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葭在帝山几个月,已经和那里的人大多数都熟悉了,了解了各种情况,有一些对怀廷或者刘昴不满的人她也都掌握了,不仅是这里有身份的人,就是山下的村庄,宫葭也在出去散步或者打猎的时候与人攀谈,跟村民也都认识了。这天正在茶室烹茶的时候,一个侍卫走过来,“殿下,秦大人到了,如今已经被李大人带到后堂去等着了。”
宫葭听了微微点头不慌不忙依旧把茶煮好了命人拿到后堂去,然后出去晃了一圈才漫步回后堂见秦泓。
“参见殿下,多年不见殿下,殿下更加有风采了。”秦泓见宫葭身体康健自然是十分高兴。
宫葭笑了笑与秦泓携手坐下,“本宫更加有风采了,你在家里养的倒是也挺滋润的。这次是你独自来的还是谁送你过来的?”
“臣年纪大了,独自是走不动了,小女送我过来的。最近情况如何?”
“我身处深山,外面什么情况不太了解,不过倒是在这里结交了一些有用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先帝和刘昴有意见。还有,陛下和她身边那个近臣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已经听说了,没想到竟有这种事,依照民间的说法,陛下无子也与此有关,如果皇帝一直坚持,日后必定要从分家过继后嗣了。”
“那是何年何月的事,陛下有生父有正宫,他们怎么会甘心,不过这晏如意倒是个可以下手的对象。”
“殿下难道已经有计划了?”
“计划算不上,毕竟我和晏如意只有一面之缘,不了解她的话又怎么能谈得上计划呢。这里有一个先帝的侧室名叫方树的,他母亲是安和县令,我想着那里不是怀隼堂姨的封地吗?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联络。”
“平安殿下封地在安和县,理论上来讲肯定是有联系有来往的,但是这个也说不准,如果殿下在意不妨写封信给平安殿下,你们也是多年不见了。”
宫葭点了点头,“确实,我理应写信去问候一下。”
过了几天,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宫葭便让秦泓先回家去,反正秦州也不远,日后有时间再见,趁夜偷偷送走了秦泓之后,宫葭散步返回居所,在路过的一个石像下面看到一个人正在那里喝酒,一边唉声叹气,于是宫葭走过去,见他身着帝陵守卫的服装,“看你衣着乃是戍卫这里的侍卫,如何在这里独自饮酒?”
那侍卫抬头看,宫葭初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士兵就都见过了,于是他赶紧站起来,“臣在此偷懒,还请殿下恕罪。”
“没关系。”乘着月光宫葭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她认得他,是帝陵守卫的副将郭绛,“原来是你,本来出来巡逻的活儿也不是你干的吧,有什么心事吗?不如到本宫那里坐坐,我那里有暖炉,别在这里喝冷酒坏了身子。”
“承蒙殿下抬爱,然臣身份低微,不敢相扰。”
宫葭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话,大家同是在帝陵为祖先守护的人,哪里分什么高贵低贱,况且本宫正室不在这里,漫漫长夜也没个说话的人,既然和你有缘在此相遇,何不饮酒叙话,排遣无趣呢?”
郭绛见宫葭如此说便也不好再拒绝拿起地上的酒壶,跟着宫葭来到了她的房间,宫葭命人去热一壶酒来,并叫李灿去小厨房拿几个下酒菜来,两人对酌。
“这大冷天的,你独自在外面喝酒,又唉声叹气,有什么烦恼吗?如果本宫能帮你一定会尽力。”
“多谢殿下关心,其实只是臣的家事,我母家因是分家,多年来一直受本家的欺负,本家如今也败落,就更加得寸进尺,臣正盘算着等到拿了俸禄就叫家母与宗祠断了关系,接到帝山山脚那个小村庄住着,我妹妹如今还未成年,等她成年了出去做个什么事说不定日后能渐渐好起来。”
宫葭转了转眼睛,“敢问你家是何处郭氏?”
“便是洛阳郭氏。”
“洛阳郭氏,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隐帝正宫郭大人的母家吧。”
郭绛听了连连点头,“正是,在隐帝以前郭氏发展壮大,分家无数,我家便是其中一支,自从世宗即位之后便渐渐没落了,如今也是子弟不肖,七零八落了,但是洛阳的本家族长依旧守着老本装腔作势。”
宫葭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看你身体结实,行动敏捷,如今多大年纪了?”
“臣现在二十五岁,参军九年了,来到帝山也已经四年了。”
宫葭上下打量了郭绛一番,正如她所说,郭绛勤于锻炼肌肉结实,虽不算高大,但是却十分可靠的样子,言谈举止间也能看出是个有些家教的人,“那你可识字?”
“臣小时候家境比较好的时候曾跟着族里兄弟姐妹上过两年家学,识得几个字。”
“原来如此,跟你给本宫的印象不差多少。你已经二十五了,可曾缔结婚约?”
“说来惭愧,小时候确实定过娃娃亲的,只不过那家的小姐不到十岁便没了,就算是取消了,后来家道中落,便也说不到什么人家,再加上后来臣出来从军,更别谈婚姻之事了。”
宫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家人现在是怎样的状况?妹妹几岁了?”
“父母如今都还居住在洛阳的老房子里,妹妹如今十三岁,只得小小的一间,三个人挤在一起,父亲前年还患了痰症,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买药。”
“你在帝陵戍卫月俸几何?”
“臣好歹熬到副将,这里管吃住,没别的开销,这酒还是臣从大厨房偷了点出来的,每个月一斗米和一两银子的俸禄都送回洛阳去给父母用。”
宫葭听了不禁感叹,羽林卫的普通士兵一个月有三斗米和五两银子的月俸,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你的能力早应该调离帝山了吧。”
“这话臣不敢乱说,只是臣无家世无背景,有那么点关系的郭氏本家还是前朝没落的,在这里能做到副将臣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宫葭听了叹了口气,“郭副将,你我有缘相识,如果你信得过本宫,你母家的事情就包在本宫身上,我定会让他们毫无损失脱离洛阳本家接到这里来和你见面。本宫最是爱才,日后也绝不会让你这个有能之人一直在帝山默默无闻。”
郭绛听了跪下叩头,“殿下今日能收留臣在贵处饮酒吃饭已经是大恩大德,臣如何敢承受殿下恩德?”
宫葭扶他起来,“这有什么的,你不必担心,我今日既然帮你,日后说不定还有求于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殿下有什么难处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宫葭笑着点头把李灿叫进来即刻拿了五两银子给郭绛,“待我处理好了你母家在洛阳的事,你便拿着这银子当车马费一径去洛阳亲自把家人接到这里来,房舍也不必担心,前几日在村子边上新搭了几间,我问过村长,她说是要给我去村子时候歇脚的,本来不想要他们费心,我在那也呆不了几日,如今看来倒是正好,你就把你父母妹子安置到那里去。”
郭绛又一阵叩头感谢,半日又说了些闲话,天色竟已微微发亮,于是郭绛告退。
李灿给宫葭上了一杯醒脑茶,“殿下为何会对一个守将如此感兴趣?”
“你没听他说他是郭家的人吗?而且我此前就关注过他,功夫不错,又识字读书,可以培养。”
“可这郭家算是个微妙的家族,因隐帝退位,郭家的荣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要想向上走并不那么容易。”
“所以才需要本宫暗地里帮忙啊,我如今帮他解决燃眉之急,他日后自然要报答啊。方才他说还没有婚约,我正计划着如何利用这一点加固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李灿眨了眨眼,“如今殿下身边没有侧室跟着,要不要?”
宫葭看了她一眼,“不可,至少现在不可,现在就当本宫是在帝山闲的无事,乐善好施吧。”
且说郭绛,小时候爱读书,无奈后来家道衰落没有闲钱读书,只好一边帮人放牛一边得了几个铜钱自己买书看,到了十六岁的时候父母本来想操心他的婚事却因家里根本陪送不起而找不到人家。郭绛走在路上看到有招兵的,写着管伙食衣裳住宿,每月还有俸禄,他便动了去当兵的心,最开始他父母还不同意,说他身子骨弱,况且是个男儿,就算再怎么拼命最后说不定只能拖着病体回乡。郭绛为了让父母同意几个月时间早起晚睡锻炼身体,终究私自报了名离家去当兵了,每个月能给家里寄来两吊钱,他父母倒也不说什么了。
郭绛此次意外受到宫葭的恩惠,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回去睡了一觉之后又有些不安稳,心里也在思考为什么一个亲王会突然帮自己,难道真是因为看重自己的能力吗?郭绛摸了摸枕头下面,宫葭赏的五两银子还在,于是赶紧起床写了一封家书,叫父母做好来帝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