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皇帝亲射一靶,拉开了围猎的序幕。
小狐腹中饥饿,刚想厚颜与萧珝讨点吃食,那人却冷面转身,拍马狩猎去也。
“恼了?”小狐不以为意,“恼了才好,成日里一张面谱脸才不好。反正姑娘我乐了,且让我瞧瞧这皇家猎场可有鲜果吃……”
沧山林子幽密,较之山下城郭清凉许多。小狐抱臂闲走,看到溪流有鱼,草丛有兔,唯树上无果。冷箭无眼,既不想成了活靶子,便渐渐往湖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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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珝是有些气闷。把那野狐狸带在身边,并无任何旖旎心思,却平白惹来许多麻烦。宴席上的一番说辞虽不客气,倒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知道她心眼小,却料不到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太子一党本就惮他功高,在帝都他也有藏拙之举。今儿可好,藏拙不成,锋芒毕露。也不知当初留她近旁是祸多抑或利多?不禁自嘲一笑。
随手猎了些野兔山鸡之类的丢给杜梓交差,便也往湖边而来,并不催马,时辰尚早。此时却忽然听到湖边有动静,细听之下,又只余扑腾之声。来不及多想,立时拍马赶去。
到了湖边,恰见一女子往湖里扎去,匆忙一瞥,隐约看着是小狐。不一会儿,只见小狐往岸边凫水而来,单手拖拽着一物,不,是一人。
阮绵绵!
她的婢女小舞在边上傻愣愣地杵着。萧珝忙下马,手忙脚乱地接过昏迷不醒的阮绵绵。
“不懂别捣乱。”
说话的自然是小狐。她已然推开萧珝,将阮绵绵平卧于地,按压她的胸口。所幸,阮绵绵很快弹开眼睛,先看到小狐,无声地道谢;待转眸看到萧珝,两行清泪静静滑落。她发髻歪斜,青丝缠绕,身上衣料湿透,贴合身子,曲线毕露。萧珝忙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转头吩咐杜梓:“快找轿子来,叫太医候着。”
春未深,水尚冷。阮绵绵冷得贝齿打颤,浑身战栗。萧珝看在眼里,却不好再解袍子,环顾四周,也无合适的衣物。正着急间,轿子来了,便将她抱起,用毯子密密裹住,匆匆安慰一句,便直起身子,目送轿子往营帐方向而去,杜梓亲自跟着。
事情发生得突然,湖边并无围观。只瞬间,便只余下他一人。
萧珝查看岸边,踏了踏浸水的石头。忽一个闪念,抬头望去,才发现小狐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方才急乱匆忙间,分明瞥到一个玲珑的身影。小狐穿衣素来宽大,想是湿透了的衣裳贴在了身上。她习武,应当……不畏冷罢。
浓眉略略蹙起,萧珝回到小狐的帐外,清嗓道:“无事吧?”
没有回应。
“小狐?”
毫无动静。
萧珝掀开帐布,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
暮色四合。
杜梓几次进帐,都觑了觑萧珝,并不说话。第三次进来时,壮着胆子问盘坐于席上自个儿跟自个儿弈棋的萧珝:“王爷,传膳吗?”
萧珝执棋的手一顿:“今儿午膳,小狐与你讨了么?”
“她哪有脸讨。”
“还未回?”
“是。”
萧珝又细细问了问阮绵绵的情况,方点头传膳。用膳毕,阮晋琛父子求见。萧珝与之叙话,并替小狐收下谢礼。阮晋琛告辞而去,阮二却留下,自告奋勇与王爷弈棋。
“子旌,我就服你。分明心不在焉,却寸步不让。打小我就没赢过你。”阮二唤杜梓煮茶,又向萧珝道,“你身边那个婢女怎不来侍候?杜梓都是全能了。”
“不惯她侍候。”萧珝淡淡道。
“不惯你还带着?你不知,虽一个婢女惹了些闲言碎语,我发觉皇上倒似欣慰居多。先前连父亲都嘀咕你是否……咳,勿怪勿怪,心直口快。”
萧珝不恼,也不说话。
“绵绵可是拿出来自个儿的首饰,好些我都舍不得见她拿出来戴呢,怎不见那婢女……什么名儿来自,小狐罢?怎不见她来谢?”
“你这聒噪劲儿,倒和她一般无二。”
“嘿,我说你个子旌,怎拿我与个下人相提并论。不与你说了,我看妹子去。”阮二已走到门口,又犹犹豫豫地回头,正色问:“子旌,我今儿正经问你一回,绵绵的心思你知道,你可是真不欢喜,还是有何顾忌?绵绵落水,你与我一般着急,可别告诉我,你亦当她是妹子。”
萧珝饮茶,并不看他:“你妹子,可比你聪敏许多。”见阮二一脸不解,又补了句,“宫里囚鸟已然颇多,小王不欲捕猎。”
“可太子……”
“那便是你情我愿的事了。”
阮天骐已离开,杜梓瞧了瞧天色,待要询问是否沐浴梳洗,王爷摆了摆手,便退出营帐。不远处那顶小帐依然无烛火光亮,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