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上巳节的前两天。
薄遇、徐子典、王昊廷和盖英彦一行四人齐聚在福满酒楼包厢,共商大计。其中盖英彦是凑热闹硬要跟着来的,王昊廷则是听说薄遇的计划以后,打算沾点便宜。
徐子典不放心地问:“阿遇,你真的能搞定吗?”
“烟花爆竹属于管制品,就算宫里有部分剩下的能要出来,数量也不会太多。要不我们再多准备一艘画舫,演点歌舞助兴?”王昊廷说。
“不用不用,数量上我有其他渠道可以解决。”薄遇连连摆手,心说这小两口约会,哪有让歌舞伎来凑热闹的!他大嫂站在身边,他大哥是该看歌舞还是不看啊?
“滚滚,谁跟你说那个了!”徐子典头都没扭,一扬手准确无误地糊在王昊廷那张涂脂抹粉的小白脸上,骂道:“后天陛下要请文武百官一同踏青饮宴,你不知道吗?世子肯定也要出席,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们怎么骗他出来和我妹妹约会啊?”
“这个……”
依他大哥的性格,直说的话肯定会被拒绝吧,薄遇想。
王昊廷挥开某人的贱爪子,对着茶水抹了抹自己的眉毛和鬓角。
“这有什么难的?”盖英彦不解:“只要阿遇一生病,薄寻大哥肯定二话不说告假啊!”
徐子典碰上他,无理也要辩三分:“生个病而已,有长公主殿下在,还有侯府里那么多下人,难道伺候不过来?”
“那是因为……”盖英彦差点脱口而出。
薄遇唤他道:“英彦。”
又转头笑着对徐子典说:“我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大哥担心我。不过装病的话,骗不过府里的大夫,肯定也骗不到我大哥。”
盖英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把脑袋埋进饭碗里,不再说话了。
薄遇明显在隐藏什么。王昊廷用扇子敲了敲徐子典的肩膀,转移视线,高深莫测道:“我有办法。”
***
上巳节当天。
天蒙蒙亮,王昊廷等三人就凑在定南侯府的侧墙外边。
王昊廷身姿轻巧地翻墙进院,猫进了尚在熟睡的薄遇的房间,徐子典和盖英彦两人因为身手不济,只能你推我挤地扒在墙头看热闹,尽管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反倒是一众侯府暗卫,在程白的组织下左一堆右一堆地蹲在暗处,盯着这群闲散少爷又作什么妖。
王昊廷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是叫薄遇起床。
照盖英彦的说法,除非他一嗓子把全定南侯府的人都惊起来,否则是不可能喊醒薄遇的。王昊廷回想了下前天盖英彦和他细数过的捏鼻子泼凉水等等损招,心道自己和薄遇还不算太熟,不能这么冒犯。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针包,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扎下去!
薄遇跟诈尸似的猛张开眼睛。
“阿遇,你还好吧?”王昊廷问。
“……”
薄遇的魂儿并没有醒过来。
算了,不管了,王昊廷想着,继续往薄遇身上扎针。
王昊廷少年时一直跟着他的外祖学习医术,治病救人不敢说,人身上的穴位有什么作用绝对门儿清,扰脉装病不在话下,打架阴人更是好手。
薄遇回魂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是有点烫。王昊廷收了针,对他道:“再等一刻钟,任御医来诊也是风寒之症。不过大夫开药你千万别喝,这热度过不了半天就会自然消退下去。”
“好。”薄遇哑着嗓子答。
“那我就功成身退,剩下的全都靠你了!”王昊廷给他作了个揖,熟练地跳窗户离开。
薄遇怕自己再睡着,爬起来灌了一杯凉茶,乖乖地等了一刻钟,然后头重脚轻地扶着墙走到门边喊人:“鸿宝,鸿宝!我发烧啦!你快去告诉我大哥!”
鸿宝刚起床,听见声音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一看!好家伙!薄遇那张脸烧得就像是煮熟的虾子!
“我的小公子!您快回床上躺着去!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不对,是去请我大哥!”薄遇重复。
“哦,好嘞!”鸿宝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想:不对劲啊!小公子以往生病都是昏睡不醒的,今儿怎么自己起来了?而且声音听着有点兴奋?
鸿宝的脚程不比暗卫,但暗卫们都不肯跟着薄遇胡闹,只能由鸿宝去送信。等薄寻快马赶回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薄遇的烧退了一半,双眼清明了,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听见动静赶紧把话本往枕头底下一塞,闭上眼睛装睡。
薄寻端着一碗苦气熏天的中药进来,坐到他床边,道:“阿遇,起来吃药。”
薄遇:“……”我是瞎子我听不见!
薄寻十分霸气的朝鸿宝一挥手:“去,拿漏斗来!”
别误会!薄寻以往都是这么给薄遇灌药的!而且光灌进去还不行,这一碗药薄遇能给吐出来九成九,好歹得三碗以上才能见效!
可这一回薄遇不是真生病呀!趁漏斗还没拿过来,薄寻正扶他坐起来的时候,他费力地吐出一口气,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撒娇:“大哥~我饿~”
薄寻:“……??”你别躲我看见你枕头底下的话本了!
薄遇专业坑亲哥,心情甚好,胃口大开,让厨房给摆了一桌子浓甜的红烧菜。薄寻冷脸坐在桌子边上,盯着那碗汤药就像在盯他的杀父仇人。
“你把药喝了。”薄寻说。
薄遇正嘴巴鼓鼓,忽然一愣。要想骗过他大哥躲过喝药,那真的是非常难的!像调虎离山暗度陈仓之类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是被他大哥玩烂了的。于是薄遇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乖乖巧巧地认错:“大哥,你看!你一回来,我的病就好了!我大哥真厉害!”
“滚蛋!”薄寻骂人。
薄遇听他低缓缓的声调就知道他没真生气,一边颠颠地往他碗里夹菜,一边又说:“大哥,你回都回来了,下午跟我去街上玩儿吧!”
薄寻不言语,起身去把汤药倒了。
今日的曲水宴没什么重要,推就推了,只是绝不能惯薄遇这么个骗人的坏毛病!薄遇自小便由他一人教导,连亲爹亲娘的活都一块干了,所以他对于薄遇的了解可谓是十分之十——单薄遇自己,是绝不会任性到装病拖他去玩的!
“知道了。”于是他答道。
薄遇计划通!他悄悄地自己左手跟右手击掌,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又像是在他的面皮底下灌进了金澄澄的浓稠蜜糖,腻得人心底直发软。
薄寻最是无可奈何。好好一个军功赫赫、无人不畏的铁血将军,愣是被薄遇拖来拽去地梳头发换衣服,还擦面油涂……
“放下!”薄寻忍无可忍。
薄遇手上沾着兰草香膏,笑得无法无天。
临出门前,他最后拿手背贴了贴薄遇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