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钟离誉答应她陪她回安阳,最终还是没有兑现承诺。
自从国灭之后,安阳很多地方早就民不聊生,很多小的城镇被人抛弃了,杂草丛生。
大一点的城镇也全是白晋国的人看守着,更别说主城。
魏子蘅眼里一片荒凉,鼻子酸痛的难受。明知道不可能找到,她还是不想放弃那一点点的希望。
“你们在城外等我,我想自己去看看。”
“师父,如今主城被白晋国霸占了,你不能进去,他们这几年对主城看守的很严,你要是被人认出来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墨拦着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安阳国的人并没有全部被杀害,只是还活着的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沈墨不想魏子蘅看见。
现在的她除了伤神什么也做不了。
宋鸾帮着劝着,“是啊师叔,正事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沈墨道,“三年前我曾经回来过,得知当年皇室的人的尸骨都被人埋在了主城外以西的枣林。”
“枣林?谁做的?白晋国的人应该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
“我也很好奇是谁,或许是安阳的子民们,皇上勤政爱民,深的民心,应该是他们为了报答皇上。”
“去枣林。”
魏子蘅看着一座座空白的石碑,眼泪忍不住留下来。
沈墨说道,“他们不知道谁是谁,所以全部埋葬在这里,在这里的全部是安阳皇宫里的人,也正是因为没有名字,这些墓碑才得以保存。”
魏子蘅泪流满面的点头,“他们有归处就好。”
墓碑看上去已经好几年,坟头上满是杂草,没有人清理,魏子蘅看着很难受。
她把坟头上的杂草一根一根的全部拔下来,哪怕知道这么做是徒劳,这里很快又会被杂草覆盖。
沈墨想上前帮忙,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来。”
拔完所有的杂草,一双手已经不成样子。
她跪在墓碑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又走到另外一个面前,这里面不知道哪一个是她的兄长,是她的妹妹。
总之,都是她亏欠的人。
“师父……”
宋鸾拉住沈墨,“让她去吧。”
沈墨一咬牙跟在魏子蘅身后,一起跪下。
几十座墓碑,一个也没有落下。
在最后一个面前磕完头,她起身一个踉跄,被沈墨扶住了。
膝盖上满是泥土,额头上隐隐的有些血迹,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一路以来她什么都没有说,沈墨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压抑。
“师父,要不要我去买一些烛火来?”
“不用了,走吧,去白晋国。”
魏子蘅一个转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们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在树林里还有其他两人。
钟离誉看着她举动,又是难受又是生气,她非要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在这里足足等了她两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绝不会容忍她又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你怎么知道这些墓碑所在地。”
“这些墓碑是我让人建的。”
“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告诉过你,你只是不信而已。”
她想起来了,他说的时候她正犯病,所以不信。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的脸上已有青色的胡茬,很久没有见他不修边幅的样子。
“蘅蘅,跟我回去。”
魏子蘅一狠心,“阿誉,关于这些墓碑的事我很感谢你,只是我该说的话已经让莹儿给你说清楚了,你如果逼我的话,会毁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谊。”
“只要能带你回去,我在所不惜。”
沈墨把魏子蘅护在身后,“师父,你和师姐先走。”
魏子蘅捏着沈墨的手臂,“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曾经因为技不如人没有保护好三公主,没有保护好安阳,因此我发誓绝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这几年武功大有长进,就胜不了他,至少能拦着他一时。从这里往西边走,我们的马在那里。”
钟离誉看着眼前两人,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服,眼中的阴厉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咬牙切齿,“他是你徒弟?师父,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弟!”
沈墨抱拳,“在下沈墨,师兄,我们曾经见过。”
“我没有问你!师父,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这次出宫也是为了他?你觉得他是你的安儿?”
“沈墨是沈墨,安儿是安儿。”
“那到底为什么!”
“原因有那么重要吗?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何苦要互相折磨。我去找安儿也好,找别人也好,那是我的事,你也一样,不管是柳茵茵、苏婉和还是你身边的其他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你现在跟我说放手?晚了!我宁愿你我相互折磨的体无完肤,也只期望你在我身边。蘅蘅,跟我回去,以往的事我既往不咎。”
“我不会回到那个地方,我最后的时间由我自己支配。”
“如果我非要带你回去呢!”
“阿誉,别忘了,我是你师父,对你一招一式再了解不过,我现在虽打不过你,不代表沈墨不行。”
钟离誉苦笑一声,“你要帮他对付我?!”
“是你逼我的!”
她转过来脸,对沈墨道,“他的弱点在手肘,你只要集中攻击他的手肘,他就不是你的对手。”
“魏子蘅!”钟离誉一声怒吼,“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我早该无情一些,否则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沈墨压低声音,“师父,要是我们走散了,去白晋国主城的‘来仪’酒楼。”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我留下帮你。”
“他想要的是你,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不会多做纠缠,我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好,那你小心。”
魏子蘅看了一眼钟离誉,狠心转身。
魏子蘅和宋鸾没走多远就发现后面有人跟了上来。
是钟离誉身边的人,“宋鸾,你先上马。”
“不行,你现在这样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走快一些。”
两人加快脚步,宋鸾本就不会武,魏子蘅现在腿也不方便,眼看很快就会被身后的人追上。
魏子蘅想放手一搏,宋鸾一惊,“师叔,前面有人来了。”
她放弃了这个念头,“走这边。”
很快,魏子蘅和宋鸾就被逼到了枣林最南边的一处悬崖上。
背后一片悬空,追上来的有两人,魏子蘅没有见过,应该是钟离誉的暗卫。
“皇后娘娘,请跟我们回去。”
“这里没有你们的皇后,你们想对你们的主子有所交代,就别在上前,否则,我让你们再也看不见我!”
两人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皇后娘娘请别冲动。”
宋鸾听着山谷里秋风萧瑟,咽了口水,师叔说的该不是真的吧!
僵持没一会儿,钟离誉就追了上来,魏子蘅见他身后没有沈墨的身影,担心道,“你把沈墨怎么样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只是关心他?”
魏子蘅注意到他手肘上的血痕,他该不会没躲?
她稍微皱了眉头,“你把他怎么了!”
“还没有死,如果你再这么固执下去可就说不一定了。”
“我相信他的本事不止于此。”
钟离誉心里一阵刺痛,“你信任何人,就是不信我?”
“你别过来!”
看着钟离誉走过来,她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不过去可以,你过来,往事既往不咎,我也会放了沈墨。”
魏子蘅没能阻止他,只能自己后退一步,脚边的砂石不断下落。
“小心”,钟离誉手抓空,不敢再上前,呼吸急促,“好,我不过去,你小心点,上前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告诉我,沈墨怎样了。”
“他很好,我身边的人正拖着他,我已经下令不会要他的性命。你过来!”
魏子蘅之所以带着宋鸾来这里,自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我本来想好好跟你道别,从此各自安好。现在看来不管怎样你都不是放手,而我,同样不会妥协。”
魏子蘅另外一只脚又后退了一步。
她拉着宋鸾的手,“阿誉,再见了。”
她消失在他的视野的时候,脸上的笑如十年前一样,不带一点杂质。
两个身影坠入深渊,轻盈飘然,宛如坠落的蝴蝶。
“不要!”
钟离誉身边的人死命的拽着他,“皇上,不可啊。”
深渊下不远处的一个水潭,爬上来两个人,正是魏子蘅和宋鸾。
宋鸾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掉下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脸色煞白,呛了一点水,不停的咳嗽。
“没事吧。”
“师叔,你知道这下面是水潭?”
魏子蘅笑的苦涩,“这里是安阳,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阿誉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你还能走吗?”
“可以,沈墨那边……”
“他定能想到办法,我们绕道去白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