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雨滴簌簌落在灰褐色的土壤上，很快融入地表里面，地下的蚯蚓伸缩蠕动着蜷曲依旧的身子，从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突破地表，挣扎着，抗争着，似乎是要冲出天际。
可它不知道的是，这天有多么高。
夜色被雨滴稀释，月光从换气窗的百叶扇之间穿越过来，光线投射在秦狩的脸上，水滴落下，波光转动，秦狩的脸就也在黑暗中来回跳动闪烁着。
秦狩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尤其是在重生归来之后，经历的很多事情如同地狱里伸出来的无数触手一样触及鞭挞着他灵魂深处的底线，致使他的原则一再下滑跌破。
秦狩在得知了自己染病、寿命不久之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给潘雨娇留下来点什么，而在短时间内最快获益的方式——法律上写的都很清楚。
秦狩痛恨工厂里的这群人，正是他们致使自己染病，但秦狩心里并不排斥和这群人合作，因为他很清楚，只有他们能够帮助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大人的世界里，不是说仇敌就只能相互痛恨，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只要为了利益，还有什么是不能割舍，或者说，背叛的呢？
何况，自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秦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并非是为了找到什么制毒的证据，那种话用来骗骗潘震也就罢了，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加入这群人的目的来的。
只是现在……
不只是下雨天温度格外的低，还是说什么，秦狩的身体一直都在微微颤栗……
“王生，你走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光头拧着眉头冷哼道。
眉清目秀的男人点头示意，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生离死别对他来说，远远没有那么痛苦，何况，还是莫不相关的两个人。
“等一等……”
秦狩抬起脑袋，盯着身体已经融入黑夜里的某个影子，轻轻道：“我把我的方法告诉你。”
脚步停止。
“我可以死，但至少，请让我的成果留下来……”
秦狩声音嘶哑地喊道：“制毒也是一种艺术，我希望至少有人能够欣赏我的作品。”
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走了出来，皮鞋击打地板的声音在地下种植园里是如此清脆响亮。
“我会让你的作品，传遍整个世界的。”
王生蹲在秦狩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兴奋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你们成品纯度不高和原料利用率低下的最重要原因出在手型催化剂上……”
“我知道！你快告诉我，正确的应该用什么？”
秦狩盯着王生，一道火光在他的眼神中跳跃闪烁着，他正在走在地狱和天堂两者间的独木桥上，只要稍不留意，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应该用……”
秦狩凑近王生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
“原来是这——”
“这……这样……”
“草！快拦住他！”
光头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二话不说冲上来一脚就把秦狩给踹飞了出去。
王生的胳膊本来搭在秦狩的肩膀上，眼下没有了秦狩身体的支撑，他的整个身体直直地就朝身后的地面上倒了下去。
“王生！”
光头抓住王生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后，看到王生仍旧没有反应，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发觉人已经没了。
“草。”
光头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起身冲到秦狩身边抡起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倾泻抛洒在他的身上。
“洪哥，要不要弄死他？”有人问道。
“我弄死你妈，你他么是傻逼么？”光头忍不住吼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在光头的控制范围之内了，眼下的情况也不是他能够解决得了的，别人不清楚，光头可是知道，这个王生是他们唯一的制毒师，现在王生死了，以后工厂的制毒工作可怎么办？
王生这个人可是老板身边的人物，不然光头也不会给他那么多面子，眼下王生死了，最后老板责怪的还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光头忍不住又把视线投向了秦狩。
“都是这个该死的家伙——”
实际上光头不仅憎恨秦狩，同时也憎恨自己，自己他么的要是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做掉这两个家伙，不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么？
果然，反派都死于话多。
“草你妈的。”
光头扯住秦狩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抡在他的身上。
“砰——”
秦狩的身体砸在地面上，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不过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和潘震已经得救了。
“弄死他。”
光头抽了根烟咬在嘴里，思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和老板交代这个事情。
“你不能。”秦狩吐着血水说道，“你们工厂里唯一的制毒师已经死了，要是杀了我，你怎么给你老板交代？”
光头冷笑着长长地抽了口烟，吐着烟雾说道：“那我也不会让你留下来的，今天你可以为了自己杀掉王生，明天说不定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
“你不会杀我的。”秦狩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不敢。”
这话仿佛是根毒刺，直接刺中了光头的软肋，让他又是恼火又是恐惧。
他很清楚，秦狩说的是对的，要是十分钟之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下令杀掉秦狩，可是眼下却不能，他必须要给老板一个交代，工厂的工作没办法离开王生，刚刚王生的反应表明了这个家伙确实有替代王生的视力，但是他更清楚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个怎样的人，要是现在不解决掉他，让他活下来，以后自己绝对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
该怎么做决定呢？
就在光头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落到了旁边的一个人身上。
似乎有解决的办法了。
对于不能杀又不能留的人，让其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似乎是最为合适的办法。
“醒一醒，不要装死了。”光头站在潘震的面前，用皮鞋尖尖的头部轻轻地踢在他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