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声问：“不想吃吗？”
李琰微摇一摇头，“每天都要你来服侍我，辛苦你了。”
我微笑地目注着他，莞尔道：“这本就是为人妻者应尽之事，谈何辛苦？”说着，又举箸往他嘴边递了递。
他浅浅而笑，张口吃了。
“今日还要去村里做针绣吗？”李琰问。
我“嗯”了一声，轻轻回道：“咱们住在这里，每天的吃喝都是村民们供给的，总不好白吃白喝。我身无长技，幸亏在南山马场时随梦瑶姐和雨晴姐学过一些针绣，后来又承蒙宫中内教坊的老嬷嬷细心教授，尚算拿得出手。每天帮着村民们做些针绣活儿，让他们拿到市集上多卖些钱，权当是一点回报吧。接下去，我想跟着耿大嫂学织布，这样以后咱们就能自给自足了。”
他默然片刻，叹息起来，“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人，只我一个而已。”
我闻他言中隐有落寞之叹，略蹙了蹙眉头，宽慰道：“怎么会呢？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没有你和公爹安置，他们恐怕早已殁在那人如刍狗、命似飞蓬的乱世了。”
李琰唇角扬起，却没有半分笑意，淡淡道：“我并没有做什么，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说到底，我过往所得到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他们赋予的？没有他们的付出，我何以能拜将封侯？”他怅然一叹，语声低沉下去，“我有责任将他们的亲人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可我没有做到。只能尽力弥补他们，然而他们失去的，又岂是金银钱财可以弥补得了的？”
只觉一股酸涩之意从心间升起，我搁下碗筷，握住他僵硬冰冷的手，动容道：“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那个世道，国不强则民不安。国泰民安必要付出血的代价，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如今大唐政治清明，武功兴盛，百姓安居乐业，倘若那些阵亡的将士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至少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子孙后代的未来。”
李琰不再言语，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握我的手，我忙加了一把力，紧紧与他相握在一起。一丝暖意自指间萌发，如水轻漫，顺着肌理丝丝缕缕涌入彼此对望的眼中，将他原本略显黯淡的眼眸冲刷得明亮如星辰。
对望半晌，我想了想，凝视着他道：“我今日不去做针绣了，在家陪着你，好么？”
李琰微微一笑，温和道：“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特意陪着我。等会我要出去一下。”
我问：“又去后山么？”
他颔一颔首，我又问：“可要我陪你一起去？”
他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些日子，他隔三差五便会去后山，然后在山腰的冢丛间一言不发地坐上半日，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那样的时刻，恐怕不想被人打扰。思及此，便也不再坚持，只柔声嘱咐道：“那你早些回来，顾着自己的身子，切莫太过劳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