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元烈帝话刚刚落地,在卿戕与卿君笑都还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朝堂之外传出了一阵释意得笑声,“皇伯伯,怎的又不等我就开始了……”
话语里带着一丝埋怨,然而,朝堂之上却是并未有得几人对那人的身份起什么兴趣,像是心知肚明一般,只有元烈帝一人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门口,“你倒还是恶人先告状了,朕说了你若是不想上朝便就在府中呆着就是,你偏又要来,却又每日都要迟到,若是哪日你能够安安分分的按时来上个早朝,朕才觉得奇怪呢。”
朝堂之上,不同品阶的官员所穿着的朝服也是不同的,而皇子也是穿着了皇子服,然而此刻除却了卿戕,在如此肃穆的场合却还有着一人穿着常服。
那人便是……虞阳。
此时的虞阳与朝堂之上的氛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除却他一身白色的锦袍在这统一了着装的朝堂之上显得格格不入之外,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气质便是给了旁人一种我是纨绔我怕谁的那种感觉。
听了元烈帝的话之后,虞阳却是笑眯眯的朝着元烈帝走近,一边走嘴里一边说着,“每日上早朝这可是娘亲要求的,若是违背了娘亲的心思,娘亲怕是要不高兴了。”
元烈帝却是挑眉,周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行了,还不快些回你的位置上去。”
“是,我的皇上。”虞阳说道,旋即走到第二排,并排着平昌王府的小世子站着。
而被虞阳这么一打岔,元烈帝却是忘了方才自己说到哪里了,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慢慢的上了高台,坐在了轮椅之上。
而自从虞阳出现在朝堂之上后,卿戕便是一直没有抬眼去看他,此刻就她一人站在了正中央,不由得抬起头在视线范围内扫视了一圈,却是与虞阳视线相撞,旋即卿戕看到虞阳对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嘴巴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卿戕却是并不想见着虞阳,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于是眼睛瞬间从虞阳身上移了开来,看向了元烈帝,却是元烈帝带着一抹探究看着虞阳,接着,元烈帝又是看向了卿戕。
卿戕以混迹沙场十年的经验保证,元烈帝看她的这一眼,绝对是带了杀意的。虽然浅得几乎是不存在,可对于卿戕这种对杀意格外敏感的人来说,很容易便是可以捕捉得到这杀意。
卿戕不由得心头一惊,猛地低下脑袋,思绪一瞬间闪过万千。
她知道为何元烈帝对她有杀意,不是因为她方才对元烈帝说的看似大言不惭的一番话,而是因为……虞阳!
虞阳在昭通城里是一个纨绔子弟,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点,而昭通纨绔子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却独独虞阳一人是出了名的纨绔。
这并不是因为虞阳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是因为虞阳这纨绔的性子是被人生生给惯出来的,而这惯他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当今的皇帝,元烈。
元烈帝对于虞阳的宠溺甚至是超过了对他自己的儿子们,虞阳的父亲早逝,母亲自刎殉情,然而却并未死成而是昏睡了十余年,那时的虞阳不过也就八岁而已,虽然顶了一个忠勇侯府的世子名头,然而实际上不过是个没实权的小孩子罢了。
就在世人以为忠勇侯府即将就此衰落,慢慢的销声匿迹的时候,元烈帝对忠勇侯府却是分外的上了心,更是将虞阳接到了自己的身边,足足照料了他三年有余。
而虞阳就凭借着元烈帝对他几乎是不论对错的宠溺,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纨绔的道路。
对于元烈帝对忠勇侯府格外的亲睐,惹得了许多人的猜疑,一部分人认为是因为虞阳的母亲。虞阳的母亲原本是元烈帝的妹妹,两人原本关系是极好的,却不知因着什么缘由,在元烈帝登基之后两人便是像是起了隔阂一般,数年不曾说过一句话。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毕竟虞阳的父亲是为了守卫大姜死得,元烈帝作为主上照伏一下他的遗孀也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这元烈帝对于虞阳的宠爱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奇怪的是,在这个大皇子与三皇子夺嫡的时期,却是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打到虞阳的身上来。
而正是因为元烈帝的万般宠溺,才是引得虞阳成了现在的性子,而同时在整个昭通城里,几乎是没有人敢去招惹虞阳的。即便是作为皇位候选人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都不敢保证如若让皇帝在他们与虞阳之间做一个取舍皇帝会选谁。
而普天之下,敢与元烈帝在朝堂之上嬉笑谈话,神色自若,敢随意在元烈帝面前表达自己情绪的,也不过仅虞阳一人而已。
即便不知道元烈帝对虞阳的偏袒来源是什么,但是这偏袒却是明明白白的,所以方才元烈帝在见着虞阳对卿戕的动作之后,才是隐隐有了杀心。
前一世卿戕与虞阳的婚约是在卿戕已然有了兵权,在北疆镇守五年以后才出现的,那个时候虞阳与卿戕两人互相不过有过一面之缘,这婚约还是皇帝为了试探卿家的衷心而对卿戕下的一局棋。
虽然在这局棋中,虞阳也是一枚棋子,可相对于卿戕对这婚约有意无意的抗拒,虞阳几乎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的。
所以说,正是因为卿戕对这门亲事的抗拒,最后这婚约才是真正的做了数的,直到很久以后卿戕才明白,若是当年她对这门亲事做出一副乐意至极的模样,不只是这婚约没法作数,卿家的灭门惨案怕会来得更早一些的。
脑袋里迅速的闪过这些心思,卿戕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什么,而元烈帝此刻却是对着卿戕开了口,“小丫头,朕见你不过十四岁便有如此心思,也是难能可贵,届时你的及笄礼,朕定会来瞧上一瞧得,到时候作为你的及笄礼,你倒是可以向朕许上一个愿望。”
卿戕听了元烈帝的话却是带了几分震惊了,毕竟前一刻她才从元烈帝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下一刻却是得了他一个允诺。卿戕眼神不由得暗沉了几分,帝王之心,果真是深不可测。
“行了,你就先退下吧。”旋即,卿戕听到了元烈帝的话语,卿戕眼神看向了卿君笑,在见得卿君笑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卿戕慢慢的朝着元烈帝行了礼,退出了朝堂。
朝堂之外有着不少的兵士把守着,卿戕也不便逗留,便想着去宫门外等卿君笑下朝,这么想着脚下也是不停,朝着宫门外走去。
然而路上卿戕却是开始不停的想着方才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先是从几位皇子身上慢慢的想到了虞阳身上,即便是如今的卿戕,都是不曾了解到元烈帝对虞阳的宠溺究竟从何而来。
作为元烈帝的皇位候选人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尚不敢在朝堂之上与元烈帝随意嬉戏玩闹,虞阳却是敢当着群臣对元烈帝说出调侃般的话语,这样的差异,莫说是其他人感到诧异,就是卿戕也是惊讶无比,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前一世的虞阳根本就没有上过朝堂,更不用说在朝堂之上与元烈帝如此作为了。
又是一件脱离了卿戕掌控的事情,卿戕不由得觉得事情好像愈发的复杂起来。
卿戕一边走一边想着,却是没怎么注意到自己走的路,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走错了路。
而这路的前方,却是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略显高雅的女子,女子容颜娇美,却是卿戕记忆中大姜的第一美人,虽说大夫人也是极美,然而两人却又是不同的风格。
此女子浑身上下都是透露出一抹高洁之意,自有一股高处不胜寒之感,而大夫人则是浑身上下都带了一丝妖冶之感,让人忍不住去接近她。
而卿戕则是立刻认出了她是谁,能有此等容貌的,又是在皇宫里出现的,除了那人又还能有谁呢?更何况,卿戕前世与她的交集并算不得少的。
“臣女叩见青阳公主。”卿戕回过神来,朝着女子行了一个礼,旋即女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青阳公主轻声开了口,语气淡淡的,音色却是极好,听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
“臣女是奉皇上之命入宫的,正要出宫,却是不曾想走错了路,叨扰了公主。”卿戕却是没有回答青阳公主的问话,反而是自顾自的转开了话题。
“哦?你是被父皇宣进宫的?可父皇可是在早朝,你莫非是入了朝堂?”青阳公主只略微一思索,便是对着卿戕说道。
卿戕也是迅速的承认了,旋即两人对视间,青阳公主朝着卿戕缓缓地笑了起来,如同昙花盛开一般,短暂却又极美,接着,卿戕便是听到了青阳公主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如何识得我的?”
“臣女名唤卿戕,公主之姿,世间罕有,却是极容易分辨的。”卿戕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