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坐一躺，只是默默地对视，彼此胶凝的视线中盈盈流淌着一些东西，透过眼睛绵绵密密地一路延伸入心。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历久弥新，仿佛是深埋地下的陈年佳酿，不见天日数十年，甫一开封，那浓郁的酒香犹如美人的芳泽，中人欲醉。
在红尘俗世沉浮了这么多年，我自是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可待心中明了，我却无法再如先前那般镇定，忙强自移开视线，目视着前方，顾而言他：“听耿大嫂说，你时常会来上野村小住几日，是么？”
李琰依旧凝视着我的侧脸，道：“我并不时常来此，只是有时间才会来，而且每次也待不了两日。”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略带清甜的空气随着呼吸沁入心脾，心慢慢变得平和，“这里很好，与世隔绝，风光迤逦，人们也淳朴好客，身处此地，使人心境格外平和，很容易忘却世间的烦恼。”说着，偏头看向他，“这两日，你给我的感觉也与平日不同。”
他注视我的目光眷眷，隐有深意，“有何不同？”
沉吟了好一会，我咬一咬唇，轻轻道：“我也说不好，至少你平日里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如水流淌的目光顿时凝结，旋即转开视线，又望向了天际，飘浮不定的云彩投影在他漆黑的瞳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我抱膝目注着眼前的湖光山色，却再无怡然自乐的赏景之心，又静静坐了一会，道：“回去吧，身上穿着湿衣，若再吹风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我刚起身，尚未站稳，李琰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胳膊。被他轻轻一扯，不及惊呼，又一个踉跄栽了回去，正好倒在他的身上。
我的身体靠着他的身体，他的脸近在咫尺，四目相触，时隔多年，我再一次从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容颜，心海骤起波澜，瞬息之间已是惊涛骇浪，只觉一股血气逆流涌上头顶，面颊蓦地烧烫起来。
他伸手为我拨开紧贴在侧脸，被水濡湿的头发，指尖所触之处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去，顺着肌理直到耳根，我不由得激灵了一下子，忙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翻身制住。
我的两只手都被李琰紧紧钳住，动无可动，只得极力抑制着心绪，可怜巴巴地向他道：“放开，光天化日，被人看见了！”
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们是夫妻，看见又如何？”
李琰突如其来的言行令我大感困惑，木然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轻笑着道：“咱们打赌之前有言在先，谁输谁就要任凭对方差遣。刚才可是你输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得有异议。”
我愣住，突如其来的窘迫像沸水一般浇灌下来，周身烧烫，呼吸也骤然急促，仿佛来不及喘息。
他笑摇了摇头，温和道：“你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我定一定狂跳的心，低声道：“什么问题？”
他凝视着我，原本的笑意慢慢从他的唇边消失，眼中又带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声音发涩，“你刚才所言，是真心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