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也只有恃宠而骄的薄遇敢说。
赵涵祈绝对算是一个称职的储君,他清正、爱民、勤恳、选贤与能。可惜世上总有一些在某一方面特别出色的天才,太子殿下身居高位,自然常常被拎出来和这些人物比较,于是他文不如王昊天、理不如莫赋和、武不如薄寻,就算是比闯祸,赵阳冰也轻松甩他十万八千里!
一路被比较的成长,是他心中难以抹消的偏见。
直到这一次,他再次发现,从来被他轻视的薄遇同样在掌控人心这一方面有着天生的优势!因为只要陛下喜欢薄遇,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就可以“说了不算”,甚至,他连说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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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旋公主大婚后,猎鹰国使团离京的当天,薄寻也启程赶赴北疆。
每年到隆冬时节,北方蛮夷都会因缺少食粮而频繁侵扰赵国北境,需要补兵给予支援。以往这样的小事不需薄寻出马,不过这一回是薄遇请求,让他随便寻个由头出京,薄寻才主动向陛下请命。
如果薄寻在京城,那么一旦薄遇出事,所有责任都会自然而然地转嫁到他这个侯府世子身上,继而被有心人烧成整个定南侯府的一场大火!薄寻不在,就算有人想往别处引,也捞不到正主,薄遇才好一力承担。而薄遇又是个众所周知的不文不武、身娇体弱且未及冠的孩子,只要陛下铁了心地保他,一切就都有回旋的余地!
薄寻离京的两天后,九月初十早朝。四更天,邵永逸便把迷迷糊糊的薄遇抱到马车上,带了前一晚薄遇准备好的《请罪书》及一应物证,同时由程白确认了戴茂为与李娇的所在地点,缓缓驶向紫禁城。
御前侍卫禀报说薄家小公子请见的时候,最吃惊的当属太子殿下。因为他知道得多,想的也越多,心里乱糟糟地不明白薄遇神来一笔是想干什么,下意识就想把他毫无准备的变故挡在门外。
“此时正在早朝,请他先去武英殿等候……”
“哎!”皇帝陛下截过话头:“阿遇也不是那么没分寸,肯定有急事,叫他进来。”
“遵旨。”侍卫便退下了。
左右两排文武大臣一头雾水,自己个儿的事还没上奏完,怎么办呢?那也得等那个奶白的小团子一步步挪进来!
薄遇进来以后,先是下跪磕头行了个大礼,仰头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道:“舅舅早上好~”
“太子哥哥早上好~”
“各位叔叔伯伯早上好啊~”
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皇帝陛下多宠爱他,就有多了解他,一听那黏哒哒拖在后边的尾音,就知道他压根还没睡醒!
“阿遇有什么事吗?”皇帝耐心问道。
“有啊~特别严重的事!”
薄遇揉了下眼睛,把他那双眼睛努力睁大,无辜朦胧又水汪汪的。他一点都不紧张,无论太和殿还是武英殿,对其他人来说多么庄严肃穆,都不过是他从小打着滚玩大的地方!
他解开身边带着的小包袱,捡出里面的《请罪书》,双手呈上。金公公接过来,递到皇帝案头。薄遇则跪在下边,不急不缓地将《请罪书》里的内容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他那一封说是“请罪书”,其实就像小学生写叙事作文一样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当然其中剔除了牵涉到太子与薄寻的部分,只谈他自己的见闻、猜测与调查结果。至于他究竟犯了什么罪呢,通篇一个字也没提,非要细究的话,也就是一个知情不报而已!
乌香。
整件事的开头,薄遇就在人群里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文武大臣们默不作声地听着,一边心中各种思虑,过筛子似的把自家亲眷旁支过了个遍,生怕自己染上这抹脏灰,不然薄小公子干嘛偏挑早朝的时候上奏呢?
结果一直听到最后,才发现这回乌香根本没有沾到朝臣身上!这只是一起规模很小的走私案,因为走私物品相对特殊,才显得好像很严重,薄遇完全没有必要小题大做,他自己私下禀报,请陛下派人抓捕或者直接让他侯府的府兵抓了人,送到刑部就完事了!
太子殿下揪着不放,是为了借此踩薄家一脚,那么薄遇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薄遇不喜欢被戴茂为小看拿捏,所以要用最夸张的方式击碎他的痴人说梦。仅仅如此,就让他、让整个侯府不惜背上与走私犯同流合污的嫌疑吗?
不过既然案子已经递到了皇帝面前,又是在皇城脚下,又是去年新颁布的法令被人无视,不亲自过问一下就说不过去了。于是不到一刻钟,尚在睡梦中的戴茂为李娇两名主犯就被押到了太和殿上。
戴茂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南方男人,长得就是一副奸商模样。薄遇和他只见过匆匆两三面,因为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医馆的药材,而医馆主要由左丘临负责,薄遇偶尔去逛一逛,所以交流并不多。反之,李娇和薄遇的关系就很好。
是薄遇自以为的“好”。李娇却只拿他当毛多肉嫩的小肥羊!
“姐姐,早上好啊。”不同于之前的活泼,薄遇温温柔柔地和李娇打了个招呼。
然而李娇不仅没被他安抚,惊恐中更多了一份噩梦成真的悚然。她没有像平日佩戴着艳丽的珠钗,衣发凌乱,彻彻底底地被打回原形,成了曾经那个抱着孩子被扫地出门的丧门星。
薄遇略无奈,只好等她自己冷静下来。转而摆出他手里一环扣一环的物证,与戴茂为对质。
戴茂为咬死不认。
说他冷静、说他狡猾,不如说他从最开始就想好了要这么做。因为他比薄遇更清楚,这世上就不存在能够给他定罪的直接物证!
场面僵持,薄遇微微咬着嘴唇,很是不甘。
连赵涵祈都有点想看他笑话的意思。他之前那么信心满满目中无人,结果虎头蛇尾,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薄遇干脆就不说了!他话头一转,不聊乌香这件事,改聊巫曼曼被绑架去了!
绑架这事戴茂为真是不想认也得认,因为绑匪头目见过他,和他有直接接触,俩人一见面绑匪就全招了!旁边久别重逢的李娇母女哭得肝肠寸断,配了好一曲悲恸的背景交响乐。
薄遇在为李娇脱罪,以此拉拢李娇。
从薄遇提起她有个心爱的女儿的时候,李娇就知道了。可她仍在犹豫,无论戴茂为还是薄遇,她都无法信赖!他们都很可能在利用自己扳倒对方之后,反身将自己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