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2月底，北京，中国互联网金融的一个高峰论坛。樊先生觉得许量应该多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他电话督促，许量只好勉为其难出席。
雅安地震的前两三个月，是中国民间金融开始酝酿积累风险和萌动大风暴的岁月。时隔多年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借贷江湖好汉和民间金融的勇士，以及互联网金融尤其是P2P的先烈们回忆起那一段故事和事故，光辉和耻辱相伴而生的时光。
进入2013年之后，民间金融和互联网金融突然爆发性地成长起来，这一年算得上是它们发展的元年。
之所以使用了元年的纪元方式，那时候的商界和学术界主流都误认为民间金融强大到了可以颠覆正规金融体系的大好时机。于是，假装的大师、高贵的学者和一部分政府有关部门的官员，都开始鼓噪民间金融创新的新思想、新思维和新方法。一直很保守的许量也被卷入了这一波大潮，他也有一点大浪淘沙如果你都不参与，那就会自绝于人民币的感觉。
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许量不是没有资格上主席台，而是他不愿意上去发言。在信息时代，最强大的大脑都在尽可能隐蔽自己的言行举止，稍微次之的人才会在网络中去做网红，利用一切话题、一切机会曝光自己，即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按照惯例，主席台上面都是由退休高官和专家学者组成的豪华阵容，因为没有权力就没有思想，没有权威就没有高峰。演讲者当中，有被誉为“杨众筹”的杨东方教授，他的演讲观点鲜明，说话铿锵有力。他和许量是兄弟相称，更重要的他是许量的小情人白蓝的MBA博士班的老师，当然，这个是秘密，白蓝和杨东方教授是不知道的。这就是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黑洞，一个人制造和掌握这样的微型黑洞越多，你的控制力就越强大。
不管杨教授说什么，话毕，许量就带头使劲鼓掌。没有人响应，他就会对周围的朋友点头微笑，直到他们迫于微笑的压力不得不响应许量的鼓掌。然后，群体效应就带动了从众的群众，最后，真的是杨教授说什么话都可以赢得掌声一片。人生如梦更如戏，许量的洞察力让他能够看到几年之内的某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预感让他很不爽，却也没有办法大胆去闯。
他是特邀嘉宾，不是因为他的企业规模大、投资和项目做得好，只是因为他的以金融文化为核心的资本之鹰品牌这几年已经名扬天下，影响力让他有实力与其他的嘉宾媲美。他的合作者之一吕佛铭本来更有资格来这里，他才是民间金融文化的创造者，但吕老师拒绝了，他要继续写作，还要在全国各地范围内对民间金融领域发展变化进行深入调研。开会之前，许量在北京宾馆里面和他通话的时候，佛铭正在山东泰安市区考察资本之鹰的同学的理财公司，吕老师提到的还是民间金融风险大于机会的论断。在会场里面，许量感受到了与会者欲望的共振，想起了吕佛铭在书中写下的那句话：“金融有两只翅膀，一只翅膀是政治，另外一只翅膀是文化。没有政治的庇护，中国企业家不过是正在通过自己的成功走向监狱的一批人；没有文化的滋养，中国老板不过是被金钱和欲望充盈的动物。”
许量看见这些自以为是的精英人士正在侃侃而谈，舞台效果一般的灯光和范围，神秘而富有吸引力，他的脸色光润，心中很好笑。刚才，在杨教授发言之前的另外一位随意发布不经过思考的观点而误人子弟的教授越来越有名气，有网红的感觉；高校只是他的背景来源而不是学者的精神巢穴。现在，教授越来越像是久经商场的老板，而老板却越来越像教授。有几位企业家还是教授与老板合二为一的人，或许，他们就是未来的大师？而许量低头一想，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纯洁，明明是高利贷者，即使是转变为了投资者，那也是远远消不去内心的压力和原罪的。他在前排的明处坐着，没有看到在后排暗中参会他的学生李锌。自从他们师生反目以来，许量一直在息事宁人，而李锌也需要许老师的金字招牌，他们也就形成了暂时的默契，除了暗中打官司去法院较量之外，对外都是隐忍不发。
李锌的视力很好，他看见许量在会场里面的心不在焉，还看得见许老师在手机上打字的速度很快。
“每一个人都是有原罪的，与生俱来，与人相生相伴，只是罪名不同。有原罪的人不仅仅是结党营私的那群人，还有整个社会与人类都是自私自利基因的产物，自己与他们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许量随手把这段话发布在新浪“资本之鹰许量”的微博账号，立刻获得粉丝点赞无数。
会前，许量就拒绝了主办方安排的上台发言，尽管这会得罪一些朋友，也会让他的知名度不如其他企业家那样有明星效应，那样光芒四射，但他的座右铭还是那句老话：“人可以卑微，却不可以卑鄙。”互联网金融不过是一场只有几年时光就必须终将回归金融本质的游戏，鼓励那些眼红心热的创业者盲目加入互联网金融大潮的人是有道德问题的，何况，互联网思维也并非他们这一批人都可以垄断的事业。
2013年新年伊始就开始的互联网金融浪潮有合理性和特殊性，也是顺应市场而生，但中国人的一窝蜂的性格足可以让任何新生事物从利大于弊很快走向弊大于利，他要做耐心的狩猎者而不是起哄的好奇者。
他不是反对互联网金融的人，也是正在形成和发展中的互联网金融新的利益集团的潜在获益者和支持者，但许量生性严谨，信息时代实在是需要谨小慎微，因此，他尽可能地隐蔽他真实的想法，也不会与旁边的其他与会的名人多交流。
杨东方刚满四十岁，在中国一所知名大学已经是副院长的地位。许量能够听得进耳朵的是他的发言：“未来的移动网络将像空气、水、食物一样成为生活之必需。人的感官被无限延伸，知识的获取变得轻而易举，创造性得到提升；分享成本降到极低，思想、知识、智慧的分享将促进人群和谐、社会进步。但是，人也将始终处在被‘定位’之中，作为个体的人更没有隐私。一切都是信息，一切在线，一切移动！所以，我们的民间金融要发展，除了政策之外，还需要科技的进步，大家想一想，如果把大数据的技术和金融相结合，我们就能够定位每一个人的信用，而贷款，其实就是个人和企业信用的关于金钱的量化。”
“信用的量化”这句话，让他的心被轻微地震动了，他内心对互联网金融的理解又增加了几分，心道：一个新兴的行业必然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泥沙俱下才能够尽快形成互联网金融健康成长的土壤，环顾一下四周，看看那些莫名其妙兴奋不已的老板，他懒得叹气。
杨教授演讲之后，就匆忙地离去。新上台的演讲人是海归人士，说话的风格很实在，言语少了假大空，让他耳目一新。他立刻收起轻慢之心，努力去吸取这位演讲嘉宾有用的那几句话：“我们知道银行是信用货币的机构，而银行的存款、贷款和结算业务的‘三结合’是它创造信用货币的基础。在这三项业务中，核心是支付结算，因此在互联网金融发展中，得支付者得天下。”
许量听别人演讲，一定只是去倾听对他最有用处的那几句话，刚才的嘉宾说到了货币与信用，他不由自主地想：其实，文化也是能够创造信用的一个新的工具，最典型的就是比特币的发行，这既是技术发展的缘故，但更是现代人反权威去中心化的文化泛滥的结果。
会议期间，张嘉仪和许量在微信交流中，又一次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争执，具体内容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因为嘉仪还是严厉禁止许量对外声明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其实，两人早已悄然离婚的事实。“许量，这些年，我张嘉仪到底有没有干涉你的任何感情？看在我们相爱过一场的分儿上，你真的就不能够再忍耐几年，等我们的女儿长大？”嘉仪的这句话让许量不再坚持他的态度了。
傍晚，白蓝从成都飞到了北京，她没有让北京MBA班的同学来接待她，也没有麻烦许量的关心和安排。
打了一个的士，她不去看首都的繁荣昌盛和高楼林立深不可测的街景，只是低头去阅读许量的微信，因为他的微信发布从来都是有感而发，不少的行动都在他的微信中能够看出端倪。
“论坛的娱乐化趋势很明显，越来越多的教授变成了商人，越来越多的商人试图成为教授。明明是自私自利的互联网企业，却非要纠缠上金融的金字招牌，再挂上普惠金融的大旗，似乎就可以为所欲为逃离金融监管了。还有一批企业家以及变为会议家，他们是职业参会者，十处会议九处在，这是发布信息还是走火入魔呢？都在忙忙碌碌地去整合资源，却不知道，他们的参与才是别人的资源。”
许量在微信中发布他的思考，白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刷屏，她知道许量对论坛的态度一向是不感冒，今天这样感慨，那一定也是事发有因。
“如果整合资源没有错，那么，整合资源的工具是什么呢？思想、文化和观点与权力的混合物质，这是无形资产与金钱之间的战争，你输的是钱，赢得的是面子，可企业经营的不是面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经营管理！不务正业的老板只能够被市场淘汰。”
白蓝到了世纪金源大酒店，她先自己开好房间，然后在房间休息。
没有参加晚宴，许量进房间的时候，没有注意白蓝的不热情。他还没有来得及拥抱他的女人，电话就响了。他对她做出抱歉的姿势，微笑着倾听电话。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许量老师神态很和蔼可亲。白蓝一听就知道这又是许老师的免费咨询时段，一句“许老师”，就可以让他费心费力浪费很多宝贵时间去赢得“谢谢”这两个字。她很反对许量这样去浪费他的宝贵时间，但许老师却是乐此不疲，还美其名曰：“这是与人为善，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
“这一单借款业务，为了万无一失，我们签订了几份完全不同的合同。一份合同是通过商业银行的委托贷款合同，另外一份合同是私下签订的借款合同；当然，还有一份方便收取高利贷利息的咨询合同。我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因为私下签订的合同是空白合同，如果借款人违约和延期，借款金额就由我们自己填写了。”
对方是女人的声音，理直气壮、字正腔圆。
“一笔放款，几份合同？事实有多个，但法律认定的事实却只有一个！人不能踏进两条河流，在法庭中，法官问你们哪一份合同是真实的呢？你们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啊！如果说金融就是钱的运动，我们要随时随地都能够画出钱的轨迹。打官司的核心就是用法律重建过去的事实，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就是钱。”许量这样说也是被李锌的官司逼得不得不认真学习法律知识。他很有体会地说，“一旦借贷业务走上了打官司的道路，那就要千方百计提高对方的违约成本，而对方违约成本最高的就是坐监，杀不了头的，所以，我们要利用好公安局经侦大队，我们要债放在第二位吧，第一是要报对方诈骗资金的刑事案件，这才是合法的放贷人收账的最大力量，但你们合同太多，能够让法官洞悉金钱的轨迹吗？”
许量知道借贷诉讼的要点是起诉书，打官司就是从起诉书到判决书的过程，必须分毫不差地推动才能够让自己的钱得到善始善终。他和李锌的官司，就是难在如何让法官看到最初的借贷的资金轨迹。
“你们这样做的漏洞太多了，第一是字迹可以鉴定，空白处的金额是事后填写上去的，无法解释；第二是两份借款合同矛盾之处怎么弥补？法律是道德加上逻辑结构，我们可以被千夫所指，但绝对不要陷入悖论的陷阱。”白蓝听过许老师经常说的话题，那就是金钱的流动最重要的是把握它们的轨迹，一定要做到有迹可循，有案可查。对方正在洗耳恭听，白蓝在一旁无所事事，就去卫生间整理完妆容之后，又回到了男人的身边。
“证据链就是因果关系，诉讼为何要叫打官司？打，就是巧取豪夺，打，就是制造法律事实的断裂带，破解或者防止被人破解证据链就是律师的功力，”他站在床边，把背影和窗外的灯红酒绿的背景给了白蓝，很显然对方在说借款人是朋友的情感难题，许老师则说，“有多少人都是因为朋友才能够骗你的钱？法律是由道德和逻辑构成的，唯独与感情不兼容。”
许哥说的某一些话连白蓝都似懂非懂，但他在暗示李锌欺骗了白蓝的事件，她有点不开心了。这个女放贷人的本事不错，资金规模不小，她是听许量说过多次的，尽管非常杰出，但也是不可能懂得他所有的弦外之音。
与一个女人的通话太长了，许量惹得他身边的女人很不高兴，因为她认为他只是许老师，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人人都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就成为大众情人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没有办法陪伴她好好地吃顿饭，总是会有干扰，现在从成都风尘仆仆赶来北京，也不能说上几句话，何况，打电话的还是一个经常给许量打电话请教借贷问题的女放贷人。她决定吃醋，婚姻的主要内容就是爱情，爱情的主要内容不是婚姻是调情，而吃醋是集中调情，这是有很多女人都不知道的情感秘密，这也是许量能够刺激女人的醋意，这是他最终征服了她的秘诀，他就是牵引她情感之舟的纤夫，善于在湍急的感觉中逆流而上。
“不是每一个参加资本之鹰培训班的学生都是我们的朋友，也不是每一个叫你为许量老师的人都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学生。许哥，他们大多数都只是路过我们的事业和生活，相遇之后就是离开。某些好奇的、不服气的、不开心的，还有居心叵测的人也在其中混迹，但我们在文化面前都表现出惺惺相惜一般。不靠近我们就没有机会发现我们的缺点，就没有资格说我们的坏话，而不说我们的坏话就没有机会塑造他们自己的形象和小圈子，或许，被利用，被充分利用，这才是我们的价值所在。”她说话的样子很可爱，许量很大度地微笑：“这个女放贷人不是我们的学生，只是领导介绍的《借贷》小说的书迷。而且，我还没有和她见过面。”
许量说话的意思就是他在给领导的面子，而不是仅仅因为对方说话的声音好听，有钱有势而搭话。
白蓝的情绪被点燃了，刚才想调情的想法黯然失色。想到许量当了许老师之后的付出，她的话开始偏激起来。她站起来，拉上窗帘就算是关闭了外面的世界。这次，她来北京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陪伴许量，还有自己的想法。
“人心叵测，《肖申克的救赎》说明了人性的善与恶都是惊人的。狱警心中恶的监狱远远比囚犯身边的监狱更加强大，你是善良的男人，被人利用也是正常的，但我真的不喜欢看见你被这些男女老少所利用。”她的话许量不得不听进去，因为连续做错了几件事情之后，非议溅起了人心的碎屑，他是如此地深爱资本之鹰的品牌，但他本人的缺点也在实践和众说纷纭的口中被放大了。
“我的缺点是显而易见的，小丫头，你不要因为爱我而美化我，”许量的言辞因为牙痛而说得不太铿锵有力，“我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来探索外面的世界，现在，游离在外面的灵魂应该回家了，我要向佛铭学习，通过阅读、音乐，甚至是写作回去。”许量感觉到了累，两个人在房间中聊天，圈子的力大无穷让他们有点驾驭不住品牌影响力的感觉，因此，他们说的话毫无顾忌，内心活动也是南辕北辙。
“这是一个充满错误的世界。革命就是对人类社会的纠错，疾病是对生活习惯的纠错，内疚是对道德的纠错，高利贷是对传统金融体系的纠错，爱情是对孤独的纠错。”白蓝一口气说了很多的“纠错”，许量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他知道像白蓝这样精明的丽人不是啰唆之人，一般情况下，说话是不会使用叠加语句的，今天如此说那是她心中有郁闷和不满要发泄，他是她的男人，也就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说：“你的冷艳是对我冷漠的纠错，你的牢骚就是对许量花心的纠错。”
此时此刻，白蓝没有微笑的脸很漂亮却没有温度，简称“冷艳”。
“小马拉大车就是中国老板的通病，人心比天高，命运比纸薄，”她在说话，针对的是一个同学说的理想太大，能力太小的现实，“发现趋势的能力才是赚钱能力，它来自于深刻的思考。高利贷在赚土地和房产增值的钱，本质是分享资产泡沫的行为，现在不是了，在资产泡沫靠近的情况之下，借贷的规模却越来越大，所有的放贷人都必须小心翼翼才能够逃出生天。”
她用心加上一句话：“刚才的那个女放贷人就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许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被她们利用。”许量点点头：“我心中有数。”
他用手拍打一下身边的沙发，她坐下来。“你忘记我是怎么和陌生人照相的吗？”
有好多次，一旦照相，许量就把眼睛恰如其分地闭眼。白蓝不知道许量的心思，还埋怨道：“你不要眨眼，行吗？”有其他人的时候，许量没有说话。私下里，他给她说了这个小秘密：“如果我闭眼了，照片就是废的，这些人就不可能使用我的照片作为集资的工具之一了。”
想起这哥的小秘密，她对他媚笑一下，身体向他倾斜一点表示臣服，他挽住她的腰身。白蓝在心里一边点赞一边害怕，因为许量的心思是如此的细密，这样的男人如果是别人的，如果打商战那就是自己的麻烦了。
他思考之后的话让她不得不听下去：“做资金借贷的过程很像是吸毒，金额总是从小到大，赚钱哪怕是账面的财富也是让人上瘾的，放贷人的胆子一定会越来越大，一直到跨越了自己的能力与管理的边界线，一直到被自己的欲望吹起来的泡沫破灭之际才会蓦然惊醒，但悔之晚矣。”
白蓝听许量还在老生常谈，不想违背他的谈兴，顺口问道：“什么是金融泡沫？”她心道：做金融的人，谁不知道泡沫的危害？我们拥有足够的智慧，只要在大家逃亡之前逃之夭夭不就可以了吗？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因为他只是强调泡沫破裂的危害，却不情愿去享受泡沫膨胀的好处，这就是他们之间最明显的差距或者说裂痕。
“那就是你听到破裂的巨响并且无法逃生的那一刻。”
边回答，许量边想：民间金融风大浪急，做得多错得多，事业的方式不再是呕心沥血而是越来越娱乐化。我有些多余的时间需要打发，做些什么事情为佳呢？他随手把灯熄灭，让黑暗从窗外侵略进来，夜凉如水。在黑暗中，许量与白蓝对望：面前的中国女人在用美国苹果手机翻看她的朋友圈信息。手机的光线如水在她的胸部照耀出一个淡色光环：她的脸色更加光洁如玉，胸部如同春天的高原随时随地都在焕发出生机，她的笑靥如花仿佛已经是多余。
许量有点感动，这是生活的片面和细节，大多数人都会好高骛远去远方寻找而熟视无睹身边的美，但他有文人的情怀，这可以中和作为商人唯利是图之后，金钱对他身心的伤害。财务自由的真正含义不是有钱花，而是有时间自由支配。他们实现了这样的自由，也在追求自在的路上快步疾走。
“真正的成功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而是让人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她发了微信，就把内容给许量读出来了，许量听得出她说的成功者不是自己而是马云。阿里巴巴的成功让女人比男人还激动，让大众比投资银行的圈内人更加疯狂。许量不用阅读微信也知道朋友圈里面不是夸夸其谈就是心灵鸡汤，十有八九都会与马云有关联，这是中国人的人心使然：大多数中国人都在疲于奔命与成功者无缘，因此，一旦见到可以娱乐化的成功者就会追星，这也是由社会属性决定，许量不会太在意，马云是前辈，成就无可厚非，但一想起他也是1999年就介入了互联网投资的前辈，如今却默默无闻，面对无数的后起之秀的商业杰作心就隐隐作痛起来，脸色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觉得世事多变，应该似笑非笑。
“我们不要总是去讨论阿里巴巴的成功，更不要去争论，我们要研究马云最近半年的资金投向才是有价值的工作，我们要启发，不要争论。”
他的话没有被她听进去。
最近几个月，白蓝纯情的信念在动摇，不是因为马云，而是因为大家对许量的众说纷纭，主题都是许量的资源如此之好，生意却一直做得不够大，但她不敢多非议，因为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有时候，他是完全透明的大哥，更多的时候，他却是一座山，让人高山仰止就是他的使命感，而她的未来呢？没有独立自主的女人怎么样才能够成为这世界独一无二的风景呢？
她郁闷地翻阅了朋友圈的一个男性朋友刘大力发布的一张夸张的女人人体照片，他又在粗暴地污染朋友们的视野。刘大力是EMBA班级的同学，也是影响力很大的班长，她不是不好意思拉他黑名单，而是这次在北京集中上学，他们还要洽谈一些合资合作，当然，这是她想独自创业的秘密，不能提前告诉霸道的许量。
在许量是名人的光环之下，白蓝总是在助手的暗处心情堵得慌，鬼使神差，她压住情绪在刘大力的微信中评论道：“当女人随处可见轻易得到，当生育之门成为可以买卖的手段，男女爱情就失去了审美的价值。这是符合经济学的边际效用递减的原理的，说简单点，比如在你饥饿之时，第一口面包最渴望、非常美味，以后的味道递减，一直到你饱食之后，面包甚至会成为你的厌恶之物，胀死的风险让你不得不如此。”她知道，这条评论不仅仅是发布给刘总的，更是要在他们共同的班级和朋友圈里面显示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属于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男女不分死党的关系。
许量就在身边，他不认识刘大力，他们之间没有微信，也就不会看见白蓝的评语。女人低下头打字的时候很认真，而当他再次挽住她身体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她的微信内容，心中立刻暗无天日、心情不悦。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被他叫着小丫头的情人白蓝进入了北京的大学再次去读EMBA博士班之后，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他没有太在意，现在，她居然如此大胆在朋友圈谈论性的话题。他的目光立刻回避，这不仅仅是大度，更是尊重白蓝的隐私。
白蓝觉得很尴尬，脸色微红。她和刘大力是有开玩笑的时候，但还只是暧昧的那种言语，并无出格更无出轨。如今，碰巧被许量看见，她知道不解释不好，多解释更不妙。
“这个男同学叫刘大力，他是在北京做互联网金融的，非常有实力。这些读博士的同学，都是成功人士，说话口无遮拦，算是童言无忌，心底无私天地宽吧！”说完，她就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许量审阅。许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手机接过来，他看到了这些不是艺术也不是色情的照片，心里在意的是这个刘总是做互联网金融的，白蓝对他的评价是“海归人士，非常有实力”。
他耐心听她继续把刚才的微信评论观点继续说下去：“女人如此，金钱也是如此。钱多了人就会改变对金钱的态度，许哥，我们的财富已经不少了，是不是一起收手退出商场？”她想以进为退，许量可以退出江湖，她白蓝是三十而立的女人，怎么可能退出江湖呢？许量如果退了，也就是她的机会啊。
他扫了一眼图片里面的女人体，丰乳肥臀人欲横流，应该是极度仿真的油画，是艺术还是色情很难区分，许量没有说话也没有性的感觉。
“我们不是马云和李嘉诚这样的超人，我们生来不是老板，死的时候还是老板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自己？是不是太贪婪？”她说反话的弦外之音越来越明显，他在犹豫不决，不能够确定她给他看其他女人的肉体照片到底是希望他有男人的反应，还是没有男人的反应为佳。有了男人的自然反应那是身体不错，但道德约束能力太差，没有反应那就是不懂得他的女人的调情方式。他们是情人，但也是有节制的那种关系，他见她毫无性的暗示，心中暗自庆幸，即使在老情人面前流露出色狼的样子也会让大丈夫变为登徒子，他清理心中的杂念也就把心思纷飞。
“不是我许量不退休，而是退不了。”
看得出她的心思，许量心中的疑虑更深刻了，但他不动声色，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她的内心世界。
他把她的手机还给她。白蓝顺手把手机调整为静音。正好刘大力知道白蓝到了北京，他给她的微信中发出了私信：“亲爱的，什么时候接见一下我？”他的话没有什么恶意，很多EMBA班级的同学们都是这样相互称呼的，但如果许量看到此话，那又是大问题了，因为许量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只是男女同学之间一句最普通的问候。
最近，他们耳闻目睹了成都不少企业家、老板的个人信用和公司信用的崩溃的过程，不过是短暂的几个月时间，青山绿水已经沧海桑田。白蓝莫名其妙地心虚，就开始转移话题，她提到了成都借贷江湖跑路的事件中的熟人越来越多。许量倾听却无言以对，因为这是他们内行能够听到和看到的内幕，有关部门和老百姓却在逆流而上，他们要么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么还在用救命钱去参与集资的庞氏骗局，梦想一夜暴富却不担负任何风险。
没有外人的干扰，两个人是恋人，心思分歧再大也会慢慢地融会贯通。
明天，白蓝去大学里面上课，要倾听的课程就是金融，主题是如何发展壮大民间金融。高校的理论一直落后于现实，许量回归商人们可以公开谈论的经济问题，正色分析道：“小丫头，我们免谈国事和同学之事，你明天的课程要认真做好记录，你知道我被捧杀为民间‘金融教父’，这顶桂冠正在限制我的活动范围。媒体和政府有关部门把从民间借贷升格到民间金融的提法和变化太快了，这才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大问题。如果是金融泡沫再次放大，那这就不是一场撤退，而是一场大崩溃，是经济规律对放贷人的大报复，有什么样的经济体系才能够供给放贷人每年百分之几十的回报呢？银行行长说赚钱赚得不好意思了，放贷人脑满肠肥地、吸毒一般地压榨实体企业，这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用不了几年，担保公司完蛋了，小贷公司岌岌可危，放贷个体户诚惶诚恐，实体企业关停并转，放贷人的利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刘大力还在继续私信，白蓝只好边回班长的微信边听许量的课程，一心二用。
许量站起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走动，他的思维更加活跃起来。
他对民间金融的看法正在逐步地理智起来：“民间金融是不是伪命题不是我们几个人说了算数的，借贷本来只是小额和多笔的小生意，我们偏偏要制造民间金融的概念来夸大其词，好像我们不集资，不把借贷的每笔规模做到一千万和上亿就不是金融活动，结果怎么样？平台公司经营资金，集资是前提，是不是非法集资不是看我的言行举止，而是看我们的经营结果，一旦血本无归无法偿还投资者的资金就是非法集资，但是，金融就是资金运动的轨迹，有些资金在运动中增值，有的却会亏本，市场经济本质就是风险经济，利息就是对风险的定价，任何只赚不赔的神话一定是难以为继，可谁来承担风险？”
她有点累了。因为刘大力看见了白蓝发布朋友圈的微信定位，知道她下榻的地方是世纪金源酒店。白蓝进校的时候，对同学们说谎了，她当然不可能说她是许量的秘密情人，只能说她是单身的女人。这就让同样单身的刘大力等一批真真假假的单身汉都众星捧月般去追捧她。说她不开心那是假的，但此时此刻开心就成为麻烦了，因为刘大力正在赶来酒店的路上。他一定要给白蓝接风洗尘，谁叫他是海归也是土生土长的北京爷们儿呢？
最近，成都的担保公司和理财公司、投资公司都勃勃兴起，到了北京，来自全国各地的民间金融精英们创建的各种形形色色的模式又让她见到了更加广阔的视野，这让白蓝不得不感觉到了许量的保守和顽固。这次，她来北京不是简单为了会一下情人，也不只是为了上一次EMBA的课程，释放一下压抑几天的情感，而是想说服许量改变保守的不集资的底线。但她听了许量的话语，改变了想法，决定不是说服不可能说服的许量，而是自己独立去探索民间金融新的领域。
“与李锌打的那场官司进展得怎么样了？”白蓝温柔地问，毕竟错误是她犯下的，不好发脾气。
许量不想提起这件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就不用管这件小事情了，李锌的律师提出了管辖权异议，程律师会处理好的。”现在，李锌根本就不想接招和许量短兵相接打官司，他开始采取了推延的战术，这让许量和程律师始料不及。因为在中国打官司的流程很长，几个月的时间就想正式在法庭上针锋相对过招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如果对方有意为之，只需要利用合法的手段就可以把官司推延几年才开始正常的审判，而审判还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至于申请强制执行，那则是猴年马月的时候了。
她的眼神中流出了疲惫，好像是在惋惜李锌的变坏，更像是在痛惜她的瞎眼。许量的心痛开始化为冲动，他把她揽入怀中，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触发的不是性，而是欲望很单纯的那种抚慰的感受。他想：这小丫头为许量也付出了很多，没名没分地随叫随到，做情人也是很不容易，或许，她想出门经历一些风雨，也不见得是坏事情。
“如果借你一双慧眼能够透视万丈红尘，你就会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美好的事情都必然有阴暗的一面：比如爱情的前提就是背叛，没有旧爱，哪里会有新欢？友谊的基础是利益，利尽人散、人走茶凉千真万确。”许量有感而发，在她的耳边说道理犹如在说情话，“我们都很疲惫，不是因为劳累，而是缺少了挑战的勇气。在微信撕裂了时间，一切都被碎片化的时代，当朋友圈替代了说话本能的时候，写作是郁闷的，因为你所有的智慧仿佛都是被别人转发过的文字，似曾相识就是人变傻瓜的明证。”
他的话让她第一次对微信在事业和生活中的作用产生了怀疑：微信是谋杀人们时间的毒品，还是帮助人们社交的用品？
“在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我们的人格开始分裂为现实中的人格和互联网中的人格，能够在这两个世界中畅通无阻的人毕竟是少数，当大多数人被虚幻和现实之间的高墙阻碍的时候，精神郁结成病态是不可避免之事。”她克制住了再次去翻阅微信的想法，这是许量的时间，他是大丈夫，容不得他的女人不听话。于是就反问他：“佛铭是写作高手，手下的作家大将如云，许哥你又能写什么呢？”
“呵呵，小丫头你是小看你许哥了，我以前可是写诗歌的诗人，”许量的笑声不爽朗，因为他对写作已经不再自信，但他的认识是深刻的，“写作是一次长征，在没有方向感的原野，景色宜人之际，文字才会野蛮生长。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人声鼎沸的干扰，内心的世界才会慢慢浮现出来，如蔚蓝海岸中的岛屿、如蓝天中的白云。我们不得不承认，钱越多人越傻心也愈加坚硬。除了爱情能够软化微笑中的冷漠，除了真诚连接心灵，这样的中国人的生活越来越没有意义。”这是诗歌一般的语言，白蓝拉了许量坐下来聊天，顺便再次翻阅了一下刘大力的微信。
他们说起了最近参加的一场朋友婚礼，许量是证婚人。
“喜新厌旧的人不配进入婚姻，因为婚姻就是把新人变为旧人和老人的过程，爱的本质是陪伴、是牵手，爱情是两个人的宗教自由，但宗教的自由是信仰的殿堂中的祭品，活灵活现。我们这一代的‘60后’和‘70后’，在脱贫的道路上挣扎已久，好不容易富裕起来之后，我们才惊奇地发现有钱人并不是天生的贵族，但很多的人正在和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包括我自己。”许量的反省是很深刻的，他的内疚感让白蓝感动了，动情的女人最美。
“爱的能力。”许量对白蓝戏谑的这一句话，让她立刻把自己的身体变成美女蛇一样，曲线毕露地把女人的身材扭上了他的躯体。她是瑜伽高手，情欲高涨之际宛如藤缠树，他欲罢不能。
“这次的民间金融风暴的规模之大，危害之烈，连锁反应引发的资金链条会勒死无数的放贷人和借款人，一定会有不少的事情出人意料。”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有了成都一家担保公司董事长前几天跑路之后的小道消息，他继续说，“做放贷人的前提就是集资，这些年的经济危机一旦引爆会让他们不仅仅是跑路和作奸犯科了，还有不少人会掉脑袋的。”他的身体也回应了女人的亲密，但两人都没有做爱的想法，只是缠绵也是不错的体验。
“前几年，水涨船高的泡沫时代，大家都赚钱笑逐颜开之际，我们做老师的去不合时宜地苦口婆心提醒他们金融有风险的大道理，不就是显得我们太没有道理吗？现在，他们即将沉没，在灭顶之灾来临之时，他们的急中生智会帮助他们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
他的话有点失去平时的威严，她也是吐气如兰假装不懂地请问一句话：“稻草是谁？”
“法律。”
其实，他想用手指一下他自己的鼻子去说明他或许能够救助一些放贷人但却不敢，因为他们尊称许量为民间“金融教父”的含义不是他的金钱而是他是前辈。他的双手都参与了他们身体纠缠不休的谈话，她的敏感部位也逐步活跃起来，他们不是普通男女，好像是话题越严肃情欲越高涨。
“你给他们讲道理，他们会给你说法律，你给他们说法律，他们会给你说政治；他们给你说政治，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比他们更大的政治力量。这在中国是有这条道路的，八大民主党派也是政权的一部分，民主协商这是起码的常识，打破利益集团是全体中国人最大的政治，不过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忘记这名言，政治就是牺牲，当然是牺牲别人。”
“如此说来，金融也是牺牲，当然是牺牲别人，”她毕竟年轻气盛，欲望在肢体中乱闯，胸和头都开始春潮涌动起来，他却还在一板一眼说人生的大道理，“有想法的人会烦恼，这是能力不足的问题；有理想的人会坚持，这是信仰的问题；有思想的人会痛苦，不是知己寥寥无几，而是思想出自孤寂。”
她的红唇去堵他的嘴，湿润之时，耳朵又听见他的话语：“不是这个时代很坏，而是我们要反躬自问：我们到底在这个时代做了些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这代人之后，后代怎么办？”他们都知道内江市的一家理财公司的老总因为把数千万元的集资款交给了那家在全国工商联都有一席之地的何大老板之后，收款无望而跳楼自杀的惨状：这个“80后”的小老板有娇妻弱子，女儿只有三岁。
他在喋喋不休之际，她有点魂不守舍了。
“杀富济贫最好不过的工具就是金融，我们停下来就是要保卫我们一生一世的财富，”许量抓紧时间给她说明他的计划，“资本之鹰做公司十几年了，做圈子多年，认识的朋友和兄弟遍天下，或许，这些都是被商人们叫作人脉的资源。我们之所以都在用大文化做小生意，那是在用事情而不是用眼光去选择朋友，我们发现了人品不是一种道德范畴的东西，而是一种能力，但忠诚与能力成反比。”
他说的是团队管理和圈层经济的布局，他也在反省他参与的那家曾经寄予厚望的平台投资公司停业清算，等待机会东山再起的事情：“我许量还是小老板个体户的心态啊，我们几个师生突发奇想一腔热血搞起来的平台公司热热闹闹却失败了，为何？定位不准确和团队机制不健全。可惜，后悔。”他的写作计划就是与佛铭的背道而驰，佛铭写的都是许量的成功，而作为许量本人只能书写他的失败和沮丧。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有的兄弟注定会形同陌路的感受，而她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们的衣物越来越少，温润满怀，她用热情洋溢堵住了他的嘴之后，他的行为举止立刻变得年轻了，心中不再有丝毫的后悔：她就是他的女人，在道德和婚姻之外的女人。
她呼吸加快，就带了他站起来去了窗边。窗外，夜色中，华灯初上，城市灯海如潮，热闹却陌生。
他从后面拥抱她，她身材高挑却懂得怎么去迎合她的男人，在闭眼的享受中，听他在说话：“生命是一条抛物线，起初是冉冉升起，势不可当，后来就是一位成熟而到达顶点。一旦开始坠落，那种绝望让人惨不忍睹。或许，只有佛教才能够让人彻底解脱苦厄，让往生、今生和来生三生有幸。以前，我以为金钱能够带来幸福，现在，我有钱了却依旧苦涩，没有追求目标的人就是迷途羔羊，有草吃却没有希望。”
“所以，我要你吃掉我这个小绵羊啊。”她的话语中，分明把他当成了狼。白蓝习惯了许量说文绉绉的话却是强悍的突破。
“人生最大的痛苦来源于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中，人的有限能力与无限的欲望之间的矛盾。”许量感觉到了女人丰满的温柔在动摇他心中的觉悟，这让他想起多年之前与张娅曾经有过一次靠窗的欢愉，暗示他最喜欢这种场景里面刻骨铭心的爱。如今，喜新不厌旧是很多成功男人的流行病，许量病得不轻，但张娅的毅然消失让他有些顿悟。但如今，白蓝的身体更加丰润，她的姿势更加胆大妄为。他在做爱做的事情，心中却依旧在纠结：自他从商以来他的人格一直在缓慢地分裂，钱越多亲情越少，尽管有白蓝这样好的伴侣相伴，太太张嘉仪时隐时现，但想念儿子许多和女儿许诺却是不可压抑的本能。
当他突破她的生之门那一刻，却大叫一声：“我想关闭心中的欲望之门。”
他在和她继续犯错误之时，痛并快乐，喃喃自语，她听的次数多了，只要他没有说出要永远回张嘉仪的那个家，她都有能力充耳不闻。因为在情海中，男女犯错误的时间越长，对人生认识的正确性就越高，很多的千古绝唱都是从错误而不是从正确开始的，她在运动中期盼未来。
终于，他们眼中看着窗帘缝隙中展示的首都街景，在不断叠加的高潮中慢慢地放松，放下，放心，恰到好处地回到了谷底。这时候，他们的房间响起了门铃的声音。这声音清脆、响亮而刺耳。
刘大力和严冬两人赶到世纪金源大酒店的时候，严冬在给刘大力推广金丝楠文化，而刘班长却在关心白蓝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白蓝住的房间。在门口，来自福建仙游的做木材生意的商人严冬性格好奇，一边在猛按门铃，一边对刘大力竖起了大拇指，因为如果不是刘总的北京的关系网厉害，要查到白蓝大美女住的房间号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酒店必须给宾客保密，尤其是白蓝还在他们来之前专门给前台打了电话要求保密她的房间号码。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严冬的脸上出现了狐疑，刘大力却大度地说：“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大美女不会不化妆，她不化出一个美貌如仙女的妆容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白蓝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看见白蓝，刘大力暗中在心里想：在这性感泛滥成灾的时代，能够打败男人的不是漂亮，而是惊艳，如同面前的女同学就具备惊鸿一瞥的美，让她面前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触电，那种电光石火的心颤，这才是爱。
她挡住门，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一起去吃饭吧。还有李泳和叶味梅两个同学在等我们呢。”说完，她就关上门带头向外走去，那步态得体、仪态万千。严冬立刻跟随，刘大力则若有所思，他看出白蓝的脸色红润，身体上传出有刚刚洗浴之后的清香。想了一下，刘大力追上她的脚步配合道：“我们去鬼街吧。你们的成都同学黑娃赵兵和苟好一会儿也会赶到，他们已经在向我们会合的首都机场的高速路上了。”
当晚，半夜已经过去，在北京鬼街的“四川人川菜馆”，李锌和白蓝在这里碰见了。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都是尖锐而刺痛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的座位正好紧挨在一起。因为天气寒冷，吃辣椒可以生热，刘大力带来的一帮同学来自天南地北，嗓门儿大，气势非凡，而李锌只带了两个小跟班，其中一个就是王大光。实力对比不行，所以，尽管许量不在场，他也没有能力去干预白蓝的生活。喝了一点酒，白蓝心中有气，但李锌只是欠债不还，她不想在同学面前暴露她做业务的风控手段有漏洞，就拉了刘大力去找李锌这个成都老乡比酒。当然，好男不与女斗，见白蓝来势汹汹，李锌很有礼貌地一杯又一杯地接下招来，面不改色。一直到白蓝的同学们越来越多赶来，听她说这个年纪轻轻的李锌居然是成都借贷江湖的知名人物，他们的热情好客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渐渐地，李锌开始觉得体力不支。王大光的欠款不多，他的这笔借款也不是白蓝亲自放款，白蓝对王大光的了解还是限于贷款资料。所以，当王大光上场来替李锌喝酒的时候，白蓝对他并没有下狠手。
赵兵和苟好是成都人，不想在老乡之间打内战。他们和李锌认识了一下，说了句客套话就两不相帮了。两人乐得清闲，回到饭桌上，一边喝啤酒，吃小菜，一边见缝插针地谈起了资金合作的原则和生意。在小饭馆里面，菜的味道、人的味道与酒的味道混搭在一起，白蓝从应对自如到头晕目眩，刘大力一直咬牙在做护花使者。李锌在喝醉之前，给两位小兄弟使了眼神，他们在大家不经意的时刻，偷拍了不少白蓝和刘大力喝酒说话的镜头。一些角度的缘故，看起来，白蓝和刘大力就是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