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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华北西部的一个县城的中学里,年轻的语文老师楚晴,正在给初二的学生们上课。

“刚才,我已经把《小石潭记》的写作背景和文中比较生僻难懂的字给同学们讲解了一遍,好,现在哪位同学来说一下,这篇游记反映了作者当时怎样的心情和精神状态?”

说到这儿,楚晴停顿了一下,她扫视着整个课堂,然后用右手指着正在举手的女同学说:“好,薛佳雯同学,你来说。”

薛佳雯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就见这位脑后高高扎起一个马尾辫的女孩儿自信而大方地站起来说:“《小石潭记》是唐朝文学家柳宗元的作品。全名叫《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总体来说,这篇游记所表现的是一种忧郁悲凉的情绪,这篇游记是作者被贬为永州司马时所写,因为被贬谪,作者的心情常常是忧伤悲凉、欲求解脱却又无法解脱的。当然,在抑郁忧愁的基调中,仍有轻松愉快的描写,比如‘似与游者相乐’等。”

楚晴示意薛佳雯坐下后,接着问道:“那么,现在我们来看看,作者是怎样发现小石潭的,哪位同学愿意带领大家从文章中找一下?”

“好,曹超,你说!”

一个长得挺壮实的男孩儿站起身,拿着课本认真地读着:“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huáng)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

因为有很多难认又难念的字,所以,这个叫曹超的学生念得结结巴巴,逗得很多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楚晴笑着鼓励道:“好,曹超同学把这一段念下来其实很不容易,我们给他一些掌声鼓励好不好?”

课堂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掌声。

“下面我们请一位同学给大家讲一下,作者在这里都对哪些自然界中的物体或者景色进行了描写?”

话音刚落,就有很多人举手。

“同学们讲得都非常好,看来大家回去都进行了预习。”楚晴说完,看了一眼讲台上一侧的手表,离下课还有5分钟,她习惯地捋了一下额角的头发说道,“好,今天我们就不布置书面作业了,希望同学们回去仔细阅读原文,认真理解作者对自然界的描写,体会和把握作者在这篇游记中所反映的情感和心绪。如果有大胆新颖的观点,欢迎同学们在课堂上和大家分享。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同学们,下课!”

在一片充满青春气息又略带青涩的“老师再见”声中,楚晴微笑着走下了讲台。

回到办公室的楚晴端起了茶杯大口地喝了起来。

“楚老师,李主任叫你去一下。”坐在对面的张老师抱着一大摞作业本,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道。

“哦,好!我马上去。”

楚晴“咕咚”咽下一大口水,放下杯子就往外走。

隔着三扇门的一间办公室门上挂着“教务主任”的牌子。

“笃、笃、笃”,楚晴敲着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欸,楚老师,你先坐下。”李主任朝着楚晴点了下头,手里的笔并没有放下。楚晴端坐在李主任对面的简易沙发上。

“楚老师,刚才接到县教育局的通知,准备在全县的两个中学搞一个现场教学观摩,成绩好的就作为成立实验班的依据。你年轻,想法也多,学生和家长的反映都不错,你去好好准备一下。”李主任放下手里的钢笔,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用肯定的目光看着楚晴说。

“我?我行吗?”平时语言表达很流利的楚晴竟然说话吞吞吐吐。

“怎么不行?我说行!小楚老师,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那,好吧,我就试一下。”

“对呀!不试怎么知道?快去准备吧!”

眼前这位李主任名叫李新萍,是位有着二十年教龄的老教师了,年龄四十开外,说话干脆利索,工作作风雷厉风行。

楚晴有些犹豫地站起身来,李新萍笑呵呵地说道:“不要有顾虑,平时怎么讲,到时还怎么讲!”然后,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了。

“李主任再见!”说着,楚晴朝门外走去。

“嗯,好,把门给我关上。”李新萍头也没抬地加了句。

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楚晴顾不上多想,赶紧到办公室拿上教案,就去给初二(2)班上课了。

中午,楚晴拿着饭盒,走出学校大门,她准备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买饭。刚拐弯,就见一个熟悉身影朝她走来,楚晴的心跳加快了,是张涛!

张涛是楚晴的对象,他们认识半年多了,正在热恋中。张涛的家就在这个县城,目前,他父母都生活在这里。几年前张涛经过考试被录取到地区计委工作。

“下课了?”张涛走到楚晴的面前,关切地问。

“嗯,你怎么回来了?”楚晴带着几分羞涩说。

“今天正好有事,就回来了。哎,晚上到我家去吧?我爸妈都想见见你呢。”

“嗯,我都没准备好,你看,要不……”

“还是去吧,他们都说了好几遍。你别担心,他们都很好打交道……”

两个人亲热地边走边说。

这一年,楚晴26岁,参加工作已经4年了。

几年前,楚晴从省师范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这个县城,成为这所县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张涛比楚晴大3岁,已经29岁了。曾经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进行下去。

认识楚晴,是在一次结婚现场。

去年十一期间,张涛的同学杨建军结婚,而杨建军的新婚妻子正是和楚晴在一个学校教书的美术老师王芳。见到楚晴,张涛心里立刻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后来,张涛打听到,楚晴是分配来的大学生,就住在县中学的院子里。张涛和杨建军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的发小。一次,张涛去杨建军家时,问到了楚晴,杨建军夫妇就明白了,他们很愿意促成这桩美事。后来,在那个同事家,楚晴和张涛又见面了。很快,两人由认识到熟悉,感情升温很快,最后,双双坠入了爱河。

这天晚上,楚晴答应了去张涛的家。

走出学校大门,张涛推着自行车,楚晴见张涛自行车把上挂着一塑料袋苹果,她张了张嘴,但没有问出口,张涛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推着车子和楚晴并排走着,说道:“走吧!”

两个人穿过了那个比较繁华的邮电局的十字路口,接着朝南走过了一个路口,然后右拐就到了张涛父亲所在的银行职工家属院。

走进院子,张涛就兴奋地大喊:“妈!妈!我们回来了!”

楚晴忐忑地跟在张涛的身后,这时,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张涛和楚晴的面前,张涛把楚晴拉到面前,说道:“妈,这就是楚晴!”

“阿姨好!”楚晴有些腼腆地小声说。

“来,来,快进来!咋才回来?我都不敢炒菜,害怕炒出来又凉了!”张涛的母亲大声地说着。

张涛把手里的苹果递给母亲,大声说道:“给,这是楚晴给你们买的!”

张涛的母亲边推开门边用浓重的山西口音说道:“哎呀!来就行了,咋还花钱!”

楚晴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张涛,张涛则朝楚晴挤了挤眼,领着楚晴进屋了。

趁着这个时候,楚晴上下打量着张涛的母亲:这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胖墩墩的,烫过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眼睛挺大,嘴角有点往下撇,额头宽阔,皮肤黑里透红,但是光亮紧绷,没什么皱纹,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只见她穿着一件白底带紫色小碎花的短袖衬衫,腿上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拉带平绒鞋,整个人显得干净、整洁、精干。给楚晴印象最深的就是,张涛的母亲说话声音高、语速快,走路时胸脯也挺得很高,所以,她一定是个精力特别充沛的人。楚晴在心里评价着。

楚晴跟在张涛的身后,走进房门,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房间中央,像是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楚晴明白:这一定是张涛的爸爸了。听张涛说,因为身体一直不好,父亲除了上班,平时不怎么出门。楚晴又对张涛的爸爸打了招呼:“叔叔好!”

“好!好!坐下吧!”张涛的爸爸话虽不多,但脸上满是笑容。

这会儿,张涛的母亲开始忙碌了,就听院子里的厨房传来了炒菜的声音,同时,还不时有大声的说话声,那是母亲在指挥着张涛端菜、拿筷子。

刚才一进门,楚晴就闻到房间里有种特殊的药味,她觉得挺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直到后来,她看见在张涛父亲睡觉的那张小床的窗台上,放着风油精的小瓶,楚晴猛然想起:对呀!是风油精的味道!从这一刻开始,这种味道,在楚晴的心里变成了温馨的代名词。

第一次登门的楚晴,不知道该和张涛的父亲聊些什么,几次去厨房帮忙,结果都被张涛母亲大声地劝回来了:“不用!不用!这儿哪还能用得上你?你快去坐下吧。”有些拘谨的楚晴坐在那儿没事做,就把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一进门的右侧是扇窗户,那里放着两个单人沙发,上面铺着淡蓝色的浴巾,也就是沙发巾(那时很多家庭都是这样),两个沙发中间是个茶几,上面摆放着托盘,盘子里放着玻璃茶杯,上面用洗得很干净的白花手绢盖着;在进门的正对面,是张像办公桌一样的长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个18英寸的夏普彩色电视机,极为显眼;在长桌子的左边靠墙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拐过来,紧邻大床,也就是靠着进门这面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得很厚,一看就知道,这是张涛的父亲睡觉的地方,因为身体不好,他总是靠在那厚厚的一摞被子上看电视。

不一会儿,张涛的母亲就陆陆续续地端进来一些盘子和饭碗,她顺便把这未来的儿媳妇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个头中等偏高,不胖不瘦,因为腿长,所以整个人显得挺拔而利索。再看那张脸,白皙的皮肤上,有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鼻子挺拔显出一种智慧和有主见的性格。然而,有意思的是,楚晴的嘴长得偏小了些,这使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右面脸上的酒窝让她显得特别妩媚可爱。总体来看,这是一张每个人见了都会多看两眼的美丽的脸!张涛的母亲见儿子带回来这么漂亮而且还是中学老师的对象,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她一直笑呵呵地进进出出地忙着。

再次进了院子里的厨房,母亲对张涛笑着说:“嗯,我儿子有眼光!楚晴的眼珠子圆得跟葡萄一样,真好看!”一旁的张涛咧嘴笑着说:“那是!楚晴是县上最好看的丫头,再说还是大学生!”“嗯,美死你了!”母亲笑着说。

看着张涛的母亲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桌子菜,楚晴心里既感动又不安,她明显感觉到张涛的父母很重视自己和张涛的关系。楚晴希望自己给未来的公婆留下好印象,所以她特别紧张,幸亏有张涛在身边,楚晴总算熬过了那两个小时的时间。

吃完饭,坐了一小会儿,楚晴就准备离开了。一是她待在这儿太紧张难受了,另外一个原因是楚晴心里一直想着李主任说的事,她要回去准备准备。

出门时,就听张涛的爸爸叮嘱道:“外面黑,带上手电!”张涛已经把手电筒拿在了手里,楚晴推辞说:“没关系,走出这小巷就有路灯了。”说完,她跟着张涛一边朝外走一边与张涛的父母道别:“叔叔阿姨再见了,谢谢!我走了。”

张涛站在楚晴身旁说:“走吧,我送你。”

“哼!这臭小子,现在可勤快了,以后结了婚还不知会咋样呢……”

走出去几步,楚晴还听得见张涛母亲的说话声。

离开那带有风油精味道的房子,楚晴深深地出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张涛说道:

“哎呀,总算出来了,好紧张啊,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担心啥?他们都很好打交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张涛轻松地说。

站在中学门口,楚晴和张涛又说了会儿话,楚晴催促道:“你快回去吧,要不你爸妈该等急了。”

“你就这么着急让我走?”

说完,张涛把楚晴拥进了怀里。

“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她很能干,我怕她看不上我。”楚晴担心地小声问道。

“没事儿,你现在刚认识她,时间长了就好了,她对人还是挺好的。”

“你妈以前在什么单位上班?我觉得她很干练很能干!”

“嘿,说起来话长了,我妈现在是家属,其实她以前就在我爸工作的银行上班,但后来,她的工作让我姑姑给顶替了。”

“啊,就是你那个在顺祥县工行的姑姑吗?”

“嗯,这是我妈最大的伤痛,为这个她可没少和老爷子吵。”

“这事是老爷子做的?”

“是啊,老爷子觉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大,又出来得早,就想把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帮一把,结果就把老太太的工作让给这个最小的姑姑了。”

“哦,是够不容易的!”楚晴对未来的婆婆充满了同情。

“是啊,这么多年,我们家就我爸一个人工作,家里全靠我妈计划得好,现在我们都有工作了,总算过去了。”

“她这么能干,我更担心了!”楚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担心啥?不过你多和她学学做饭倒是真的,我妈做饭有一套……”

楚晴回到学校宿舍,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连忙拿起暖瓶倒水洗漱。

楚晴一边洗着脸一边哼着歌。

想起今晚的一切,她的心里很轻松。等一切忙活完了,楚晴坐在桌子前拿起笔,准备做关于公开课的计划。可是,当她把公开课的教学目标、教学重点写完,觉得脑子乱乱的,怎么都写不出来了。楚晴习惯性地拿出了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翻到中间,楚晴在空白页的右上角写上:

1986年4月15日星期二

接着写道:

今天晚上去张涛家,见了他的父母。张涛的家在县财政局旁边。一进张涛的家就闻到很浓重的药味,后来发现是风油精,张涛的母亲说是为了驱赶蚊子。去之前很担心,因为总感到自己还没准备好,好在有他在。忐忑的一个晚上总算过去了。张涛的父亲不爱说话,看样子人很慈祥。张涛的母亲是个快言快语的热心肠人,说话声音挺高,做家务也很麻利,真不知道她会怎样评价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不管怎样,我会尽全力,争取做他们二老喜欢的儿媳妇。

公开课如期举行。这天早上,楚晴提前来到了学校,县教育局的领导、学校的所有领导,还有本校及城关中学的所有语文老师,都将来参加楚晴的公开课。

公开课被安排在上午第一节课。上课前,楚晴和她的学生们都已经等候在教室里了。

上午九点钟,前来听课的领导和老师们陆续走进教室。一进门,人们都不由得发出“啊”的轻声惊叹。因为,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人们以往心目中的课堂的概念:课桌被挪到了教室的后面,学生们围坐成一个圆圈,黑板上,大大地写着“海燕”两个字,字的周围还用彩色粉笔勾勒了出来,在“海燕”两个字的上方,用蓝色粉笔描绘出了汹涌的海浪,在黑板的空白处,用小字写着作者高尔基的情况介绍及本篇诗作的写作背景等。

这时,李主任朝楚晴点了点头,楚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教室中央。

这天,楚晴特意穿上了那套藏蓝色西装,脚穿一双中跟的黑皮鞋,一个马尾辫扎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既庄重又有朝气。

楚晴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清脆的嗓音说道:“公开课现在开始!”这时,教室里传出了巨大的海浪声和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海鸥和其他海鸟的叫声。大海上,波涛汹涌巨浪滔天,海鸥在海面上劈风斩浪上下翻飞的画面展现在人们的面前。随着音乐声,语文课代表薛佳雯站起身来,在圆圈外围,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用充满感情的嗓音朗诵着《海燕》,这让在场的人很奇怪:干吗在圈儿外朗诵,中间留着这么大块空地干什么?正在这时,六个女生手拉着手,站在场子的边儿上,人们正纳闷儿呢,一个扮演海燕的高个男生出场了,只见他伸展双臂,双腿笔直,表情刚毅,在场子中间做着上下滑行和翻飞的动作。而这时,那几个女生随着音乐声,身体上下起伏,原来,她们是在展现大海上起伏的波浪。接着,海鸭、企鹅都陆续登场了。当音乐结束时,楚晴再次走到场子中间说道:“好,感谢刚才同学们的生动表演,现在,我们来对整个诗歌的段落进行分析,好,哪位同学愿意先说:每一段分别表现了怎样的场景?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表现了诗人怎样的情怀?”

“薛佳雯!”看着薛佳雯高高举起的手,楚晴说道。

“第一自然段,主要写暴风雨即将来临,运用的修辞手法是比喻和拟人,主要表现了诗人高尔基面对暴风雨英勇顽强,大无畏的精神。”

“好!”楚晴还没说话,在场的人就发出了喝彩和掌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这一段主要描写了波浪与狂风的搏斗,表现了正义的力量和反动力量的较量!”

楚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的学生们,这些孩子们踊跃发言的劲头儿让她意外和感动。

“现在,我们来归纳一下,这篇散文诗采用了哪几种修辞手法。”

只见马晓松也把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楚晴笑着抬手示意:“马晓松!”

“这篇散文诗主要采用了象征、拟人,嗯、嗯……”

“还有比喻!”其他学生大声地补充着。

昨天下午在教室,楚晴对正在扫地的马晓松问道:“明天你敢发言吗?”这是个平时很胆小、不爱发言的孩子,看着楚晴说:“老师,我、我……”楚晴轻轻拍了一下他那瘦弱的肩膀鼓励道:“在老师眼里,你们都很棒!”

“这些孩子的表现真的很出色!”此时的楚晴既兴奋又感动。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超了两分钟了,楚晴的心头有种轻松的感觉:这堂课终于顺利地结束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随着薛佳雯大声的朗诵声,音乐响起,楚晴带领学生们再次大声地朗诵着这句充满激情的诗句,结束了这堂公开课。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整堂课中,在场的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欣赏着眼前的一切。那些作为主管部门领导的局长们并不知道,语文课还可以这样上。所有的学生们都是那么认真地表演、互动。这堂看似平常的语文课,在楚晴的精心准备下,经过学生们的认真演绎,达到了精彩和轰动的效果。

在那个还不知道“多媒体教学”为何物的年代,这场情景剧式的公开课教学,确实让人们大开眼界。

事后,教育局长这样评价这堂课:“这为县中学的语文教学开辟了新的方向!这样的教学效果,完全可以和发达地区相比。”更可喜的是,那位刘局长当场拍板:县中学的初二(1)班,作为第一批实验班正式成立!可想而知,当时的王校长和李主任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作为本校领导,他们也都表了态,当然,他们都表扬了楚晴,说楚晴是大胆探索新式教学的模范。

楚晴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取得了第一个成就!

那个周末,见到张涛,楚晴绘声绘色地描绘了这堂倾注了自己大量心血的公开课,张涛也由衷地为楚晴高兴。

“哎,咱们是不是也该计划一下自己的事情了?”张涛拉着楚晴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咱们的什么事?”楚晴一下没反应过来,“你看,我都快三十岁了,你也不小了,咱们不能老是这样,我的同学基本上都结婚了。”

楚晴皱着眉头说:“我给家里写了信,可是,到现在我父母都没见过你呢。”

“要不这样,我们抽时间去一下你们家吧?”

“就是嘛,我这么个大活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成你们张家人了吧。”

“什么你们我们的,到现在了你还和我分这么清。”

“是不是和你爸妈他们商量一下,我们抓紧时间回我们家?”楚晴忽然有些担心地说。

“没事,等会儿我回去就对他们说。”张涛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

“要不这样,现在还不到10点,你和我一起去吧。”说完,张涛拉着楚晴就走,楚晴拽着张涛的胳膊说:“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

楚晴笑着拉着张涛边走边说:“走吧,很快的。”

两个人来到了楚晴的宿舍,只见楚晴在床边的箱子里翻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然后直接放进挎包说:“走吧。”

张涛凑近问道:“你拿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楚晴边走边说:“上次去你家空着手真不好意思。前两天我在商店见这纱巾挺好看,不知道你妈喜不喜欢?”

张涛开心地说:“当然喜欢!未来的儿媳妇给买的她肯定喜欢!”

两个人说着话,就朝张涛的父母家走去。

一进门,楚晴又闻见了那很浓的风油精味道,只见张涛的母亲手里拿着抹布在擦着沙发扶手,见是张涛带着楚晴来了,她笑着大声说:“哎哟,你们回来咋不吭声呢,我们吃了点剩饭,菜也吃光了!”

“不用管了,我们都吃过饭了。”张涛接着问,“我爸呢,睡了?”

“没有,躺着看电视呢。我去叫他!”

张涛连声说:“不用!不用!”

母亲的话比张涛的脚步要快:“老张、老张哎,快点,儿子找你!”

进了里屋,张涛的父亲见楚晴也来了,赶紧从那张床上,由半躺的姿势坐了起来。楚晴笑着说:“叔叔看电视呢?”

“哦、哦,你们回来了,吃了没有?”

张涛让楚晴挨着自己坐在大床的床沿上。这时,张涛的母亲一撩门帘也进来了。

楚晴起身拿出纱巾对张涛的母亲说:“阿姨,这个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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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的母亲笑着说:“啥东西?呦,还给我买东西,喜欢!喜欢!”

楚晴从张涛母亲的笑脸上判断,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应该是成功的。

“爸、妈,我和楚晴商量了,到现在还没去见她的父母,我们想去一下她家。”

张涛的父亲似乎在斟酌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母亲却已经说话了:“去、去嘛,你也不缺鼻子少眼的,去见见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对。”

听了这话,楚晴羞涩地笑着低下了头,张涛则开心地说:“那好,跃进农场我还是高中毕业时支农的时候去过,都好几年没去了!”

张涛的母亲秦凤英有些不屑地说:“农场能有啥变化?还不是和农村差不多。”

一旁的张海山用眼睛使劲瞪了老婆一眼。

沉浸在幸福中的楚晴并没有注意到张涛母亲的口气。又待了一会儿,楚晴看了看表对张涛小声说:“我该回了,明天还要上班。”

“走,我送你!”

于是,楚晴跟二位长辈打了招呼就出来了。张涛快步走到前面说:“慢点儿、慢点儿,我拿手电照着,走出这个巷子就有路灯了。”

张涛的父亲从靠着的被子上起身,准备下地,楚晴连忙说道:“叔叔你别下来了,别下来。”张涛的母亲热情地送到门口笑着说:“你下课就来嘛,我给你做饭吃。”

楚晴笑着说:“不用了,谢谢阿姨!”

走出张涛的家,楚晴深深地出了口气,张涛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你担心他们不愿意?”

“说不上来,反正我是挺害怕你妈的!”

“怕啥?她就是说话声音大一点儿,有我在,不用怕!”说完,张涛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脯。

走到学校门口,楚晴催促道:“你回吧,明天不是还要办事吗?”

“没事,我看着你进去。”

楚晴快步走了进去,她知道,自己不进到宿舍,张涛是不会走的,于是她转身朝张涛挥了挥手就小跑起来。到了学校院子里靠左边的那排平房,那是学校为单身老师安排的宿舍,当时只有楚晴一个人住,不过,学校门口的值班室有人值班,所以,楚晴一点没感到过害怕。此时,楚晴见张涛还站在大门外,就又挥手让他回去。

站在大门外的张涛,一直到楚晴的宿舍里亮起了灯,才往回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对于热恋中的两个年轻人显得十分漫长。同时,爱情的滋润也让两个年轻人焕发出更高的工作热情。

星期一的早上,看着打扫卫生、提开水,然后把办公桌整理的干净整齐的张涛,同办公室的周大姐笑着问道:“张涛,是不是谈对象了,我看你不对劲儿。”

“啊?怎么不对劲儿了?”

“我一看就知道,你看你现在,走路特别有精神,脚底下像踩着弹簧一样。”

张涛笑着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嗯,不对,你现在的状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快说说,对象是哪儿的?”

张涛自豪地笑了,他站在桌前说:“好吧,是有一个,现在嘛,还在进行中。”

“哦,快说是哪儿的?”

“安平县中学,是个语文老师。”

“嗯,不错,是不是长得挺漂亮?有没有照片?拿出来看看。”

“现在没有。不过长得嘛,确实漂亮!”

周大姐在张涛对面坐下说:“我说嘛,你的标准肯定高,难怪上次介绍我侄女你看不上。”

“啊?千万别这么说,周大姐你也知道,这种事是靠缘分的。”

就这样,一天时间,张涛所在的计划委员会的干部都知道张涛找了一个漂亮的对象,是个语文老师。

这边的楚晴也过得忙碌而充实。星期二晚上,她给自己的大学同学好朋友薛宁写了封信,把自己和张涛的情况告诉了她。在信中,楚晴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幸福。她坚信,自己找到了真爱。

星期五的下午,张涛拿着修改后的“昌瑞地区国民经济计划(草案)”去了蔡主任办公室,这位蔡主任是一个将近五十岁,微胖还有些秃顶的男人,他戴着老花镜,把张涛送来的计划逐条地看着,并不理会站在一旁小学生似的张涛,看了一会儿,他拿下眼镜,表情严肃地问道:“这个安平县的煤炭生产计划增加5%是怎么做的,还有顺祥县的水泥生产计划。”张涛似乎早已习惯了蔡主任那挑剔和严厉的眼神,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安平县的煤炭生产计划是考虑前两年的数据完成情况,考虑他们去年新发现的赛尔湖煤矿已经完成前期准备,按照设计每年新开采2000万吨的计划,今年完成7%是很有把握的,他们县前年是8%,去年增长6%。顺祥县的水泥生产计划主要是根据实际完成情况制订,这几年有两个企业改制了,据他们安县长反映,完成增长2%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按照今年地区对工业企业转轨增效的原则,做得太低了也不符合整体精神。”

蔡主任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打断张涛的话说:“行了,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星期一就打印上报吧。”

张涛走到了门口又回来看着蔡主任,蔡主任看了他一眼说:“还有啥事?”

“要是没事了,我想提前走一会儿,我想坐班车回安平。”

蔡主任露出难得的笑容,摆了摆手说:“去吧,走吧。”

走出单位的张涛,脚下像安上了风火轮儿,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班车站,就听卖票员大声喊着:“安平的、安平的,抓紧时间买票上车了,马上走了!”

张涛迈着轻快的步子三下两下蹦到了车前,买了张票就上车了。

一个多小时后,张涛就回到了安平县,爸妈自然是高兴,张涛匆忙地吃了饭就朝外走,母亲问了句:“咋刚回来就出去?”

“哦,我出去一下。”

看着儿子的背影,老两口儿笑了。

刚吃完晚饭的楚晴正打开灯看书,就听传呼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张涛的留言:我马上到!

楚晴笑了。她站起身来准备给张涛倒水,又想起还有两个苹果,于是,楚晴拿着苹果到门外的自来水管上洗苹果。当她拿着苹果回房间时,张涛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了面前。

两个人在楚晴的房间说了会儿话,张涛在楚晴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楚晴白净秀气的脸上带着红晕,问道:“什么等不及了?”

“到我们家去商量咱们的事,我们赶紧结婚吧?”

张涛说完,又把楚晴揽进了怀里。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张涛拉着楚晴的手朝外走说道:“现在就去商量,咱们定个具体的日子去你们家!”

“嗯,好吧!”

进了张涛家,又闻见了那风油精的味道,楚晴心里有种亲切的感觉。

坐下后,张涛就直接对父母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们是咋考虑的?”

张涛的母亲大声回答道:“唉,咋问我们呢?上次我不是对楚晴说了,给她父母写信,他们对你们的事情是什么态度?”

楚晴慢声细语地说:“哦,他们说了,只要我喜欢就行了,让我好好了解一下,其他的……”

“喜欢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才叫好好了解?”张涛的母亲挑着眉毛发问。

楚晴没想到张涛的母亲会这样说,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涛,嘴里只冒出了:“哦,我,我……”的句子。

“人家的父母就是让我们两个人加强了解,再说了,到现在,楚晴的父母都没见过我,你让人家说啥嘛?”张涛不客气地回敬了母亲。

“想去去嘛,谁拦着你了?还没结婚呢就人家、人家的,没出息的东西!不管咋样,这些事还不是得我们男方办!”张涛的母亲毫不客气地说着。

楚晴的心怦怦地跳着。在那个知识分子家庭成长出来的她,听着张涛母亲那充满火药味的话,预感到有一场战争将要爆发,楚晴紧张地低下了头。

“楚晴的父母说得没错,人家的姑娘养这么大不容易,好好了解一下才能放心地嫁出去。你们打算啥时候去?”张涛的父亲慢吞吞说。

“我们想五一的时候去!”张涛见楚晴的情绪不对,就转身拉住楚晴的手说,“没事的,就按我们商量的五一去你家!”

走出张涛的家,楚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你别难过,我妈她说话就是那样,其实她也是着急。”张涛根本没把刚才的一切当回事,在他的记忆中,母亲训人和骂人都是很正常的。

“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你父母根本不同意我们俩的事?”楚晴说话时,眼圈竟然红了。

张涛见状赶紧用手搂住楚晴的肩膀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们都很喜欢你,你是我们这个县上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能找上像你这样的媳妇,他们都高兴死了,你别误会。”张涛还要往下说,被楚晴打断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妈好像并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对我父母也有意见。”

“你别这样想。他们没有那么高的文化,说话直,所以……”

“可是……”

楚晴和张涛发生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执。

回到宿舍,楚很感到很茫然,她机械地打开日记本。

1986年4月25日星期五

楚晴犹豫地转着手中的钢笔,许久才落笔写道:

我是不是选择错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我对张涛的感情是假的吗?

看着那三个问号,楚晴烦躁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不对,我的心自己知道,我爱张涛,我深深地爱着他。每当我走进那个满是风油精味道的院子和房间,我的心跳就会加快,我感到很亲切。我知道,这是我爱着的人的家!不久的将来,这里也将是我的家!可是,刚才在他家,他母亲的那些话,我听了怎么这么难受?是我太娇气了?也许吧,也许我和他的母亲缺乏了解和沟通。张涛说了,他的母亲对他很好,小的时候甚至很娇惯他,那么,我既然爱他就应该接纳他的母亲,是我小心眼了?我要学着和这个未来的婆婆打交道……

楚晴说服了自己,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

此时的楚晴感到了疲倦。洗漱完上了床,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终于迎来了五一劳动节,楚晴高兴地带张涛回农场的家,去见自己的父母。

楚晴和张涛的关系发展得很顺利。

5月19日,楚晴清楚地记得,这天是星期一,沐浴着清晨灿烂的阳光,楚晴和张涛去县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工作人员还笑着对两个年轻人说:“你们真会挑日子,今天是19号,长长久久!”楚晴和张涛都很意外而开心地笑了。然后,楚晴就急忙赶回学校上课去了。而张涛也赶回地区上班了,他是专门请了一天假来领结婚证的。

那天晚上,楚晴在日记里写道:

今天我结婚了!上午,我们去办理了结婚登记,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和张涛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感到很幸福,张涛是一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永远记住今天:1986年5月19日!

楚晴换了一行接着写道:

我人生最大的幸福当然要和家人分享,今天,我给父母发了电报,告诉了他们:我领结婚证了,我结婚啦!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张涛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

“来,来,听我说,这样的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办了,我都计划好了!”

说话的是张涛的远房表舅,名叫曹明翰,因为他经常替人家操办红白事,嘴巴很能说,又爱说,所以,在这小县城里,大家送他一个外号“曹大嘴”。

“你安排吧,还有一个礼拜了,得抓紧时间了。”张涛的父亲张海山显得力不从心。

“姐夫,你放心,我保证给你儿子把事情办得好好的。”

“张涛,楚晴,你们也出来听听!”

张涛的母亲大声地发话了。

房间里,张涛和楚晴正商量着婚礼要请的人。听见喊声,张涛皱着眉头,从房门里跨出一步说:“你们商量吧,该干啥告诉我们就行了。”

“是你结婚还是我们结婚,你们整天躲到房子里干啥呢?”

张涛生气又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来到院子里。

“哦,好,我现在就分组,你们几个人负责在门口迎接客人,你们……”“曹大嘴”神情激昂地说着。

张涛又回到屋里:“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咱爸咱妈什么时候来?”张涛叫得还真亲。

“他们争取在咱们办事的头一天赶来,住的地方我也联系好了,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的小招待所。”

张涛点着头说:“好,那招待所的条件怎么样?别让两位老人家住太差了。”

“放心吧,我去看过了。”

张涛接着问:“你那边需要请的人都列出来了?”

“嗯,你也赶快吧,明天还得去买请帖。”楚晴催促道。

“好,我现在就写。”张涛把纸笔摆在桌子上。

楚晴想起了什么,一下站起身来,把正在找东西的张涛撞了个趔趄,

楚晴连忙伸出手拉住了没站稳的张涛:“碰哪儿了,没事吧?”

张涛并不说话,而是一把将楚晴拉进怀里,双手捧着楚晴的脸颊,深情地亲吻着。

“哎哟哟,你们干啥的呢?真羞死人了!”张涛的母亲什么时候进来了,她挑着眉毛,大声地呵斥着。

“哼,还大学生呢,现在的年轻人脸皮真厚……”出门时,张涛的母亲扔下了一句话。

张涛挠着头小声说:“你看见我的笔记本了吗,上面是我的通讯录,还有……”

楚晴像被人扇了一耳光,她怔怔地站着,心在剧烈地跳着,脸颊滚烫,连眉毛都红了。

张涛看见楚晴那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慢慢溢出的泪水,他走上前去小声安慰:“你别生气了,都怪我,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我妈她,嗐……”

楚晴说不出一句话来,任凭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张涛难过地上前抱住楚晴,楚晴拼命挣脱他的手说:“什么叫脸皮厚,我真的受不了了……”

张涛一直在安慰着楚晴。看着一直伤心的楚晴,张涛搓着双手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下午,张涛出去办事了,见大部分人还在忙没人注意到自己,楚晴溜出小院,回到了学校。

楚晴躺在床上,她感到很累,她想好好睡一觉,但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楚晴来到桌前,打开了日记本。

1986年5月24日星期六

纠结、烦闷、恐惧,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张涛他们家正在积极筹备着婚礼,我和张涛的婚礼。可我真的很犹豫,这婚,还要不要结?一想到以后要每天面对张涛的母亲——我的婆婆,我的心就在战栗。怎么办?怎么办?

楚晴接着写道:父母要是知道了我的处境该怎么想?他们只希望我生活幸福,昨天,母亲还给我汇来了一万元,这是父母辛苦攒下的钱,是我的嫁妆!

楚晴写下那感叹号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合上了日记本。楚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把楚晴从睡梦中惊醒。楚晴发现,一缕明亮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洒了进来,她拿起枕边的手表:哎呀,都9点过了!

楚晴起身问了句:

“谁?”

“还不起床?都几点了?你没事吧?”

是张涛!楚晴的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来了!”楚晴连忙披了件外衣把门打开。

“看你到这会儿都没来,我担心你不舒服。我妈蒸了包子让你去吃呢。”张涛边说边帮楚晴打开了窗户。

楚晴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心情又有些沉重,可一看见张涛那忙碌的身影,就什么也没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楚晴洗漱打扮完了,两人一起走出学校的大门。

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很热。见楚晴用手挡着阳光,张涛说了声:“你等一下!”就朝学校传达室跑了过去。

一会儿,张涛手里拿着张报纸跑来递给楚晴:

“先拿这个挡着。”

楚晴看着张涛的眼睛,甜甜地笑了。

走进张涛家的院子,楚晴又闻到了那很浓的风油精味,可是,此时的楚晴却感到有些发怵,她不知道,今天又会发生什么?

还没进院子,楚晴就听见张涛母亲的大嗓门了:“哎呀,这两个人咋还不来呢,我的性子急,偏偏遇上这么个媳妇,性子凉(慢)得急死人!”

楚晴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张涛还没反应过来,一直朝院门走去,楚晴赶忙拍了一下手,张涛扭过脸来不解地问:“怎么啦?”楚晴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张涛夸张地弯腰跑回楚晴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啦?”楚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说话,等两分钟再进。”

就听院子里张涛的母亲还在和一个楚晴好像不熟悉的女人说话,就听张涛的母亲烦躁地说:“啧啧啧,我这是啥命啊?慢腾腾的跟个大小姐一样,以后可咋办呢?”

一旁的那个女人说道:“唉,等结了婚就好了,你别管了,他们自己过日子爱咋样就咋样。”

“你说得轻巧,我儿子受罪呀,你没见,是个格格的样子。”

“行了婶婶,我看也好着呢。”

“哼!你没见,那些柜子上都落了一层灰了,她就像没看见的一样,手都不让沾点水啊,唉,懒!懒!”

要不是张涛抓着楚晴的手,她早就跑掉了,张涛摇着头说:“太不像话了!走,我非说她一顿!”

说着,张涛拉着眼泪汪汪的楚晴急匆匆地进了院子,张涛见了那个一直在和母亲说话的女人打了个招呼:“云烟姐来了!”就看着母亲说道,“你是不是没事干了?这么忙还有时间在这儿扯闲话!”

“你说啥的呢?我扯啥闲话了,我跟你姑姑喧慌(聊天)的呢,没出息的东西!”

被气得脸都红了的楚晴,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对张涛的母亲一板一眼地说:“作为一个长辈你干吗在背后说我?我怎么就像大小姐了?还有,那些柜子,我昨晚走的时候还擦了一遍,现在家里这么多人,经常开窗户能不进土吗?”

张涛的母亲被问得大张着嘴,她有些不自然地说:“脏了就脏了嘛,我又没有说啥,你啥都不会干还敢顶嘴!”

楚晴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是不会干,可我可以学啊,我怎么就懒了?”

一旁的张涛生气地一边拉着楚晴准备进屋,一边对母亲说道:“我看你都忙糊涂了,一天到晚乱说话!”

“嘿!你跟谁说话呢,养你都白养了。”见儿子和儿媳妇急匆匆地进屋了,秦凤英才想起来,她喊道,“哎,还没有给楚晴介绍你云烟姐姐呢?真是个勺子(傻子)!”

陪着楚晴在那间小房子待了一会儿。张涛对楚晴说:“咱们过去吧,哦,刚才的那个是我们张家的一个远房姐姐,她在幼儿园工作,来帮忙的。”

等张涛和楚晴来到大卧室时,见张涛的父亲依然坐在那张单人床上,房间里有好多人,而且楚晴大部分都不认识。

因为家里来了不少人,所以午饭吃得比较晚。吃饭的时候,除了张涛一家人和亲戚,还有那个“曹大嘴”和另外两个帮忙的人。

张涛的母亲秦凤英大着嗓门喊道:“张涛,你去把柜子里的那个‘洋河大曲’拿出来,让你大舅他们喝点。”

“好,来喽!”张涛拿着一瓶白酒从屋里出来了。

“来,都倒上!”母亲吩咐道。

“哎呀,大妹子,看你客气的!”“曹大嘴”话说得很客气,眼睛却亮了起来。

看着那些人喝酒,楚晴觉得也插不上话,就站起身来。

“哎,新媳妇别走,给你爸你妈敬个酒嘛。”“曹大嘴”的一番话,让楚晴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会喝酒,我替他喝!”张涛拿过酒杯就要往自己的嘴里倒。

“不会喝酒?那下个礼拜都要结婚了,连个爸爸妈妈都不叫吗?”张涛的母亲不高兴地垂下眼皮说道。

楚晴的脸又红了,她看了看在场的人,停了一下说:“好,我喝!”

楚晴从张涛的手里夺过杯子,对着张涛的父母郑重地说道:“爸、妈,我敬你们!”说完,楚晴就把那杯酒倒进了嘴里,立刻,剧烈的咳嗽让楚晴转过身去。

“嗯,这还差不多,现在还不改口,到时候咋叫出来呢?”张涛的母亲开心地笑了。

事后,张涛心疼地一直埋怨楚晴:“你不会喝干吗还喝?以后别再喝了!”

“你当我想喝,你看当时的情况,你妈那么凶,我能怎么办?”

“都快结婚了,你别你妈你妈,不管咋样,她是我妈。”

“我说啥了,每次都是你妈咄咄逼人,你还想让我咋样?”楚晴有点不高兴了。

“好,好,我又没说啥,反正以后你少喝酒。”

看着张涛认真的样子,楚晴心头一热。

“昨天是特殊情况嘛,再说了,你看你妈,嗯,咱妈多高兴。”楚晴显得很轻松地说。

“我妈高兴是因为你改口了,你呀,以后千万别喝酒,知道吗?”张涛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啦!”楚晴轻松地笑了。

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楚晴每天除了上课,下了班总会到婆婆家帮忙干活儿。自从那天改口以后,张涛的爸爸特别高兴,眼睛眯成一条缝,整天笑眯眯的,张涛的母亲秦凤英觉得那天当着自己的小姑子说儿媳妇,又见楚晴很伤心了的样子,也觉得不妥,但一直说话随便、个性跋扈的她要想彻底改掉恐怕不可能。

婚礼的前一天,家里又来了好几拨儿亲戚,楚晴和张涛在那间小房子忙着试衣服、烫衣服。他们不时听见院门被推开,有人进来的声音,因为来的人多也就没在意,一上午,楚晴一直心神不定,她觉得过不了一会儿,父母可能就到了。一想到就要见到父母,楚晴就感到心里甜甜的、暖暖的。

大约十一点多了,张涛小声说:“咱们到那间房子去一下,我听着来了不少亲戚。”于是,楚晴就跟在张涛身后,来到了大房间。

张涛的父亲见儿子带着未来的儿媳妇进来了,满脸笑容地说:“哦,来,快认认,这都是咱们家的亲戚,你们的长辈。”于是,张涛就拉着楚晴从一旁的那个姑姑介绍起:“这是姑姑,在顺祥县工商银行;这是叔叔,在顺祥县粮食局当局长;还有这个云烟姐姐你都认识了,是来帮忙的……”楚晴跟着张涛把所有的亲戚认了一遍。就听张涛的父亲笑着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家是个大家族,还有好多没来呢。”

快十二点了,银行的警卫小魏跑进院子喊道:“快,新娘子家的电话!”

听了这话,张涛拉着楚晴就朝银行院子跑,因为就隔着一道围墙,才两三分钟,两个人就跑到警卫室,楚晴拿起了电话:“喂,你好!”

就听话筒里传来姐姐那熟悉的声音,楚晴连忙笑着回答:“姐,是我!”

“楚晴,你先别着急,是这样的,本来爸妈是打算今天一早坐班车去参加你的婚礼的,可是昨天晚上,爸摔了一跤挺重,现在打着石膏去不成了……”

一直站在楚晴身旁的张涛,听着电话里楚晴姐姐的话,又见楚晴伤心得眼圈都红了,张涛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就听电话那头楚晴的姐姐接着说:“对不起楚晴,要不是我婆婆住院了,我就代表咱家去了,可我这实在是离不开人。”

“姐,你别说这话,你就好好照顾乔大娘吧,我没事,你叫爸妈都放心!”楚晴从小就是这位乔大娘带的,后来,她成了姐姐的婆婆。

放下电话,楚晴擦去眼泪,担心地看着张涛说:“现在他们都来不成了,我怕你父母会不高兴。”

“那没办法,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别担心,等会儿我去给他们说!”

一会儿,楚晴跟在张涛的身后回到院子里。

“我妈呢?”张涛问系着大围裙正忙活的胡婶。

“在厨房呢,凤英,凤英,你儿子媳妇找你!”

张涛一边摆着手拉着楚晴到厨房,正要进门,只见张涛的母亲,举着沾满油的两只手出来问道:“啥事情?”

张涛不说话,而是把头伸厨房看一眼,见里面没人,就拉着母亲说:“走,走,到里面说!”

听着张涛的话,楚晴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会儿,就见张涛的母亲站在厨房门口,冷笑了一声说道:“嗬,你们家的事情巧得很!谁信呢?不来算了!还给我省了住宿费了。”

“你别乱说话,人家楚晴的父母昨天还说让我们去接呢。”

“你叫别人评评理,哪有自家丫头出嫁,娘家人一个都不来的?”这回张涛的母亲声音提高了八度。

“行了,能来人家还能不来?你别闹了!”张涛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胡婶感觉到了情况不对,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看见哭着跑出去的楚晴,她赶忙拉住问道。

“我不结了,真受不了了!”委屈的楚晴抽噎着。

“丫头,别哭、别哭了,明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哭了可不好。”胡婶拉着楚晴,一边像哄孩子似的拍着楚晴的后背。

“她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楚晴哭着说了父母来不了的情况。

“丫头,我给你说,你别跟她计较,你妈就这脾气,我们都认识几十年了。再说你想想,这次为了你们结婚,她也挺辛苦的……”

胡婶的最后那句话提醒了楚晴,她渐渐平复了下来,尤其是当她看见,从厨房里出来时,张涛那张气得发白的脸,为了张涛和自己,楚晴决定再忍一次吧。

1986年5月31日星期六。

这一天,是让楚晴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她和张涛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地点就在张涛父母家附近——农业银行办公楼后面的院子里,因为张涛的爸爸是农行的职工。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张涛爸爸单位的人基本上参加了,张涛的哥哥张硕带着他嫂子专程从深圳赶来。张涛的姐姐张薇,因为当年找对象的事情和家里闹翻了。所以,人在省城的她很少回家。这次寄来了200元钱,算作给自己小弟的结婚贺礼。张涛的母亲为此大骂:“她最不是东西了,根本不是张家的人!”

婚礼没什么排场,但是,新人敬酒是少不了的,幸亏张婶有经验,她给楚晴和张涛每人盛了一大碗饭,又给他们手里塞了两个鸡蛋,让他们先吃点儿,以免饿肚子。果然,到了中午,客人们都在吃饭,可两个新人忙着敬酒。这天可把楚晴累坏了,一整天脸上要挂着微笑,还得穿着高跟鞋,饿着肚子走来走去地敬酒,总算到了下午,所有的客人都散去了,就连远处来的亲戚也回招待所休息去了。张婶领着楚晴和张涛来到厨房,张婶让他俩坐在简易的凳子上,把白天挑出来的各样菜和馒头花卷拿出来说道:“孩子们,饿了吧,快吃、快吃!这些都是我挑出来放好的,都是干净的。”楚晴感激地说:“谢谢张婶!”

“不谢,不谢,我和你妈是最好的朋友了。”

看着两个人大口吃起来了,张婶笑嘻嘻地搓着手走开了。

张涛不时地用筷子拣着肉喂到楚晴的嘴里。

“哎呀,我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肉!你吃!”楚晴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渴死了。”楚晴站起身端着杯子大口喝着:“来,你也喝点儿。”楚晴把水杯递到张涛的手里。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两个人终于吃饱喝足了。收拾了一番,锁上了门。两个新人准备去父母家看看,然后再去他们的临时新房。

“怎么黑乎乎的没人啊?”楚晴和张涛推开院门说道。

“哎,门咋开了,谁回来了?”听得出来,说话的是张涛的父亲,楚晴的公公。

“爸,您慢点!”楚晴担心公公看不清路,赶紧拉开了院子里的电灯开关。

公公显得很疲倦,他想坐在那凳子上,楚晴上前一步搀扶住说:“要不回房间吧?”

“好……好,我有点儿累了,赶快去躺一躺。”

楚晴一边扶着公公一边打开了过道的灯。这时,张涛也走了进来,他帮着楚晴一块儿扶着老爷子躺下,又把电视打开。

“好,舒服了,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我哥他们呢?”张涛进屋问道。

“你妈送他们去旅馆了。”张涛的父亲靠在被子上答道。

这时,就听院门“咣当”一声,张涛朝外张望着。

张涛的母亲人还未到,骂声就进来了。

“人都死绝了吗?剩下我一个人管都不管了!”

张涛上前一步问道:“妈,你咋啦,我们也是刚进家门……”

“放屁的话!你们都跑哪儿去了?我一个人锁门看也看不见,把手都夹烂了!”母亲用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指。

“妈,你的手要不要紧,贴个创可贴吧?”楚晴关切地问道。

“行了吧,整天妈、妈的,全都是骗人的,没良心的东西!”

“你这个老婆子疯了吗?他们两个人也刚进门,这不……”楚晴第一次见公公顶撞婆婆。

楚晴的婆婆拿眼睛狠狠瞪了公公一眼:“闭嘴!老东西,你自己病病歪歪的,啥不是我操心!”

婆婆足足骂了三分钟,虽然没点名,也明显的是针对楚晴的。

楚晴听不下去了,她站在原地使劲地揪着衣角,又倒退了两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够了,你真的疯了!”张涛愤怒地对着母亲大喊,紧接着就跟着跑了出去,结果,张涛刚刚跑出院子,就听前面传来:“哎呀!啊……”

是楚晴!张涛紧张地跑到跟前,见楚晴坐在地上,嘴里痛苦地呻吟着,脸上满是泪水,五官也因为疼痛而扭曲着,顺着楚晴的手,张涛看见楚晴的裤子被划了个大口子,腿正在流血。

“怎么啦?咋流了这么多血?”张涛弯下身子查看楚晴的伤口。

楚晴倔强地推开张涛的手。

“别动,赶快去医院!”张涛大声说道。

楚晴咧着嘴:“啊,好疼,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快,我们去医院!”张涛想要把楚晴抱起来。

“别动!我自己来。”楚晴说着,使劲抓住张涛的胳膊,张涛搀扶着楚晴,一瘸一拐地去医院了。

“疼得很是吧,你忍忍,马上就到了。”听着张涛关切的话,楚晴的嘴角撇了一下,委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张涛知道楚晴还在为刚才的事伤心!

“你别难过了,不是说好去旅行吗?等你的腿好了,咱们就去玩儿!”

“我是一天也不想待在你家了!”楚晴带着哭腔说。

“医生,她的伤不要紧吧?没伤着骨头吧?”在县医院急诊科,张涛焦急地追问着大夫。

“没问题!要是伤着骨头,她哪还能走路,包扎一下,过两天就好了。”那个王大夫笑呵呵地说道。

“那,用不用开点儿吃的药?”张涛又问道。

“不用啦,但是记着,三天别沾水,防止感染。”

出门时,医生对张涛说:“小伙子,来一下。”

张涛走上前去,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大夫。

“你们是夫妻?”医生压低声音问道。

“是呀,我们今天刚结婚。”张涛自豪地说道。

“嗯,小伙子我可要提醒你了,像你媳妇这样的情况,这几天最好不要过夫妻生活,对伤口愈合不好,你听明白了吗?”

张涛不好意思地点头说:“嗯,我明白了,好,谢谢了。”

回到新房,楚晴洗了脸,张涛赶紧打来一盆水,要帮楚晴洗脚,楚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张涛站起身,紧紧抱住妻子说:“对不起,今天让你伤心了,都怪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保证?你保证得了吗?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楚晴趴在张涛的肩头哭得更伤心了。

“你别这样了,你一哭,我的心里也特别难受……”说着说着,张涛的声音哽噎了。

洗漱完了,张涛上了床说道:“快睡吧,已经晚了,今天太累了。”

“嗯,你先睡,我马上来。”楚晴揉了揉已经哭肿的眼睛。她坐到那张为结婚而新做的写字台前,打开台灯,翻开了日记本,“1986年5月31日星期六”,楚晴在右上角一笔一画地写上。

看着摊开的日记本,楚晴不知该怎样下笔,最后,她用手按揉着太阳穴才写道:

今天举行婚礼,但没有幸福和快乐,甚至连起码的平静也没有,这场婚礼带给我的是疲倦、伤心、流血、失望!伤在腿上,可血却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她接着写道:

对今后的生活,实在无法有乐观的预判。张涛的妈妈——我的婆婆太可怕了,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最后,楚晴在空白处画了一张正在哭的女人的脸,那张脸上还特意画上长长的泪水。

第二天,楚晴和张涛并没有走成。

整个一天,楚晴都待在新房里。

张涛早上起床就去父母那边了。得知了楚晴受伤的事情,婆婆立刻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看她了:“怎么回事啊?楚晴!楚晴!”人还没到,婆婆那特有的浓重的山西口音就到了。

楚晴正在镜子前梳头,婆婆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说是你受伤了?伤到哪里?要不要紧啊?”

楚晴站起身来,很勉强地张了张嘴,这时,婆婆弯腰准备掀起楚晴的裤脚看她的伤势,楚晴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一旁的张涛说道:“还不怪你,要不是你,她能那么快跑出去吗?”

“哎呀,你这个娃娃真是的,我什么也没说呀,是啥东西划的?”婆婆见张涛还在生气,就连忙把话岔开了。

“一个薄铁片。”楚晴平静地回答。

“这样啊,楚晴啊,这两天你好好养养,吃饭让张涛给你送过来。”说完,楚晴的婆婆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扬着头,胸脯挺得老高,一掀门帘出去走了。

张涛走出卧室,站在外面的过厅里说了句:“妈,您走了吗?”

“走了、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干完呢!”嘴上这样说,可秦凤英心里的火苗已经窜起来了:我不走干吗?哼,看她那个样子,娇里娇气的,把我儿子迷得整天昏头昏脑的。我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就这么被她抢走了……

吃完中午饭,张涛的哥哥嫂嫂就赶去坐火车了。因为不断地有人走,所以,家里显得很忙碌。

楚晴终于等到和张涛一起出去旅游了。

结婚后的第三天,他们终于踏上了新婚旅行的旅程。

离开婆婆家,楚晴像飞出笼子的小鸟,立刻沉浸在自由和快乐中。

坐在车上,楚晴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脸看着张涛说道:“太好了,我太开心了!”

“就这么一点儿要求,我一定要满足你!”张涛拉起楚晴的手,两个人的手指相扣在一起。

之后的二十多天,是楚晴前半生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他们去了西安、北京、上海、苏州和杭州。在那些名胜古迹和著名的旅游景点中,留下了两个人相亲相爱的身影。

已经是6月份了,天气炎热。来自干燥凉爽的西北的楚晴和张涛,对南方闷热、潮湿的天气感到很不适应,楚晴这个祖籍南方的人,身上居然长出了不少水疱,刺痒难耐。

这天,回到小旅馆的楚晴对张涛说:“咱们赶快回去吧,我身上痒得难受。”

“玩儿够了?那好,我明早就去买票。”张涛答应着。

大约三天后,楚晴和张涛回到了家。这个家,当然是指张涛父母的家,因为当时楚晴在县中学当老师,张涛还得回单位去上班。

“爸、妈,这是给你们买的,看看喜不喜欢?”楚晴拿出两件衬衣递给了婆婆。

婆婆的脸上满是笑容:“哎哟,还给我买东西了?还是花的。”婆婆高兴地比画着,一边催促老伴说,“你也赶快试试,这是娃娃们的心意!”

看着公公婆婆高兴的样子,楚晴也很开心,她暗自庆幸:看来对婆婆的理解还算到位,毕竟是女人,都爱穿、爱打扮。楚晴觉得,只要自己做到忍让和顺从,就一定能赢得婆婆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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