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巽推开了门就见到绿水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一直到自己点了点头,绿水才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捂住胸口,“真的吓死我了。他们都走了么?”
“都走了。”顾巽说道,绿水的房子在小巷子的最深处,那些官兵搜查完了就去了其他巷子了,现在只能远远的听见喧闹声,近处已经恢复了平静。
绿水沉默半晌,才抬头道,“阿巽,咱们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这个姑姑不必担心,阿巽自有办法。”顾巽沉声道,“姑姑,那人,到底是谁?竟然让姑姑牺牲至此。”
绿水低下头,脸上浮现了美丽的红色,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对顾巽道,“扶我去那小榻上。”
“我将他带走就好。”顾巽伸手去拎那男人,却被绿水拦住了。
“莫要惊扰了他,还是我们去小榻上吧!”绿水看着男人的眼中透出丝丝心疼。
顾巽抿了抿嘴,先从柜子中拿了一床厚褥子放在小榻上铺好,而后小心翼翼的扶着绿水过去,让她躺在小榻上,而后又将枕头倚在绿水身后,拿了被子给绿水盖好,“姑姑,那人什么来头?”顾巽并非好奇心太强,只是那人今晚竟然引来了南羽军,倘若再不清楚那男子底细,恐怕是有杀身之祸。
绿水痴痴的看着床上的男人,眼神逐渐变得迷离,“那年我十八岁,遇见了他。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那一个月,他在明月楼住下了,我与他朝夕相处。那时我是京城最美丽的姑娘,我的歌声能够引来鸟儿,但是只有他的琴声能够与我相和。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那时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他为何离开姑姑?”顾巽不得不打断她。
绿水忽然低下头,“我只是个低贱的歌姬,他是南国最英俊多才的男人,我从未想过能与他白头偕老,能与他有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是难得了,这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引来鸟儿的歌声?与姑姑朝夕相处一个月的男人,莫不是南木云?”顾巽脸色一变,“越王南木云!”
“是啊,就是云少爷。”绿水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我心里,最最重要的男人。”
“姑姑,你可知道,刚才来的是南羽军?”顾巽心中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南木云是当今皇上南木英的亲弟弟!南木英为何对自己的亲弟弟出手?调动的还是南羽军?”
“定然是那南木英吃醋了,南木云与云家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若不是南木英先请先皇赐婚,一对有情人又怎么会……”绿水眼中的恨意让顾巽心惊,这南木云到底给绿水下了什么迷药,这么多年不仅仅让绿水对他念念不忘,更是因为他而怒骂当朝皇帝。
“姑姑!”顾巽急道,“我不管他和云家小姐,当朝皇后有什么样的旧情,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办?”
“当然是帮他!”绿水毫不犹豫的说道,“南木英竟然会对亲弟弟下手,当真是辣手无情!我定要替他讨回公道!”
“姑姑,当初是这个男人抛弃了你!”顾巽觉得脑袋痛的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劝绿水了。
“咳咳!”那男人忽然咳嗽了两声,绿水闻声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跑了过去。那男人缓缓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一张起满了红疹的脸,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嗽的更加厉害了。绿水心急,伸手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伸手拍了回去。那男人重伤,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自然没有把绿水打疼,甚至一点红印都没有,但是绿水感觉心里好疼,她用手捂住心脏,低着头垂泪,不敢言语。那南木云眼睛一转,立刻叹气道,“这位大嫂,当真是对不起,我刚刚还以为是敌人。”
顾巽横了他一眼,南木云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如果真的认为绿水是敌人,恐怕早就出手了。绿水闻言面露喜色,道,“我就知云郎不会忘了我的。”
南木云脸色一变,眼中透出杀机,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南木云?”旁边站的顾巽同一时间将手被到了身后,南木云敢动手伤害绿水一丝一毫,顾巽定然会叫他横尸当场!
绿水脸色一白,“云,云郎,我是明月楼的绿水啊!曾与您一同赏月,看花,足足一个月呢!”
南木云想了一下,又仔细辨认了绿水的五官,方才看出这个病重的妇人竟然是十九年前自己见过的花魁——绿水,当下道,“水儿,我受伤过重,有些眼花方才没认出你来,水儿若要怪我……”
“水儿怎么会怪罪云少爷呢?”绿水喜极而泣,“云少爷还能记得水儿,就是水儿的荣幸了,水儿,水儿……”
南木云面带愧色的看着绿水,“水儿,当初我刚离开明月楼就被皇兄的人带走了,直接被送到了封地,今日是太后六十大寿,我才能回来。这些年,我一直想把你接到身边,可惜一直没有离开过封地……”
“绿水何德何能,竟……”绿水惊喜的看着南木云。
顾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越王自己不能亲自来,难道不能派人来么?”
南木云方才注意到站在阴影里的顾巽,顾巽美丽的侧脸在烛光中若隐若现,南木云只觉得眼前一亮,对于顾巽的插嘴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只是含笑看着绿水,“水儿,这是……”
“这是我在江边捡回来的女孩儿,叫做阿巽。您别看阿巽年纪小,但是医术极高,对了,阿巽快来看看云少爷的伤!”绿水忽然想起来南木云身上的伤口,又有些着急。
顾巽淡淡的说道,“姑姑放心,他死不了的,三天之后就可以痊愈了。”
南木云闻言,心中大喜,“阿巽,我与绿水乃是故交,就托大叫你一句阿巽了。阿巽是哪里人,可是大医孙藏的弟子?”大医是武界最好的医生了,据说医术极好,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
“我所会的不过是些乡野之术,难登大雅之堂。”顾巽话音一转,“刚才的南羽军,可是为您而来?”
南木云知晓这个阿巽比绿水聪明许多,并不容易蒙骗,索性承认了,“是。”
“您何时离去?”顾巽冷冷的问道。
南木云一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他为何被抓么?怎的问起来他什么时候走了?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旁边的绿水倒是不高兴了,瞪了顾巽一眼,“阿巽,怎么跟云少爷说话的?”
“水儿,阿巽也是为了你好。”南木云连忙拦住绿水,他这伤还要顾巽出手才能治好,此时是万万不能得罪顾巽的,“水儿,我在这里恐怕会连累你们,我现在就走吧!”
顾巽冷眼看着他,那南木云嘴上说的很好,可是身体动都没动,“三天后你身体好了,我送你出去。”顾巽实在不想跟这个男人掰扯下去了,这男人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偏偏绿水全都信了,顾巽心里是憋屈又烦闷,转身就往外走去。
“过几日吧!”绿水忙说道,“就算身体复原,也不能承受长途跋涉。况且,云少爷你都多久没有回京城了?”而后又叫住顾巽,“阿巽,你先别走,看看云少爷想吃什么,你去做一下。”
“我这次被人算计了。”南木云叹气道,“本来以为这次给太后贺寿能够缓和和皇兄的关系,结果太后席间中毒,我被人陷害,皇兄以为是我下的毒。水儿,我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不是亲母子却胜过亲母子,我怎么会对太后下手呢?”
绿水心疼的看着他,“这事本就不是你的错。”
“三日后,我送你走。”顾巽无意掺和进南国的争斗之中,她只想拿到河图早早离开,现在南木云带来了麻烦,她必须尽快将这麻烦送走,否则引起别人的注意,怕是她自己都会有危险。
“哎,阿巽!”绿水喊不回顾巽,气道,“这孩子!云少爷,你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南木云看了一眼一脸红疹的绿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索性别过头去,“我没什么想吃的,水儿,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哎,好的!”绿水立刻将有些卷曲的褥子拽平,又帮他盖好了被子,而后跑到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我知道你喜欢沉香的味道,这些年我一直藏着,就想着哪一天再见到你,让你睡个好觉。”她夹出来一小块沉香放进了香炉中,而后小心翼翼的点燃香炉,“云少爷,你休息吧!”说罢去了门口的小榻上,躺在上面想着和南木云的一点一滴,不时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南木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仔细看去,就能看到绿水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