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下了。”周冲的戾气还是磨不掉啊,或许把他与周文分开是对的。“你此去辽东也需要牢记,做事前要三思,做实时要顾全首尾。”
“周冲已犯两次大错,怎敢不牢记家主教诲,若要再犯周冲无颜再见家主。”周冲砰砰的磕头。第一次是在卧牛岗,将严氏带回来,使严氏以为他是周仓派到吕布身边的卧底;第二次是在徐州,没有考虑赵昱等官吏的感受和颜面,使两个老头致仕。
“子兴,你替我送送周冲吧。”
连续赶路,一夜未眠,周仓实在是累了,没有再去见歩骘的精力和心思,回到州牧府就呼呼大睡,直到过午,周仓才醒过来。岁月不饶人啊,四十四岁已不再是二十岁时可以连续拼杀数夜不眠。用罢午饭,周仓令人将步骘请来,周文作陪。
“公务繁忙,有所怠慢,子山先生勿怪。”说话间,周仓也掩饰不住疲惫。
“辽候言重。这几日仲宣陪我遍游徐州,歩骘受益匪浅。”步骘偷偷地打量周文,这就是周仓身边的第一谋士吗,又看看周仓身边侍立的邓艾,这就是周仓的亲传弟子啦,看面相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分宾主落座,周仓说道:“在邺都,子山有要事与我相商,不知有何相告?”
“辽候以为曹操为何人?”
周仓微微一笑,都是老花样了,就不能整点新鲜的台词吗。“曹孟德有定天下之志,亦有扫平诸侯之能。”
“辽候就不担心徐州吗?”
周文接口道:“徐州事,自有我等为辽候绸缪,子山为何不担心江东呢?”
对外犀利是周文一贯的风格,何况步骘找了一个并不是很恰当的切入点。步骘自觉失语,立即改口道:“呵呵,元芳误会我意,不仅是徐州、江东,也包括天下,汉室江山。”
“子山所知莫非曹操意南下荆州?”
“非也,我朝废相制而设三公,今曹操又恢复相制独揽大权,岂不是倒行逆施?”
“子山何故危言耸听?国制并非一朝不变,试问高祖皇帝时萧何、曹参岂非良相?先帝在世,三公当朝,却被宦官专政,又该如何评说?相制也好,三公也罢,敢问孰优孰劣?”周文一连串的反问,步骘深切感觉的要说动周仓不容易,首先要突破周文设置的重重障碍。
“呵呵,元芳有所不知,这次前去赴铜雀会,名为聚集天下才俊豪杰,放眼望去尽是曹氏族人。这是欺天下无人,还是已将天下定为曹氏之天下?”
周文点点头,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极力劝周仓又娶两妻,才生下周挺。不行啊,主公的子嗣太少了,两个怎么够,曹操已经二十多个儿子啦,还要再给周仓纳几个妾,开花散叶才是当务之急,枝繁叶茂才是长久之计。
看着周文频频点头,步骘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奏效,心中窃喜,全不知周文压根与自己想的不一样。
“常言道,举贤不避亲,夏侯惇、曹仁等俱是有勇有谋,曹子建文采更是冠绝天下,皆国之栋梁,又如何不可重用?”周仓笑道,歩骘与荀谌想必还是差上那么一截。
“辽候就不担心,曹操专权再生谋逆之心吗?”
“曹孟德世受皇恩,怎敢谋逆,若他真要谋逆,我必讨之!”
“现如今,曹操羽翼已成,待其取得荆州将势不可挡,再讨之为时已晚。”
“子山惧曹操乎?纵使他取得荆州,西川仍有刘璋、你主坐镇江东,他如何敢反?”
“若曹操令辽候出兵江东,辽候该如何应对?”
“江东不欲归顺朝廷吗?”周仓嘿嘿一笑,“诸侯分踞久矣,天下就此一统,不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难道说孙仲谋想割据一方,令我大汉江山仍四分五裂吗?”
这是哪跟哪呀,这不是要把天儿聊死吗?难道说周仓就打算让孙权投劳曹操?“我敢问辽候,若是曹操再取得江东,令辽候放弃徐州,辽候如何自处?那时曹操再行篡位之举,辽候又该如何讨逆?”
“若是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周仓又何在意一个徐州?子山再三说曹操有谋逆之心,难道只是捕风捉影吗?”
是没证据,可是这种事需要证据吗?歩骘抓不住周仓的脉搏,各种迹象都说明,徐州很顾忌曹操,甚至有些敌对,为何周仓会是这种态度。他却不知周仓也是在矛盾中,如果曹操真的以平定天下为己任,自己绝对会助他一臂之力,即使是放弃徐州,但曹操只是为自己的权势,那自己只有奋起反抗,这只是在一线之间,很难把握。
一时间似乎陷入尴尬的境地,周文还在神哉地想给周仓寻亲,思索哪家的姑娘好。杨锐从外进来,附在周仓耳边低声说道:“主公,许都发生大事。”
周仓看看歩骘,“子山不是外人,但讲无妨。”
“报主公,孔融孔文举被曹操斩杀!其二子亦被杀!”
“啊?”歩骘大吃一惊,“为何?”
“听闻曹操回许都面圣,以刘表不尊王命、不朝贡并擅自郊祭为由出兵荆州,孔文举在朝堂之上极力反对被赶出朝堂,他在朝外说了一句:以无义之师讨伐正义之师岂能不败。曹操震怒欲治孔融之罪,有人又弹劾孔融不孝,有乱纲常,于是曹操下令将孔融斩首。”
周仓掩面叹息,孔融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我让你去编书,去参加铜雀台会倒也罢了,为何还要跟着回京,就这么不堪寂寞吗?曹操啊,你现在就容不下一个孔融吗?
歩骘更加震惊,一是曹操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把士林魁首都杀掉,二是许都的一举一动,徐州知道的这么快。“孔文举纵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连累家人。”歩骘拱手道:“辽候,曹操嚣张跋扈尤甚当日之董卓。不,这不仅是嚣张跋扈排除异己,曹贼之狼子野心已暴露无疑,辽候如何还犹豫不定?”
第455章 简直是断子绝孙
歩骘终于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周仓长叹一口气,还能再说什么呢,照这样下去,曹操早晚利令智昏,或许是自己对曹操的期望值太高,或许是历史已然有着自己的轨迹。“子山有何高见?”
“我主孙权欲与辽候结盟,共御曹操!”
一直神游的周文终于开口,“如何抗曹,子山可有良策?”邓艾也瞪大眼睛看着歩骘。
“我江东有长江天险,又有精锐水师足可挡住曹军,届时辽候起徐州和辽东之兵,挥师许都,南下冀州,何愁曹操不败!”
呃,歩骘这是想用江东军拖住曹操,而让周仓冲锋陷阵,那时候曹操势必会回军,江东则可趁机拿下荆州,江东得利却把周仓拖入泥潭。
周文嗤嗤一笑:“我还以为子山有何妙计,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元芳先生为何这么说?”
“就连我徐州孩童亦知此非良策,子山当真不知吗?”周文嘿嘿笑道:“邓艾,你来说说看。”
邓艾看看周仓,周仓点点头。邓艾轻咳一声,拱手道:“先生言我可起徐州和辽东之兵,难道曹操南下就不会有所防范,先生不知曹操离开邺都之时已令贾逵为幽州刺史,王凌为建武将军,屯兵幽州,他又有鲜卑、乌桓人相助,冀州难图。曹操既有此防范,岂不会防范许都?”
歩骘大惊:“竟有此事!”
“这只是其一,曹操南下荆州后,若是不急于再下江东,而是巩固江防,操练水军,在荆州励精图治,又该如何是好?”
这哪里像十二三岁孩童说的话,分明是个妖孽,歩骘疑惑的看着邓艾,莫不成周仓对局势已经推演过,邓艾才能知晓?
“子山莫要惊讶,这都是明摆着的是,邓艾都能看出来,子山只不过身在局中故此看不出罢了。”周仓笑道。
歩骘收回目光,又看向周仓:“那辽候又有何高见?”
“要想守住江东,唯有险中求胜,置之绝地为后生!”周仓正色答道:“不给曹操以喘息和休整之机,引他出战在长江之上与他正面对决!”
歩骘倒吸一口凉气,把曹操引过来决战?那不是把江东放到火盆之上?“辽候之意是出动徐州水军与我一同在江面破曹?”徐州水军的战力还是很强的,如果周仓出军,水面作战至少有七成胜算。
周仓摇摇头道:“曹操已对我防范甚严,我要出兵势必会惊动曹操,那时他若是再收兵或者转而攻我徐州,江东之危仍不得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歩骘有些愤怒了,“辽候以为我江东独立可抗曹乎?我江东若是有失,徐州可幸存吗?”
周仓并不理会歩骘的怒气,“我料曹操必会令我出兵牵制江东,子山可回复你主尽可放心,但凡挑一些老弱病残做做样子遮过曹操的耳目,只需专心破曹。至于曹军,你在玄武池已经看过,他又如何能敌过江东?且北方士卒南征水土不服,难堪大用,以公瑾之能必能破曹。”
歩骘真的生气了,说来说去还是让江东独立承担与曹军交战的重任,江面作战固然不怕,但是曹军的威胁终是不能消除,与周仓结盟只换来中立,歩骘怎能不生气。
周文看看脸色已经微微有些涨红的歩骘,轻轻一咳,对杨锐说道,“子兴与邓艾暂且回避。”
“子山不要着急。此战的关键除了我主不宜露面,还有关键一人。”
歩骘惊讶道:“先生请讲。”周文把旁人支走,只有他们三人,这周仓身边的第一谋士想必会有话说,这关键的人物是谁呢?
“子山当知刘备现在新野,他手下兵马虽不多,但有关张赵云之勇,还有诸葛亮相助,这诸葛亮便是诸葛瑾之弟。”
歩骘点点头,“先生说的莫非就是刘备?那刘备又如何能与曹操向比?”
“刘备虽不能与曹操抗衡,但刘备却是曹操的死敌。”
歩骘眼前微微一亮,既然是死敌,那就可用,可是刘备也太弱了吧。
周文接着说道:“刘备虽弱,但在荆州已近八年人脉甚广,若是他振臂一呼,那荆州人岂不响应?”
歩骘感觉眼前又亮了许多,对呀,可以让刘备在荆州给曹操添乱,那就有机会。“元芳先生请继续说。”
“曹操下荆州,刘备在新野不能独存,势必会南下,你可与刘备结盟,请他不要再下荆南而转向东,奔夏口引曹军追击。”
歩骘的眼前又黑暗了,让刘备把曹操引到江东?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就算是战胜曹操,刘备怎么办?
似乎看破歩骘的疑问,周文说道:“有刘备相助水战,江东必可破曹。届时,可再令刘备引一军取荆南,而江东以获胜之师取荆州,就此荆州可定。”
迷雾再次被拨开,歩骘心中暗喜,能够拿下荆州那可就是收获丰厚,以荆州为跳板进可再攻许都,一鼓作气消灭曹操,退可拿荆北换荆南,迫使刘备定在最前沿,成为江东的屏障。怎么算都是一笔好买卖,看来刘备的作用还是巨大的。他甚至已经想好,回到江东就进言孙权派诸葛瑾去见刘备。至于刘表压根就不考虑,两家是世仇,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想来想去,歩骘的眼神又暗淡下去。“元芳以为,有刘备相助,我江东就可破曹吗?”
周文看一眼周仓,缓缓说道:“我有一破釜沉舟计,只是有伤天理。用不用,还请斟酌。”
“曹贼引泗水灌下邳伤及无数,还有更毒的吗?”
“那是自然。我有一友曾在汝南生活多年。他对我谈及,汝南多发瘟疫,后来才得知是接触疫水所致,因疫水中有水蛊,而世人多以为是瘟疫。想必江东也会有,若是将这些人担心江东不保……”
歩骘大惊失色,这是要向曹军传播瘟疫吗?好恶毒的计策,这条计策若是被采纳,那就不是有伤天理,简直是断子绝孙。歩骘呆呆的看着周文,此人能想出这种毒计,绝不是善与之辈,以往为何从未听说周仓曾用过毒辣之计?怪不得要把所有的人都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