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叶躺在床上,帷帐四处散发着药气,她明白自己快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也罢,长信,本宫终于可以去见你了。”她喃喃自语着,过了一会儿她稍微用了些力气叫来服侍的侍女,“去把秦泓和郡主叫过来,本宫有话说。”
不多时,秦泓便领着年仅七岁的宫葭走进来跪坐在怀叶床下,“殿下!”
怀叶歪过头去,“你们来了。”
“殿下……”
“不要露出悲伤的样子,本宫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说着怀叶摸着宫葭的头,“只是苦了葭儿,没了父母。”
怀叶喘了口气看向秦泓,“秦泓,虽然你比我年长,但是本宫看你身体康健,是可以陪伴葭儿的人。从前我就跟你说过,今后你要辅佐的人不是我而是葭儿,这一天就来了。”
“殿下,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心辅佐郡主。”
“我对你没什么别的吩咐,只有一句话,不管你以后打算往什么方向走,一定要确保葭儿的生命安全,不得让她身陷险境,明白了吗?”
秦泓重重的点头,“臣明白,请殿下放心。”
怀叶点了点头又看向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宫葭,“葭儿,母亲即将去另一个世界与你父亲相会了,留你一个人在世间真是对不住。你要记住,母亲会到今天这个境地全因不够狠心,你往后的人生路只会更加艰难,你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秦泓。这世间的规则就是成王败寇,你不争也会有人想要害你,你只有更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宫葭瞪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怀叶歪过头看向透着阳光的窗户,“秦泓,你去把窗户打开。”
“殿下,现在天气依旧寒冷,还是不要开窗为好。”
“叫你打开你就打开。”
秦泓只得起身到窗边打开窗户,料峭的春寒与耀眼的阳光一同洒进来,怀叶命人把自己扶起来,她靠着枕头勉强坐着看着窗外的阳光,“也是在这样一个好天气本宫受封亲王,也是在这样寒冷的时候遇见了苏长信……”说完这句话怀叶的头便歪了下去,秦泓跑过去探了探怀叶的鼻息然后哽咽了,“高越亲王殿下薨了。”
京城。
“什么?!怀叶没了?”正在与后宫男子饮酒作乐的怀廷听了这个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屏退后宫诸人,她惊讶的看着给她汇报消息的刘昴。
“臣也十分惊讶,但是这是湖州六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是假的,臣已经派人去核实了。”
怀廷瞪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怎么如此突然,怀叶可是还很年轻啊。”
“来报上说,高越殿下去岁岁末偶感风寒,因医治不及时拖成大病,今春便没有熬过去。高越殿下从七年前难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因病去世也不难理解。”
怀廷皱了皱眉,“说得如此轻松,虽然朕和怀叶一直斗来斗去的,但毕竟她也是朕的妹妹,年仅二十四岁就英年早逝,朕怎会不痛心。更不要提难产那件事,难道不就是咱们……”
“陛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不必为此愧疚。高越殿下也不是没有害过您。”
怀廷撇了撇嘴,“罢了,不管怎么说,你派人去湖州代朕哀悼,多多赏赐陪葬品,让怀叶有个风光的结局,明白了吗?”
“臣明白。”
雍州安和县,平安郡王府。
自从怀廷即位之后宫怀隼便到封地居住,但是毕竟她还算平定王府的质子,所以在她的周围有很多朝廷的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听说了怀叶去世的消息,宫怀隼坐立不安,总想着离开雍州前往湖州去吊唁,然而周围又有很多朝廷的人在,她行动受限,此时也不宜展现她和怀叶过于亲密。
“殿下这两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得知了高越殿下去世的原因?”这天晚上宫怀隼来到了樊绩房里,樊绩看她面色忧愁。
宫怀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啊,本宫现在行动不便,其实想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那些人肯定会把我的消息汇报朝廷,那时候才是麻烦,刘昴正愁没证据证明我和高越殿下同党呢。”
樊绩咳了咳,“臣这里倒是有个办法,只不过有些危险。”
宫怀隼眼神亮起来,“哦?说来听听。”
“殿下并非真的受到监禁,那些朝廷的人也不过是白天看得着的时候看着殿下的一举一动,如果殿下趁夜间出行便不是问题。”
宫怀隼听了嘴角有了笑意,“真不愧是前内卫出身的人,你说得对。不过,我这一去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在府上,到时岂不惹人怀疑?”
樊绩想了想,“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如今安和县乡下时疫流行,殿下只需借口接触了不洁之物感染疫病,再买通一个郎中确诊殿下病情,便没有人再敢接近殿下房间。疫病病情难测,一两个月之后才痊愈也不是什么罕事。”
宫怀隼点头,“好主意,那就这么办,明天本宫就着手安排可信的人来做。至于后廷的人就靠你来周旋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特别是善飞。”
“殿下放心,李大人届时虽然担忧殿下安危,但也会考虑公子健康,不会轻易接近您的房间。”樊绩话里提起的公子是两年前宫怀隼与李善飞生的儿子,名叫宫衍昌,是目前宫怀隼唯一的孩子。
次日夜间,宫怀隼安排好一切准备从后门离开,随身只带两个贴身侍卫,樊绩将她送到门口,“殿下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湖州以后,朝廷的人应该也会去,要多注意,最好直接找过去就认识的故人。”
宫怀隼点了点头带上草帽,“放心吧,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给你飞鸽传书。”
湖州。
因朝廷下令厚葬,于是高越亲王府便开府凭吊,由秦泓主持,每天接待大量的客人,将持续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才会发丧下葬。
这次朝廷派来的人乃是戚幻云之女现任礼部侍郎的戚晓,戚晓因出生显贵加上聪明能干,年仅二十二岁便被任命为礼部侍郎,此次更是由刘昴指派前来吊唁怀叶,同时身兼考察高越王府一职。
“见过戚大人,路途遥远,辛苦了。”秦泓在正堂接见了戚晓。
“秦大人才是辛苦,高越殿下英年早逝,郡主尚小,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秦大人操劳。”
“并没有外人传言的那样,外面的事情少不得是下官多操心,然而内廷的事还有傅大人做主。”
“那就好,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就先去灵堂祭拜一番才是正理,请秦大人带路。”
“这边请。”
至夜,安顿好戚晓一行人,秦泓才回后堂稍事休息,这时闵穗走了进来,闵穗此前自然也受到贬谪,但是通过秦泓的安排她也到了湖州府做了个小官。
“大人,来了一个贵客。”
“这么晚来?谁呀?”
“平安郡王。”
秦泓一惊,“平安殿下来了?你确定?快请她进来。记住,绕过客人居住的区域,直接从角门带到这里来。”
“好。”
不一会儿,宫怀隼便随着闵穗进来了,她身着黑衣,头戴草帽,一看就是偷偷前来的。
“参见平安殿下。”
“秦大人不必多礼。”
“殿下请坐。”
宫怀隼坐下摘下帽子放在桌上打量了一下秦泓,“几年不见,秦大人是瘦了,想来是操劳不少。”
“不敢当,没想到殿下能过来,看殿下的打扮也是偷偷出来的吧。”
“是啊,朝廷的人在安和县有人专门盯着本宫,我也是没办法。但是,我与怀叶殿下情同手足,不能不来。”
秦泓点点头,“平安殿下有情有义,臣十分感动。这样吧,白天的时候难免人多嘴杂,万一让朝廷的人看到殿下就不好了,臣现在趁夜色带着殿下去灵堂吧。”
“朝廷的人已经到了吗?”
“是的,就在今早到的,跟我来。”
宫怀隼跟着秦泓来到了灵堂,那里有一些下人正在守灵,宫葭也跪在那里守灵,尽管秦泓劝她不需整日在那里跪着,但是宫葭不肯,现在正累了打瞌睡。
秦泓等人一过来,宫葭又醒了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臣来看看郡主,怎么一直守在这里,您可以去休息一会儿,不要累坏了。”秦泓说罢又介绍宫怀隼,“郡主,这是从小和您的母亲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平安郡王殿下,您应该称呼她为堂姨。”
“堂姨好。”
宫怀隼上前去蹲下拍了拍宫葭的肩膀,“小小年纪倒是很守孝道,不愧是怀叶殿下的女儿。其实我们曾经见过的,不过你那时候才两岁,一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又说了几句,秦泓便让嬷嬷把宫葭带下去歇息,宫怀隼方给怀叶上香敬酒。
“殿下已经把郡主托付给你了吧。”
“是,毕竟也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了,傅大人此次经受了这样的打击也是卧床不起,我看也是时日无多。”
“虽然本宫也很想去看看傅大人,然而为怕人发现还是算了,你代我问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