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最怕的是什么？
古往今来，每一位皇帝的答案都是相同的，皇帝最怕有人谋朝篡位。
尤其是皇子成年以后，皇帝更是害怕。
万一某一天哪个儿子突然不爽，想坐坐金銮宝座，轻则皇帝性命不保，重则将兵戎相见，死伤无数。
和平盛世也将瞬间崩塌。
所以，一般来讲，皇子成年以后，就要分封。
等全部都封出去了以后，京城中的皇子就只剩下尚未成年的，这样也没有人可以和太子作对，可以确保太子顺利登位。
晋国也是如此。
如今的京城里除了太子，就只剩下没有封地只有封号的老五永王慕朝卫，手握兵力皇帝还不敢正面起冲突的四王爷和整日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老九靖王。
太子性子优柔寡断，其实难当大任。
可是四王爷虽然杀伐果断，但奈何身上戾气太重。
虽然两人都有缺点，但在皇帝的心中，除了太子，储君的最好人选也只剩下四王爷了。
不过，这回京城一夜之间连烧了三十几家铺子，皇上这才惊觉，他这个平日没怎么关心过的五儿子，竟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完全颠覆了皇上对靖王最初的印象。
慕朝卫在皇后身边长大，留给皇上的一直都是温顺，儒雅，和老实。
如果没看到册子，只是让皇上猜猜，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慕朝卫的头上的。
一思至此，皇上看向慕朝卫的眼神也微微起了变化，此子隐藏的如此之深，恐怕心思不纯啊！
慕朝卫看到了皇上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杀念，吓得瞳孔微缩，赶紧叩头，“父皇明察，儿臣没有谋逆之心，儿臣是有苦衷的。”
慕朝卫声音颤抖着，眼泪配合害怕的情绪一起倾泻而出。
今日他下了重注，用他这条命赌一把，皇上对子女的心。
其实皇帝的心是很纠结很分裂的，一面害怕成年后的儿子谋朝篡位把命送掉，但另一面他也是个父亲，每个子女身上流淌的都是他的血。
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慕朝卫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时候，皇帝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动容的。
“你的母妃，虽然位份不高，但在朕的记忆中，她性格纯良从不与人相争，朕一直觉得你和你母亲的性子颇为相似。其实朕准备，选太子正妃的时候，也给你挑一位正妃，再把最富庶的江南给你做为封地，这样就可保你一世无忧。”
慕朝卫惊诧的抬头，皇帝这心思还真不是他能够随意揣测的。
他没想到，皇帝平日看上去对他不怎么上心，私下却早已为他打算好了。
狠狠地一脚把还在震惊中的慕朝卫踹倒在地。
“谁知道，你居然等不及了。”
“父皇饶命，儿臣是有苦衷的，求父皇听儿臣解释。”
慕朝卫跪倒在地，俯身向下，不停的磕头，不管怎么说，眼下事情败露，此时要做是怎么消除皇上对他的存疑，保住性命才是重点。
“儿臣养在皇后膝下，一直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从没逾越之举，可是，父皇怎知儿臣心中之苦。”
慕朝卫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儿臣虽为皇子，但只有封号没有封地，父皇可知，儿臣除了皇子份例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当值的月例，没有外家或者母妃的贴补，就连九弟刚刚回宫，也能很快在宫外开牙建府，可儿臣，却囊中羞涩！”
慕朝卫确实是众皇子中最特殊的一位，他母妃本就无外家势力，早逝后，养在皇后膝下，因无过人之处，引起不了皇帝的关注，所以存在感极低。
慕朝卫这么一哭诉，皇上的怒火瞬间熄了一半，他不由自主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忽略这个儿子了。
“晋国是四国之首，京城尤为繁华，可是儿臣却是晋国百年以来最穷的王爷，穷的吃穿用度都只能靠着宫里。”
皇上打量了一下慕朝卫，突然想起，慕朝卫每次来面圣，好像穿的都是王爷的朝服，身上的装饰也少的可怜，要不是那身朝服显示这是位皇子，他看上去和一般人家的公子哥也差不多。
“每次和世家公子们一起，儿臣都是最寒酸的一个，有损皇家脸面，儿臣就想开个铺子挣点钱，不求大富只求平日里贴补一下，至少儿臣出去以后，不会让皇室脸上无光。”
贴补？这是赚点钱？
皇上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三十几个铺子啊，几十万两白银啊，都赶上国库了。
他怎么没发现慕朝卫不但藏得深，还很虚伪。
“儿臣没有太子哥哥睿智，也没有四哥能干能带兵上阵杀敌，可老天厚待儿臣，儿臣的生意竟然一帆风顺，时间一长，铺子也就越开越多。儿臣又想，万一有什么要钱的地方，国库紧张，儿臣这铺子还能贴补一下，至少儿臣也算是为朝廷尽的一份力。谁知道，儿臣也不知道得罪了谁，一夜之间，三十几间铺子烧的一干二净，儿臣这点为朝廷积攒的家底全部都没了，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说起这事，慕朝卫心都被揪紧了，几十万两银子，他差不多快倾家荡产了，最可气的是，竟然找不到罪魁祸首，真是气死他了。
……
皇上身边的田公公八岁就入宫，在宫中几十年，从小太监一步步的熬到了内务总管，他别的本事没有，看人那可是一看一个准儿。
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田公公就开始伺候这个主子，要说这偌大的宫里最了解皇上的，田公公绝对是排在前头第一个。
暗卫送来永王私下开铺子的小账本，皇上在御书房里砸了一个紫金琉璃花瓶泄了部分火气后，才让人传的永王。
永王到的时候，皇上还是一脸阴沉。
田公公暗自摇头叹气，这永王平日里看上去最老实，谁知道竟然闹出了这事，看皇上发火的样子，恐怕今日永王要受点苦了。
他好整以暇的候在门外，琢磨着皇上这脾气要发多久，他侧身站着，耳朵始终朝向宫门一边，小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等候着随时的传召。
果然，永王进去没多久，里面就有了动静。
听着听着，田公公的神情就变的古怪起来，看人几十年，自己这回怕是看走眼了。
谁说的永王老实，谁说的永王心慈，谁说的永王心地纯良。
听听这殿内那一声声的哭诉，简直胜过戏台子上的戏子。
此时受永王情绪的影响，皇上心中满是愧疚，传召永王时的熊熊怒火也早就被灭的一干二净。
都说旁观者清，田公公听得真切，心里明镜，这永王虽然说的苦楚，但也只能是欺瞒皇上不了解个中缘由。
在晋国，王爷月例可以抵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或者说，可以抵朝中一品大员三个月的俸禄，钱可不少。
永王住在宫里，吃穿都不用自己开销，说明白点就是拿着钱都没地花，比出宫建府的四王爷和九王爷还要来的宽裕。
可是永王就有这本事，生生的把自己，说成了要饭的乞丐，直接戳中了皇上的心。
当初成年皇子都被送去了封地，有人说皇上心狠，此举就是为了保太子，只有田公公一人明白，皇上此举的深意。
皇子们的封地，都是皇子母妃的外家，而且外家都比较弱，与其说皇子们靠外家，不如说皇上把皇子送去让这些妃子的娘家有靠。
至于留在京中的四王爷，是因为当初四王喜武，皇上就将他送入了军营，如今四王爷的军队主要负责京城周边以及皇城的护卫。
其实四王爷是贵妃所出，外祖父又曾是兵部尚书，皇上完全可以因为避嫌，而不将四王爷送入军营。
但皇上仅仅只是做了一点点小措施而已。
如今四王爷的势力已经超越了太子，威胁到了帝位，但皇上对四王爷还是一直犹豫不决。
还有九王爷慕朝羽，虽然长在宫外，但边关的顾府却手握着重兵。
可以这么说，晋国三分之一的兵力都是顾家军。
九王爷偷偷上京，借口顾妃病重留下侍疾，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要了一个王府，在京中长住了。
皇上也没有多说什么，留下就留下呗。
至于皇家的公主们更好，出嫁的公主中，没有一个是强迫的政治联姻，都是寻觅自己的如意郎君。
归根结底，皇上其实是位仁慈的父亲，在他的心里，他的子女都是很重要的。
所以，只要没有触及到底线，皇上绝对不会轻易生出弑子的念头，性命绝对无忧。
而这位永王殿下，在宫中数年，一直低调做人，谁也没发现，永王殿下已经不知不觉的，将皇上这个隐藏很深的性子看了个通透。
细思极恐，田公公打了个寒颤。
永王殿下的城府之深，令人生惧，恐怕宫中至今还无人察觉。
这样的人很是可怕，一旦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么不管是巧取豪夺还是借刀杀人，必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