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在龟兹后就和父亲一起打理瓷器店的生意,偶尔也会去周围国家与友人一起游历,顺便做些别的生意。有一年,月氏国爆发瘟疫,母亲当时身在月氏,不小心感染,最终不治去世,为防止传染给他人,母亲遗命就地火葬。父亲最终只见到了母亲的骨灰,非常伤心,茶饭不思。因为我没人照顾,于是写信给姨母,姨母便去龟兹将我接回中原,虽然也劝父亲一起回去,但父亲执意不肯。后来,因为思念过度,父亲也身染疾病,不过半年多就去世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刘协渊说到这里看着窗外有些伤感。
玉奇见状抚了抚他的后背,“抱歉,都怪朕提起这个话题。”
刘协渊忙躬身,“不敢,陛下能听臣说这许多无聊的事情是臣的荣幸。”
“不过,你父母情深至此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好,只是苦了你。”单靖风浮现在了玉奇的脑海中,玉奇摇了摇头想忘掉,“你进宫前可有喜欢的女子?”
刘协渊听了忙跪下,“臣不敢。”
玉奇笑了,“什么敢不敢的,今夜是朕和你谈心,不论赏罚,你只需如实回答朕的问题即可。”说着扶起刘协渊命他坐在身边。
刘协渊虽然听玉奇这么说但是仍然有顾虑,在他进宫前,刘畦就叮嘱过他,虽然皇帝是明君,仁义理智,但是说到底她也是皇上,至尊不可侵犯,“伴君如伴虎”这是刘畦给刘协渊的忠告,于是刘协渊这时正在拼命思考该如何回答。
玉奇看他害怕小心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于是扳过刘协渊的肩膀强迫他看着玉奇的眼睛,“朕说了,今夜无君臣,你只管说实话,朕绝不怪罪。君无戏言。”
刘协渊看玉奇如此诚恳才彻底松了口气,“是。臣在几年前在家乡时曾有一个在意的女子。”
玉奇兴致勃勃地拄着下巴听着后续。
“她是陇中大族秦氏家族的人,因为我曾陪同族中妹妹去上学而偶遇,虽然那时年轻,但也算情投意合。不过,我的出身和她一比实在是无法相配,而且姨母从小教育我的就是,我们刘家人还没沦落到去做人家的侧室,所以……”
玉奇听了不禁笑了,“看来你刘家现在是沦落了,让你来做朕的侧室。”
刘协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继续吧。”
“是。因为身份悬殊自然最后就分开了,反正我也有着姨母的教导,她也有着秦氏的尊严,最终也没什么结果。如今已经过去四年多了,其实这件事臣早已放下。”
玉奇点点头,“嗯,是啊,有些事时间长了自然就忘却了。”
这时的刘协渊稍微有些放松了,“臣能否斗胆打听一下陛下年轻时的往事呢。”
玉奇眯了眯眼睛看向窗外,“朕,十几岁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乐工。”
“乐工?”刘协渊有些好奇。
“嗯,当然了,我是皇女,即使是侧室身份也过于低微了,虽说我父亲也出身低贱。”玉奇想起往事叹了口气。
“陛下,若是不想重提往事可以不说,都怪臣太好奇。”
玉奇摇了摇头,“既然我都知道你的过去了,当然也要回答你的问题。因为先帝的反对,我被迫和那个乐工分开,他也被母亲打发出宫。”玉奇想起了在犬戎的时候遇见的杨夔,已经不是她记忆里那个青涩的乐工了,“与他分开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如果没有当初我现在也不是皇上了。”
刘协渊同意的点点头,玉奇看了他一眼,感觉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你去拿些酒进来吧,我们喝一杯,怎样?”
“是。”
燕州,红塔观。
“参见母亲,孩儿多日未回来看望父母,还请母亲原谅。”一个穿着中原服饰面相却有些异域风的男子站在那里对着坐在凉亭中的女人作揖。
“没什么,你们在中原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吗?”那个女人站起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又看向四周,“春晖啊,瑾丹呢?上次来信不是说她也会过来吗?”
“瑾丹前段时间因为河北道的灾情没处理好,被皇帝调回朝廷了,所以最近不能出来。”
“原来如此,现在的皇帝很勤政嘛。”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外走,男子忙上前扶住她。
“是,听说很不好对付呢。”
“比起上一个皇帝是不好对付了,不过只要我们不露出马脚,她绝对不会发现。春晖,你的身份没问题吧。”
“是,宫春晖这个名字只有我们的几个人知道而已,外人都只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呼儿宣。就算皇帝知道了我是室韦王室的世子又有何妨?室韦是中原的附属国,历来也没有禁止通婚的禁令。”
女人点了点头随着呼儿宣一起走下山去,“你是跟我回室韦见见你父亲还是直接就回京城了?”
“虽然孩儿很想见父亲,但是霍驸马前几天派人来说中原不可少人看着,所以孩儿必须回去了。”呼儿宣拱手。
“嗯,我们的大业才是正理,你回去吧。替我向霍大人问好,顺便也问候瑾丹,让她不要忧愁皇帝给她迁回京去,回京也没什么不好。”
“是,我会把母亲的意思带回去的。”说着呼儿宣扶着她母亲上了马车,在车走远了之后自己才骑马往回赶。
在临幸过刘协渊后几天,玉奇又去了傅博云处,傅博云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又富有才气,深得玉奇欢心。但是玉奇在傅刘两人之间流连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去风霜亭见左疆。这天韩秀萱服侍在侧。
“陛下近来心情舒畅,看来是两位大人服侍的很好。”
玉奇看了她一眼,“就那样吧,不过两个人都算聪明伶俐,性格也不同。”
韩秀萱微微点了点头又靠近玉奇,“陛下不打算去风霜亭看看吗?”
玉奇放下书卷叹了口气,“不想去,看到他就会让朕想起单靖风。”
“陛下。左侧用人怎么说也是兵部侍郎左大人之子,您这样不雨露均沾恐怕在外朝会惹人非议。况且,您心里很明白他不是单靖风,您越是想着他与单靖风如何像才越放不下啊,对您来说单大人只有一个。”韩秀萱苦口婆心的劝说玉奇。
玉奇沉默了片刻思量了一下,“好吧,确实是朕一心只想着单靖风了。他是左疆,左合君的儿子,晋州人氏,与单靖风完全不同。”玉奇小声的念叨着,仿佛在警告自己一样,“秀萱,通知内官,朕今晚去风霜亭。”
是夜,左疆早已准备好了等着玉奇。
“陛下驾到~”玉奇不待内官通报完就已经进来了,左疆忙跪在地上迎接,“参见陛下。”
玉奇瞄了他一眼,走向里间,“起来吧。”
玉奇走到床边坐下,左疆侍立在侧。
“给朕倒一杯酒。”
“是。”左疆恭恭敬敬的服侍着玉奇。
反而是玉奇一直表现的很不正常,不正眼看左疆,还一直一反常态的使唤他。
喝了一口酒,玉奇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那张和单靖风如出一辙的面貌,“朕一个多月以来飞麟苑和灵鹤台都去过了,唯独没有来你这里,你可有什么怨言?”
“臣不敢有怨言,能够进入宫廷已是臣的幸运,况且傅大人和刘大人皆是风流才子,臣自愧不如,不敢奢望陛下驾临。”
玉奇冷笑了一声,“真的吗?你既然进宫来,难道不就是想要光耀门楣,又有一个立身之处吗?”
“是,陛下所言极是,但是臣以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使是为了光宗耀祖做臣子的终究是为了为陛下服务,就像臣接受母亲之命入宫,一来母亲尽了为臣之道,二来臣尽了为人子女孝道,如此已经满足。至于陛下会否驾临,臣只能尽力,如若实在不如人,本就不该奢求陛下的雨露,如何敢有怨言。何况陛下每日担忧国家大事,若是我等在后宫兴风作浪岂不使陛下烦忧,到时何来立身之处?”左疆又跪下。
玉奇听了左疆这一通言论,倒也有些道理,“当日在礼明殿没看出来,口齿如此伶俐。”
左疆低下头,“陛下过誉,臣出言莽撞如有冒犯请陛下恕罪。”
玉奇站了起来望向窗外,月光皎洁,就好像她曾和单靖风度过的那些晚上一样,本想出口问关于单靖风的事情的,但想到在前面时对自己的告诫,玉奇还是忍住了,“罢了,你起来吧。”玉奇又坐回床上,“既然你们家出身晋州,不如给朕说说晋州的风土人情吧。”
左疆缓缓站起来,按照玉奇的指示坐在床边,“是,不过臣虽出生于晋州,但是却基本上没怎么在晋州生活过。”
“哦?你随着你母亲调职?”
“是,不过小时候的事情臣记不大清楚了,大概在关中生活过,十几岁以后又随着母亲的正室去燕州生活过几年。”
“燕州,关中。你不是你母亲正室所生吗?”
“是,但是据说我亲生父亲早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所以从小就是正室大人养的我。”
玉奇微微点头,想着这个左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因为连日疲惫玉奇此时已有倦意,左疆看了出来,“陛下,想是操劳国事很疲惫,不如早些歇息为好。”
“朕要是早些歇息今日可就白来了,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在外人眼里臣已经服侍过陛下了,又有何妨?陛下不是臣一个人的陛下,是天下万民的陛下,身体为重,臣岂敢有这份私心。再者,作为男子和女子来讲,没有哪个男人会舍得去勉强自己心爱的女子。”左疆看着玉奇轻声的说完这些话。
玉奇虽然不知道左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是这番话也确实令人感动,玉奇也为自己刚刚的刁难态度而略有愧疚,“咳咳,你很识大体嘛。不过,你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朕就无从判断了,毕竟做了皇帝之后身边的人都只会奉承了。”
左疆服侍玉奇宽衣躺下,“当然,陛下和臣相处时间尚短,陛下会有疑惑是正常的,但是臣的真心不会变,会一直守候着陛下。”
玉奇微微笑了一下,“好,那么今晚你就去外床上睡吧,夜里朕有什么吩咐你可要随时出现,如有差池,朕不会饶你。”
“是。”左疆给玉奇盖上被子自己走出纱帐嘴角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