,挨着将每张纸又颠倒着看了看,还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有些着急,忽听身边人叫了起来。
严国英怒道:“你叫什么?”
那人指着他的脸,颤声道:“老爷,老爷您的脸”
严国英愣道:“怎么了?”
他回手摸脸,目光所及,觉得手指颜色不大对劲,他凝神瞧去,却觉眼前一片模糊。
“毒!”严国英大骇,忙命人到李顺怀中搜解药。可是那两个人刚走到李顺面前,就见银光一动,两个人头落了地!
李顺大笑着站起了身,道:“严公,这毒你不认得么?”
严国英这时已说不出话来,身子颤了颤,整个人跌坐在地,“噗”的吐出一口黑血。剩下三人想逃,方一回头,就见道路两边,各冒出了五个黑衣人。
李穆然的手下抓着严夫人和“冬儿”,一起扔到了严国英身边。
十几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严国英手下那三人见退无可退,一起咬破口中毒药,自尽身亡。严国英到此刻,已再无话说,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嘶声道:“姓李的,你你敢杀我?哼哼,没了我,你弹压得住严家的人和那些细作?”
李穆然冷冷瞧着他,拍了拍手,身后有两人走来。那两人身上衣着褴褛,脸相也痴痴傻傻的,可是易容过后,竟和严国英与严夫人一模一样。
李穆然冷声道:“老前辈,我本不想杀你,是你我不得不走这步。只要古氏说他们是,他们就是,你以为那些人真的忠心于你?聪明些的就算看出来,也会跟着我走。”
严国英又吐了口血。他惨然笑笑,继而转头对“冬儿”啐了口痰,骂道:“没用的东西!”
“冬儿”这时已回复了石氏的声音,她不怕严国英,反口骂道:“姓严的,你自己露出的马脚,别怪在老娘身上!”她抬起头,对李穆然哀声求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就不记我一点好?”
李穆然狠狠看着她,问道:“她人在哪儿?”
石氏还没回话,严国英已笑了起来:“傻小子,你这会儿还做梦呢?我叫人假扮她,你说她在哪儿?”
严夫人也冷笑道:“那丫头那么傻,你以后留在身边也是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样么?”
李穆然脸色剧变。他不是没想过冬儿已死这个可能,可是每每想到,就觉心痛欲裂,再也不敢往下想。他不信这是真的,但这些人做事慎之又慎,怎么可能留她活口。他身子一晃,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仙莫问忙扶着他,道:“领头人,你保重些。”
李穆然面色惨白,他定了定,涩声道:“杀了他们,都杀了!”
仙莫问点头,正要传令,石氏忽地尖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冬儿姑娘不一定就死了,你信我!”
李穆然身子又是一晃。他忙抢上几步,一把把石氏从地上揪了起来:“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石氏道:“我说了,你要放了我!”
李穆然不假思索便应道:“好。”
仙莫问和李顺欲上前劝,却见李穆然左手在身后做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对视一眼,又退了下去。
石氏道:“姓严的和我说,他没亲眼见到冬儿和庾渊的尸体,只是把他们两人封在了山洞中。可是那个山洞我不知道在哪儿。”
李穆然将她摔在一旁,道:“好,你要是说得对,我找到了山洞,便履行承诺。”
石氏面露喜色,李穆然扭头看向严国英,却见严国英一脸冷笑,脸色白中发灰,显然毒性已快攻心。李穆然对李顺道:“把他上边最后两颗牙拔了,把他的毒解了。”
严国英听到这句话,脸色登变,嘴正要用力,李顺已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严国英惨嚎两声,两颗牙血淋淋地被李顺扔到了一边。那两颗牙牙冠都被掏空,放进的是蜡封的剧毒,是用来自尽的。严国英心知李穆然这是不肯让自己好好死了,不由面死如灰,待毒一解,便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带你去山洞,你别折磨我,一会儿给我个痛快的。”
李穆然冷笑一声:“严公是个聪明人。”他跟在严国英身边,让李富和李贵两人在前抬着严国英,仙莫问和李顺抬着石氏,留其余人在后边处理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