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放低声音,“听说她最近好转了一些,但是你能确保她能一直好下去,我这药能起多大作用不知道,至少不会害她。”
钟离誉一直抱希望与言路,离开言路的药炉的时候,他找他谈过,他不信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言路没有给他肯定答案,同样也没有给他否定答案。
他只是……劝他放手。
钟离誉又怎么舍得,连言路也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还能寄希望于谁。
他心里明知秦筝手里的药或许并不会起作用,他也不想放弃这渺小的希望。
失败也就罢了,如果能成功,这一点小小的忍让又算得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
“在这里这么久,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就说。”
秦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别得寸进尺。”
“就一会儿。”
钟离誉最终还是依她所言,坐在她的身边。
秦筝半垂着眸子,“你还记得几年前吗,我们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钟离誉没有任何回应。
秦筝也不介意,自说自话。
“我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的下雪天,我在荆府第一次遇见你,那个时候你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不说话,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哪怕是荆默远也难靠近你,好像你与他们格格不入,可是你却愿意跟我说话,我仍然记得,那天你站在廊下看着我,那个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其实那天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上辈子的缘分。”
“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
秦筝的感觉没错,他们确实见过,在小时候,那也是他第一次遇见魏子蘅的时候。
钟离誉和母亲因为皇宫的恩怨被追杀,那日刚好逃到了魏子蘅所在的地方,她救了他,但是他的母亲却因为连日的奔波已经浑身的病痛离去了。
刚好秦家那时也在那座城镇中,秦筝的母亲与他的舅母是亲生姐妹,于是钟离誉的母亲拜托魏子蘅把他送往秦家,以寻庇佑。
魏子蘅依言把他带到了秦家,当天晚上他们在秦家歇下了,也是在那个时候钟离誉与秦筝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时候秦筝才六岁,所以她记不得了。
秦筝的母亲知道追杀他们的人势力不凡,为了他们秦家不被牵连,当天晚上,秦筝的母亲要拿下他们交给追杀他们的人。
魏子蘅带着他废了好的劲才逃走了,从那以后他便跟着魏子蘅一起生活。
回到天都之后,钟离誉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秦筝,还是在荆家!
秦筝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但是她的母亲很清楚,看着秦筝母亲惊恐的眼神,钟离誉不由的笑了,不想竟被秦筝误会了去。
秦筝的笑渐渐冷了,“因为对于我来说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殿下……”
在秦筝眼里,钟离誉永远是那个十一殿下。
“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秦筝眼里没有期盼没有祈求,甚至没有光彩,似乎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钟离誉眉头皱了皱,唇畔轻启,话到嘴边。
秦筝一只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要说的话,秦筝靠近钟离誉,声音很小。
声音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但我还是不希望亲耳听见。”
“既然如此,何必要问。”
秦筝眼中慢慢蔓延上笑意,目光转向地下通道的方向。
“虽然你爱魏子蘅,可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来找我。”
“你最好不要让我在听见你提起她的名字。”
“为什么?这样让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愧疚感?听说这一年来,你很少去她的寝宫,是因为她的病?”
秦筝如此了解后宫的事,钟离誉早就知道,但还是为此感到背脊发凉。
钟离誉捏着她的脖子,眼神凶狠,“我警告你,别再打她的主意。”
秦筝嘴角始终有笑,“其实你也很累吧,天天面对这么一个疯女人,你看你都憔悴了,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倒是比她还成熟!”
钟离誉眼神越来越危险,“你见过她!”
他脑中浮现出那个杀了陆嫔,然后神秘消失的人。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秦筝笑意更深,“动手吧。”
钟离誉最终没有下手,但是这一天早晚都会来。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殿下,你在害怕什么?怕她发现你跟我在一起?怕她知道你我至今还有联系,原来你一直瞒着她的,果然,你心里有我。”
钟离誉甩开他的手,此时他脑中全是那个逃走的人,既然他能悄无声息的杀了陆嫔,那么他也能靠近魏子蘅。
“等等,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魏子蘅从听到他声音的那刻开始浑身的血液冰凉,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的很清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穴道被解开了,李肃打开了地道的门,魏子蘅木讷的走出去。
钟离誉面色难看,魏子蘅想之前她的脸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蘅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钟离誉眼神如刀的看着秦筝,秦筝淡淡的表情。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魏子蘅声音冷漠,她甚至听不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悲切中带着无尽冷意。
“蘅蘅,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里去?此时此刻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些什么吗?给你时间让你再编织谎言来欺骗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魏子蘅等了半响,她也想要一个解释,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她已经寒了心,“你知道,我此生最恨的就是她,可是你却瞒着我……你来这里应该不止一两次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但不是现在,跟我回去。”
“有些事我到这一刻才算明白,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明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却装作不知道,你需要给我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答案,你心里当真有她吗?”
钟离誉不开口不是因为难以回答,而是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怀疑这一点。
魏子蘅心里难受,却没有哭,眼睛干涩的发痛。
“事到如今我再问这些是不是自取其辱,罢了,你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有些事我永远不能忘,当初是我留了她一命,今天她该把这条命还给我!”
钟离誉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你现在不能杀她!”
魏子蘅万万没有想到阻止她的不是李肃,而是他。
他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心如坠寒冰。
“为了她,你要跟我动手?”
“总之,她现在不能死。”
“给我一个理由。”
钟离誉郁郁道,“蘅蘅,相信我这一次。”
“哼……我早说过不会再相信你,如果我今天非要杀了她,你是不是还打算跟我动手?”
“早晚有一日我会如你所愿。”
秦筝望着眼前两人,心情大好,自从她被关到这里来之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好心情。
秦筝示意李肃先行离去。
“殿下,我和她之间的事,或许你该让我们自己解决。”
“你闭嘴。”
“你闭嘴”,这句话出自魏子蘅之口,几乎是吼出来的。
钟离誉握着她的手腕,“我不想对你动粗。”
魏子蘅动了真格,他们动过很多次手,却从来没有因为女人动手。
魏子蘅不想再跟他废话半句,招招直逼秦筝,但是每一招都被钟离誉轻易化解。
他是她教出来的,她了解他的一招一式,他亦然。
他却比她做的好。
很快魏子蘅就被压制了,手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
她冷冷的看着前几日还跟她同床共枕的人,“你真的要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钟离誉放开她,“回去,别让我在这里再看见你。”
魏子蘅悲伤到极致,反倒笑了,笑容一瞬即逝。
抬手,一巴掌打在钟离誉脸上。
而后,转身离去。
秦筝道,“你不去追?”
钟离誉反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见不得她过得比我好,这下我们扯平了。”
钟离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收,离去之后不久,钟离誉派遣了十几个侍卫把琉璃宫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魏子蘅自从回到言宁宫之后一直没有出门,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
宋鸾上前,“师叔,皇上又来了,你还是不见吗。”
魏子蘅默不作声,将她递上来的药一饮而尽。
宋鸾看着空碗也不好再说什么,魏子蘅自那日回来,一连好几日没有跟他们说话,也不见言宁宫之外的人。
“我和莹儿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宋鸾……”
“什么?”
“我需要一些东西,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你说。”
宋鸾听完,虽然有些诧异,还是说好。
钟离誉站在门外,“她如何?”
宋鸾端着药碗出来,“很好,或许……”
“管好你自己,别做多余的事。”
“我只是为了她。”
“她变成这样多少也因为你,你要是真是忏悔,就好好照顾她。”
钟离誉甩袖离去。
宋鸾愣在原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