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凝视着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来。
李琰顾自而行，对我的频频示警仿若不见。望着他从容不迫，缓步徐来的身影，我手心湿腻，微有冷汗渗出。不过两丈的距离，此刻我倒希望是咫尺天涯，他永远相近不得，但他还是走了过来，立在我的眼前，那样的近，近得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见对方的身影，近得凌落尘只需轻转手腕，便能将锋利的长剑轻松穿透他的胸膛。
突然，一缕电光在眼前划闪而过，凌落尘的剑直指李琰，冰冷的剑芒切入眼底，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凌落尘的剑与李琰的咽喉，相距不过寸余，自剑锋逼出的杀气已将李琰笼罩。
倘若这一剑刺出，李琰必会血溅当场！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一时竟动弹不得。
利刃当前，李琰依旧腰杆笔直，傲然矗立若丘山，岿然不动。我不知道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能令他俯首折腰。
他忽而伸出手来，纤长的手指轻抚着剑锋，赞道：“霜锋雪刃，是把好剑，这样的剑，杀人一定很快。”
凌落尘冷冷道：“杀人快与不快，一试便知。”说着，剑尖又往前抵近了半寸。
李琰丝毫不见动容，淡然而笑，只问道：“凌楼主可知何谓好剑？”
凌落尘一怔，立即道：“习剑之人，自是知晓，但凡宝剑，必要能断金切玉、削铁如泥，而剑锋无纤迹。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
李琰颔首，“适才听内子所言，凌楼主急欲效仿古之豪杰，以图名震天下、富贵加身。那凌楼主又可知何谓豪杰？”
凌落尘凝眉想了想，道：“不知侯爷有何高见？”
李琰缓缓地说：“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忍常人所不能忍。匹夫行事，全凭意气为驱，见辱即拔剑而起，挺身而斗，不死不休，此不足为勇。而真豪杰者，能卒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知进退，明得失。”他的手指轻弹着剑脊，剑身颤动不绝，隐隐发出龙吟之声，“这就如同一柄好剑，要刚柔并济，适可而止，不可一味刚强，须知‘弱柔足以自全而刚强必折’。”
凌落尘目光徐徐凝聚于剑锋，沉默半晌，忽然纵声大笑不止，剑锋一转，收了招式，喟然叹道：“凌某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但并非输在武艺，而是输在夫人的胆略；侯爷的决绝；还有二位的伉俪情深。同生共死，凌某自问是做不到的。”他将剑柄递到李琰面前，“此事罪责全在凌某一人，要杀要剐，听凭侯爷处置，唯求侯爷勿牵累凌某家人与秀娥。”
李琰伸手接过剑，道：“本侯有言在先，会保凌楼主一家长命百岁，自不会食言。”他低垂眼睑，看了眼手中长剑，递还给凌落尘，“你走吧。”
凌落尘目光一动，“侯爷不杀我？”
李琰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杀人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如今目的既已达成，无谓再徒造杀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