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位穿着灰暗的年轻女子提着一篮子食材从杏花巷口徐徐行来,到一扇小门前停下,推进去是一个略显逼仄的小院落。院里晾着衣物,挡住了对门小屋的房门,只见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花,还不到开花的时候,绿葱葱的。
嘎吱一声,房门从内打开。女子立刻笑了,宛如兰花绽放,就连头上绑的蓝色粗布也衬得她面目清丽,观之可亲。
“娘!”是软糯糯的呼唤。
“欸!”女子轻柔地应了,迎上紧随而来香软软的怀抱,“娘今儿给你做桃花酥,你可喜欢?”
“娘的桃花酥没有嬷嬷的好吃,”说起吃来,小女儿的眼睛都亮了,“不过小狐爱吃!”
……
杏花巷的后头是条主街,客栈开了许多,其中有家不大不小的,唤作云栖楼,乃是西越商人所开。故虽开在闹市,没有云栖,倒也说得过去。西越,大魏西南小国,曾是魏国藩地,如今传了几代,现今越帝年少,倒是励精图治,重农重商,像这般开到别国去的客栈小产业,倒也数不胜数。
小狐就宿在云栖楼的一个小院落,后门一开,直通杏花巷。清晨的小院落里,繁花摆得齐整,衣裳也晾得齐整。夜束正在练剑,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煮茶的仆婢频频侧目。东向小屋一直没有动静。
嘎吱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一立一坐的两人迎了上去,却都没有开口。小狐披散着头发,还穿着寝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夜束收了剑,侧身进去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又从仆婢手上接过茶,递过去:“做梦了?”
仿佛是阳光趋于刺目,小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不复雾气氤氲。她微点了点头,对着仆婢吩咐:“拿我昨日的衣裳来。”
仆婢紧张地瞧了瞧夜束,得到示意后走开。小狐此时也看到晾晒着的粗布衣裳,日头太亮,照得那衣裳愈发不伦不类。
“你把我的袍子剪了补到那件衣裳去,打算拿甚么赔我?”声儿虽轻,调侃意浓。
小狐假似没有听到,转了个身儿,一会儿工夫出来,已换了衣裳,又是一件粗布衣裳,只没了莫名其妙的补丁。夜束打量了一眼,眼底沉了一沉。不想小狐又跑了回去,出来时,满头青丝随意用一条蓝色粗布绑了一绑,系于头顶。夜束看自己的手,蹙眉不知思索什么。
“姑娘,好歹……再打根儿辫子吧……”仆婢回来了,终于弱弱地插了句嘴。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不拘小节。买个仆婢甚么的都不缺银钱,唯问了句会不会江南菜式,旁的梳妆打扮的细节一律不问。幸而自己学过,却着实没派过用场,反是昨儿被逼着把一件料子上乘的袍子绞了,缝到另一件粗布衣裳上去,做了一件风格奇特的衣裳。仆婢想着,打量了下自个儿,这都还不如自己身上的料子顺滑,姑娘却穿出去晃悠了一晚上。
“早上吃甚么?”小狐却不甚上心。辫子,不是在头上了吗,是你没看出来……
半个时辰后,小狐只身出了客栈,打算逛一逛帝都的食肆。刚拐出来,不料迎面撞来香喷喷软乎乎的一物。虽如此,那猝不及防的一撞还是让她臀儿着地,痛得龇牙咧嘴。
“哎哟!”对面一声娇呼。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哎你谁呀,怎么走路不长眼呐!”咋咋呼呼的一串儿,却没有方才那声“哎哟”好听。
小狐揉着屁股站起来,才看清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正被仆婢扶起,正慢慢抬起头来。好一个美人儿!只见小姐腰肢若柳,肤白眉弯,眼儿圆圆,真真是秀色可餐!
“喂,看甚么看,撞了我家小姐,怎还不速速道歉!”又是那个聒噪的声音。
“退后,莫要无礼。”小姐开口了,人美声甜,“姑娘莫怪,绵绵行路无状,还请原谅则个。”
小狐眼睛都看直了,中途横了那仆婢一眼忽略不计,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装不下这一抹丽色。
“小小吃食,是府中下人所制,聊表歉意,姑娘莫嫌弃。”说着,那小姐从身后仆婢手上接了个帕子裹着的食盒,递了过来。
“多谢。”小狐没有客气,正要调戏一番天仙小姐,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然的香味,脸色一变,三两下扯开巾帕,打开食盒。再抬头,那小姐已然风风火火疾步而过。
“劳驾,”小狐随后抓了个围观路人问,“方才那位小姐,你可知是谁?”
那人瞧了瞧小狐的装扮,漫不经心道:“外乡人吧,竟不知阮府千金,帝都第一美人?”又回头找同行人说话,“那阮家小姐平日里出门无不坐轿戴幂蓠,今儿我等真是有眼福啊!”
小狐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几块,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