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刑部大牢外,片刻后,沿着长安街一路驶向城南。半道上,马车停在思味轩附近,车夫小跑着去买了一提奶香糕,再停下时,已经到了锦绣布庄。
穿着瑰紫斗篷的妇人提着奶香糕,被清酒绯月迎进门。绯月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身钻进马车。
“薄遇,你怎么不下去?”绯月问。
“噢~~又怕曼曼哭给你看吧!”她自问自答。
薄遇苦笑:“我现在可不敢见她了!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给她赔礼道歉。”
“哼!”绯月撅着嘴巴,把头扭到一边:“别妄想了,曼曼肯定记你一辈子!大骗子!谁让你骗人家说还没到一个月,还不到娘亲回来的时候,把人家真当傻子哄!没想到人家是撕着挂历过日子的吧!”
“算我求你,可别说了,难道你也要记我一辈子吗?”薄遇作揖讨饶。他是真的快被自己蠢死了!
“话说回来,子衿阁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绯月右手捏着左手指尖,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看薄遇。
“说实话。”
“哼~”绯月扁着嘴巴:“我不知道啊!酒儿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跳舞,虽然感觉是有什么情况,但我也不清楚。害我都不能穿新的舞裙了~”
“你们两个还没和好?头回见你们闹别扭这么久。”薄遇不禁有些担忧。
绯月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她和薄遇撒娇:“要不我们出去玩儿会吧!”
“别,我等下还有事!没空陪你逛街!不然你姐姐又要和我生气了!”薄遇毫不留情地拒绝。
“哼——”绯月把嘴巴撅得快能挂个小油壶了,看来心中的闷气真是不少。
薄遇倒是想过几个主意帮她们和好,但这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实在容不下他插手,只能顺其自然。
“那我找别人玩去了!”绯月突然开口,迅速地起身下车。
薄遇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动作慢了些,就从车窗看见绯月跑向一个人,连忙追过去。
“子典哥!”薄遇和那个人打招呼。
自从徐子典如愿进了神机营,便很少能在京城中见到他了。按理说普通士兵一年只有一次省亲假,但徐子典毕竟是高官子弟,若是请假,薄寻也会很给面子地开后门。这回大概也是有什么用以维系朝堂关系的集会,徐子典刚进城,便被绯月逮到了。
“别闹了,绯月,等会儿你姐姐该出来了。”薄遇伸手拉她。
绯月却躲到徐子典身后,双手握着徐子典的一只手轻轻摇晃撒娇,一脸委屈的乞怜表情。
“好哥哥,带我一起玩嘛~我都一个人闷好久了~”她将柔软的身躯贴近他。
她一向不知远近之防,又在子衿阁学了不少诱引客人的招数,叫薄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语气严厉起来:“绯月!快过来!子典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子典哥,你千万别当真,这丫头和我置气呢!”薄遇有点心虚,从上巳节那天,他就觉得徐子典对绯月的态度不太对。
徐子典却犹豫一番,回答:“正好我缺个女伴,薄遇,你放心,我肯定亲自送她回去。”
绯月变成星星眼。
“啊?”薄遇懵了。
“算帮我一个忙,”徐子典解释说:“小文先生攒了个局,我大哥大嫂和妹妹都不愿意去,你也知道小文先生那个癖好……”
徐子典转头问:“绯月,你介不介意和别的女子比试一下……琴棋才艺之类的?”
“当然!”绯月挺胸脯,能出去玩她什么也不介意:“我跳舞最厉害了!”
“我赶着过去,薄遇,回头我再请你吃饭!”徐子典没再给薄遇拒绝的机会,抱着绯月上了马。
“好帅啊!”
薄遇听见绯月小小的惊呼。徐子典仅在军中训练了些时日,举手投足细微之处却已经染上军人冷硬的气质,刚好是绯月的最爱。薄遇知道自己拦不住了。
“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
薄遇又听见她问。她其实连徐子典的名字也不记得,是因为徐子典穿了和上巳节那天同样的衣服,才让绯月瞎猫碰了死耗子。
薄遇想到,在话本里面,这或许就是被形容为天造地设的缘分,可现实中,这只能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孽缘!因为清酒绝对不会容下徐子典!
薄遇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已然做好了挨清酒骂的准备。
清酒果然冷了容色,透出一股自然而然的疏陌,将薄遇连同整个世界都屏蔽隔离。绯月不在她身边时,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但绷了很久之后,她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深深叹了口气,沉默地和薄遇上了马车回子衿阁。
“今天都是我的错,回头我会和子典哥说,让她不要再见绯月了。”薄遇说。
清酒摇头,终于悠悠地开口:“是她长大了,我管不住了。”
顿了顿,清酒又担心地问:“你说的那位小文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小文先生的老师和徐家是世交,有恩于徐家,所以他的邀请徐家不敢推脱。小文先生人品是好的,只是有个怪癖,喜欢看女子比美,相互争风吃醋,但他绝不会强迫女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清酒点点头,不再出声了。
薄遇不知为何还是感到紧张,握得手心发热,主动说道:“绯月中午应该是回不去了,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吃饭吧?我知道有家药膳馆很好吃,一点也不苦!”
清酒没有推辞。
薄遇微微松了口气,却似乎更加慌乱了。想再找些话题逗清酒开口,但心知清酒不会对除了乐器和绯月之外的事物感兴趣,怕惹她不悦,又不敢动作了。
清酒则完全没有在意他,她是真正绝对地,将一颗心完完整整系在妹妹绯月身上。
在外驾车的鸿宝支棱着耳朵,生怕自家小公子一个幡然醒悟,说出什么“你嫁给我吧”之类的惊人之语。
薄遇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但他身边把他几乎钉在眼珠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宫里那位倒有些乐见其成,琢磨着将琴仙郡主请来京城,为薄遇做一回媒人!可太子殿下肯定不乐意,让薄家和夜奉王结了姻亲,以后必定对他造成威胁!
薄遇和这两姐妹,总归有一方,不能拥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