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做采办人的油水又是如何来，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过是东家克扣几分，西家多填几分的行当。看似不多，常年累月下来也足以赚的盆满皆翻。
秦五丫今日换了新的衣裙，发髻也是特意征求了李氏的指点，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得体大方半点都没有乡下妇人的模样，再加上她眉宇之间私有似乎的一抹不似她年龄的沉稳之色更让人瞧着不似这般好欺。
那负责采办的管事向来精明，原想着不过是十几岁的乡下丫头最是好打发不过可如今瞧着却要另作一番言辞说法才是。
秦五丫于崔婆子寒暄几句便听到崔婆子向那管事介绍道：“章管事，这就是那制作西番果子酱的秦家姑娘，前头大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就劳烦您了。
“崔嬷嬷客气了”采办管事点头笑应，嘴上言语虽然客气可眼里的倨傲冷漠却是骗不了人的。
崔嬷嬷虽然不是大小姐的乳娘可也算是贴身的婆子了，又是章府的老人，平日里府中其他的管事婆子丫头见者了也会给几分薄面，便是府里的少爷小姐逢年过节也会询问一二，算是极为有体面的。
可这章管事如今却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不由让秦五丫奇异多看了一眼。
莫不是这管事莫非大有来头？秦五丫好奇便拿眼悄悄打量了崔婆子的反映，却见崔婆子的脸上毫无异色好似早已习惯这般。
等等，这管事姓章？莫不是府里主人本家的亲戚？这也难怪了这般大的架势。
秦五丫思虑间脸上多了几分恭敬之色柔声问候道：“章管事有礼。”
采办管事点头应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眼里却散过一丝异色，他刚刚是有意显得冷漠不好难相处些，为的就是让这个乡下丫头心里有一丝半点的畏惧之心。
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言行举止却颇为得体，便是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相对恭敬有礼些却没半点畏惧讨好之色。
秦五丫其实并不喜欢在章府多耽搁，虽然她对崔婆子多有感激之情可对章府却没有半点好感，只想着早早将手中的果子酱换了银钱好早些回去。
不过买卖东西有时候就这般矫情，往往谁是先忍不住开了口便是落了下成，所以即便秦五丫心里头再不想待在章府都只能佯装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捡着最近发生的琐事和崔婆子攀谈半点没有要开口买卖果子酱的意思。
崔婆子不明所以只当秦五丫于她亲近心下也是开心，并没有在意章管事眼里的异常之色只是想到秦五丫刚刚说起的事情询问道：
“这般说来你家是与来客居的吴姓掌柜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正是，我家中种植了些山耳，由着卫家嫂子介绍便一直都是供货给来客居的吴掌柜。怎么崔麽麽也认识吴掌柜？”
“倒是听说过一二，这几日来客居的风头可是正盛，说的便是他们家新出的一道菜品。
几日前贾府的老爷请我家老爷吃酒选的就是来客居，听说我家老爷原还是奇怪贾府做事一向大气怎生会选了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却不想老爷吃过那家的菜式后便对那家的厨子赞不绝口。
特别是对那道新出的菜式更加喜爱的紧，便是回府后都一直念念不忘挂在嘴边。
我家大小姐最是孝顺不过听说后便起了要将那厨子请来府里的打算，这不昨日才邀了来客居的吴掌柜来府里商谈。”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秦五丫诧异，随后便明白那章府的老爷说的菜式只怕就是肉丝山耳了。
之前张师傅便说过这喜识这山耳的多是富贵官宦人家，这章家秦五丫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可瞧着他家的气派作风就知道并不简单，又想着之前崔婆子含蓄的说过章家是外来户想来原先居住的地方定是繁华之处，章府的老爷识得山耳也是在理的。
“那吴掌柜可是答应了？”秦五丫嘴上这般询问，心里却早已否定。
来客居无论在地段还是在门上上都不出彩，唯一出彩的便是那菜的口感。秦五丫是去过来客居后厨的，识得里面的几个大师傅，知道都是些寻常的，唯一能撑的起来客居的无意就是张师傅了。
且莫要说张师傅和吴掌柜的关系看着就不一般，便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吴掌柜也绝无为了讨好章府将张师傅拱手相让的道理，这无意是自掘坟墓。
闻言，崔婆子无奈的摇摇头道：“听闻那吴掌柜倒是个硬气的无论大小姐开出怎样的条件甚至许了凭租他章家在清水河边上的铺子都没使得吴掌柜动心。只说大小姐的孝心诚是感人若是大小姐愿意他便隔日遣了人将做好的山耳肉丝送进府里来。”
剩下的话崔婆子估计章管事在旁边便没有多言，只是心里头不免叹气。
若是只单单求取一盘子菜大小姐又何须这般麻烦，只需遣了仆子花些银钱又有什么是章家买不到的，只是那吴掌柜甚是强硬，虽然脸上客客气气的可实际上根本软硬不吃，大小姐虽然心里气恼却也不得不不冷不热的将吴掌柜送出去。
章大小姐是知道章家初到此地，为着名声也不可太张扬了，便也明白半点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吴掌柜，就怕事情未办成最后反倒落了一个恃强凌弱的名声。
章大小姐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极爱名声之人，若她坚持只怕不但不能讨了父亲的欢心反倒适得其反惹恼了父亲。
不过章大小姐看着一派端庄大气却也不是那般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前脚刚将吴掌柜送出去，后脚便遣了人请假将来客居的张师傅请了来，只想着若是能厚金将张师傅策反了，时候吴掌柜就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章大小姐原本想着吴掌柜不肯割爱不过是怕了自己的铺子失了张师傅这个手艺会难以支持这才软硬不吃，可那张师傅不过只是个打工吃饭的厨子，哪里能给的佣金高，哪里能给他的面子大他自然会认谁做东家。
可章大小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张师傅未等自己开口说出条件便直接拒绝了，章大小姐只当张师傅是贪心不足便也懒得讲那些场面话只是冷笑着让身边的丫头丢了一袋银锭子直接丢在了张师傅的跟前，直气的张师傅转身就想走人，若不是看着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说不定还能动上手来。
可那章小姐平日里看着十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则确实被宠坏了的，半点没看明白张师傅脸上的怒气只当他是矫情抹不开脸皮子便轻蔑的道了一句：
“给你银子你便好好收着，莫要做出那副子既想要银子又故作清高只等着太身价的下三滥手段，瞧多了未免让人心烦。”
章大小姐的性子一向太过高傲为此章夫人没少担忧，却也全然劝不进去，至于章大老爷却觉得这样的性子也不错，姑娘家性子有时候高傲冷情些反倒能显得自家的门栏高些。
章小姐的脾气在府里是人尽皆知的，那日能对着张师傅说出这番话来也并不出意外，可意外的是他们原以为会忍气吞声捡走银子的张师傅居然冷着脸道：
“这等高门大户我张某人高攀不起，即便是以后饿死街头也不会来章府当差，章大小姐就不要太过费心了。”
这些言语是后来崔婆子私下告诉秦五丫的，她想着秦五丫以后或许常于府里有来往，虽然五丫上次在章小姐面前也甚为进退有度却还是想借着张师傅的事情将章大小姐的性子与秦五丫提个醒，免得五丫以后吃亏。
五丫听完后当即就更想和章府划清界限了，上次卖果子酱时虽然没有收到和张师傅一样的待遇却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章大小姐包括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处处狗眼看低的模样便是没脾气的人都会忍不住想骂人。
更何况秦五丫的好脾气不过是为了忍耐一时而已，秦五丫可不想往后的日子里都要看着章府的脸色过，她又不是在章府卖身的丫头犯不着这么作践自己。
秦五丫想着张师傅的性格本就不比吴掌柜那般世故圆滑，说话的口气自然也没那般多弯弯绕会当着章家那么多仆妇直接开口呛了章大小姐让章大小姐没脸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五丫倒也不担心张师傅这么得罪章家会有什么问题，且不说吴掌柜会这般毫无顾忌的拒绝章家显然也是没有将章家放在太高的位置定不会为此为难张师傅。
其次丫隐约间也是听吴掌柜说起过一些张师傅的事情，知道张师傅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五也在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里做过差事，虽性子依旧棱角分明却也不是这般不知进退的愣头青他能言辞厉害的当面打章大小姐的脸面想来也是有所依仗的。
章府从此也算是与来客居结下了梁子，可不管章府如何放出风声来，来客居的生意却依旧一如既往的好，至于当场秦五丫猜测的事后面还真得到了证实，秦五丫也因此彻底断了对章府果子酱的供应，当然这只是后话。
如今秦五丫正捡着平日里发生的趣事细细碎碎的与崔婆子说着闲话，说话间也时不时的拿眼角去看负责采办的章管事，却见章管事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清却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好似并不在意被崔婆子和秦五丫故意冷落。
秦五丫瞧着心下不由一阵腹诽，可真能忍，便是我要价高些，这话的到底也不是自个儿的银钱，用的着为了等下好谈价钱故意这么僵持着吗？
若是别的东西，你倒还有个怕被主人家小瞧了的缘由，可自己手头的果子酱可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分的东西，价格上要高一两还是降低一两怕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