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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代序 我了解的谢国忠

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正是中国再一次出台措施,遏制炒楼,抑制资产泡沫、防止通胀的时刻。过往多次的楼市调控,都不如这次的坚定而严厉。

楼市不只是楼市,楼市经年累月的变化浓缩了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问题。政府和经济学者不断探讨,分析得出的结论里既有殊途同归的见解,也有针锋相对的歧见,凸显了中国楼市问题背后的复杂性,也凸显了在过渡到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在宏观经济结构与增长速度基本底线下,调控手段究竟该从何下手、又该何时出手的艰难抉择。

正因为中国经济发展道路的特殊性,谈论中国经济,来自国内国外的观点,常常大相径庭,可谓人言言殊。中国国土广大,人口众多,民族多元,农民数亿,再乘以跳跃式的发展,当历史尚未转身,目不暇接的新事物已经出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边的环境,已经逼得继续向前走,很难多作停留。因此看清中国,不能只是自己看自己,还要从世界看中国,从中国看世界。而能够在其中参透道理、直指问题核心的经济学家,谢国忠是其中之一。他不断贡献独立观点,一直是市场关注的意见领袖之一。在我主持凤凰卫视《财经点对点》与《金石财经》六年多来,几十次与谢国忠对谈,针对全球与中国经济问题,从市场前景、历史发展进行分析,为市场参与者、政策制定者评估财经大势,提供了实时而深入的分析,透视事件内外因果,判断政策走向。这本书记录了连续几年的谈话内容,也包括对最新事态的关注,是这几年的真实记录,可以说是不间断地记录了谢国忠的思想过程。从这里,读者将会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谢国忠多年来的思路与逻辑,了解他的所思所想,看他是如何观察理解中国与世界的。

在访问中,我时常感受到谢国忠对事物发展的敏锐洞察力,他往往在第一时间就能清楚地指出问题的症结,道出事件的原因与后果,准确推断出可能的结局,例如迪拜事件、希腊债务问题,等等。早在金融海啸发生一年前,他就已经多次指出危机所在。作为经济学家,其使命并不像预言师那样以天赋去推测未来,而是用专业精神去研究经济趋势,从而避免危机。谢国忠不断地提醒,就是希望避免局势恶化。

谢国忠的判断基础不光来自深厚的经济学理论素养,更因为他观察的深刻程度。他的分析之所以独特,是因为他更着重历史经验与人性心理。多数人在镜头前只看到Andy“忧国忧民”地谈论全球经济,有些人觉得他看中国的时候比较“悲观”,其实Andy对中国经济前景是理性的也是乐观的。在与市井百姓、政府官员、企业管理层、对冲基金经理、各路投资者以及国际政经界人士等的交往与对话中,Andy往往清楚地看到“人性”对市场风起云涌起到的推动作用。也因为了解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历程,洞悉中国人的性格,所以对于中国民众从股市到楼市的疯狂,他一直保持清醒,坚持说实话,对于政府政策酝酿,也都是用心地提供建言,即便有众多非议也不改本色。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需要不凡的见解,需要虽千万人我独往的勇气。在财经金钱世界,在这个浮华喧嚣的时代,我们需要这样的人,需要本色英雄。

许多人通过凤凰卫视知道谢国忠,了解他的观点,追逐他的评论。一般的股民普遍没有经历过股市暴跌,没有痛苦的记忆,对Andy的金融分析,往往看成进场买卖的“预言”,但对于警世之言,世之常情,往往是声声过耳,甚至觉得忠言逆耳。在2008年的空前跌市中,市场对他的误解越来越深,大家只记得他说的“点位”,而忽略了他分析的整体经济基本面。在前景一片欢腾时人们不爱听他泼冷水,更不喜欢在大市下坠时的恐慌中他还超级理性,原本希望他可以抛过来救命绳索,他却依然从容不迫,一如既往。

谢国忠真的是这样冷静而无动于衷吗?他究竟如何看待外界的批评甚至不理性的言论?闲聊时,对这样的问题,Andy一笑置之,但我想许多观众肯定像我一样好奇。于是在电视节目上我故意问,怎么看大家叫他“空头司令”,他仍然不多作辩解,依旧专业回答市场动向与经济问题,不谈个人感受。到了2009年年初,有内地媒体就他的国籍问题发表不实之词,暗示他的言论有某种立场背景,他也只是当天通过凤凰网发表声明澄清。我们想在《金石财经》节目中让他说说话,谈谈看法,他都不愿意再置一词。就像这次集结多年的访谈出书,Andy还是依然故我,从不谈个人话题,但对攸关国家社会民生的专业探讨却总是有问必答,滔滔不绝。Andy的坚持,让人尊重与省思。这个社会不缺名人,但是他从不把自己当做名人,他贡献的是专业,永远保持理性的言谈,不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

但好奇总是驱动人们想与之接触,直接交谈。许多朋友想见见谢国忠,亲自了解他这个人。他们第一眼所见,Andy风尘仆仆,单肩背着简朴背包,再到席间听他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见闻,即便双方经济观点有异,Andy都不会与人辩驳,他或是微笑以对,或是轻松回答询问。

谢国忠是个温柔敦厚与善良的人。他看问题敏锐,观点明晰、下笔有力但和善。《礼记·经解》:“温柔敦厚﹐诗教也。”这是中国古代儒家的传统。他注重情义,帮助朋友。他以宽广的人脉安排活动发起慈善募款,帮助民工子女就学,却不欲媒体大肆报道。他发出忠言,是因为希望国家越来越好,现在就要走好每一步。

谢国忠身上还有一种气质,我觉得近乎古人的狂狷。现在回想多次的访问交谈,萦绕心间最深的是他独特的见解和真诚的为人,总是带来做人做事的启发。在孔子时代,听说乡里有一人,他对男女老少、贤愚顽痴、好坏官民,都异常和善。乡里上下都把他当做谨慎老实的人,都说他是个好好先生。孔子听说了,却不以为然,称其为乡愿,并说:“乡愿,德之贼也。”《论语·子路》:“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认为狂者积极进取,不拘一格,狷者洁身自好,志向高洁。狂狷之气,在历史上脉络相承,代有典范,比如屈原、嵇康、李卓吾、龚自珍,代表了一种特立独行的精神力量。环顾四周,沧桑大地,作为独立经济学家,心中能保有这样的气概的学者,历历可数,确实是令人敬重的。

谢国忠的言论与文章并不少见于媒体,许多人想帮他集结出书,但Andy都婉拒,因为他无意借出书“沽名”。这是第一本获得谢国忠同意将访问内容出版的书,算是记录我们多年来在电视荧幕上对中国与全球经济的及时关注,所付出的

“心血”。每个人最宝贵的是时间,尤其是忙碌的财经界人士,如何分配时间往往成为难题。但每次到公司接受访问,都花费他起码半天时间,多年来都是如此。我衷心感谢他的支持与鼓励。

这是我了解的谢国忠。

曾瀞漪 2010年0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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