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0 上海虹口区老场坊附近
“没错……内阁那边估计是已经察觉到了,所以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李泽渊,我想让你为我出个主意。”
“出主意?为什么要用这种字眼?你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水?就算我再怎么对盘古议会不满,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到哪座山头唱哪座山的歌这种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要急,李泽渊,因为我们要做的,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够保护上海免于死灵协会的攻击,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
时间已经接近了晚上十一点,上述对话发生了老场坊二楼一处阴暗角落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是上海分部给李泽渊提供的一个临时住所,因为上次李泽渊有走出过盘古议会所规定的活动区域,所以他住福州路招待所的权利被取消了,现在只能住在这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房间里。
这间房间虽然不大,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多平米的样子,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是必要的生活设施以及家具,这里都一应俱全,房间自带有独立卫浴,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以及一张弹簧床。唯一令李泽渊感到不舒服的是,这间屋子的窗户向南,每天睁开眼,就会看到那一只被刺死在东方明珠塔上的巨龙,虽然是死去的龙,但是它却像是压在李泽渊胸口的一块巨石。
他不解,他疑惑,他自言自语,他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盘古议会内阁仍旧没有对于巨龙的处理作出任何的处理方案;而吕妍单方面给出的答案也是一些没头没尾的句子,现在,这个话中带话的女人,居然会来找自己出谋划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你该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话?”
“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这几天因为要抓捕上次在和平饭店谈判中失踪的死灵奥术师陈思真,我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而且和平饭店被炸毁这件事情,我也必须请求投影奥术师进行建筑物的修复,所以这几天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你越界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重点监督对象,而我对你拥有绝对的指挥权。”
“我明白……”
李泽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虽然之前就已经预想过,吕妍还是会拿这种类似的理由来要挟自己来为他办事,可是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有着那种空虚的无力感,就好像自己站在悬崖边,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他下去。
“孙夏岚……你还想要见到她么?”
“您就别拿这件事来嘲弄我了吧,总管阁下?我虽然的确很像要再次见到她,但是记忆消除的人对于奥术师的世界来说,就好似人间蒸发,我不可能再见到她的。这几年虽然也试图寻找过,但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如果我说——我有那个能力,让你能够再次见到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泽渊的眼神突然集中在眼前的女性身上,吕妍见到对方表现出的模样,像是嘲讽似的冷笑了一声,旋即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李泽渊那张惊讶的面孔。
“你先替我出主意,然后关于见到孙夏岚的方法,我再告诉你。”
“好吧……你先说说你想要让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为了守住内阁的位置所在地他们居然想要放弃上海,而我为了保护这座城市,杀死了前来说教的内阁成员,虽然这种做法的确有悖于社会道德,我也知道我是个罪人,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上海的所有奥术师该怎么办?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总有你的理由。”李泽渊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一支烟点燃。
“万幸的是,局势目前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内阁并不知道那个老头是怎么死的,所以我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抗下这口黑锅,苦于没有人选,所以才打算问你的意见。在整个上海分部,你觉得谁最合适做这种事情?”
“喂喂喂——做这种事情可是……”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替罪羊,我不能够让他知道自己是替罪羊,而是要给他冠以一个别的罪名,然后再送去内阁。”吕妍打断了李泽渊的话,然后伸出右手,从李泽渊的左侧比划到他的右侧,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你懂我的意思吧。”
“也就是说,这个替罪羊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对于盘古议会的现有体制以及法律手段不熟悉;第二,则是这个人要有衷心与盘古议会,这样才不会怀疑。除此之外我觉得最好要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这个人最好真的有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泽渊,你做这个不是很在行嘛。怎么?原来那个张口闭口都是满腔热血和正义感的家伙去哪里了?居然会说出这种恐怖的话。”
“你还想不想听的?我的事情不用你考虑——”
从孙夏岚离开后,李泽渊的世界就是一片灰色,所以那个满腔热血的少年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油腻而又固执己见的颓废青年。这一点,李泽渊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在面对吕妍无止境的嘲弄,他被没有反击,而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这是事实。
“真的有罪?这样的人你找得到么?”
“从刚刚你说的话来判断,你的计划是给这个替罪羊判下罪名A,可是却将罪名B扣在他的头上,然后在内阁和替罪羊二者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替罪羊作为杀死内阁成员的凶手送到异端审判局审判么?”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那个王英彦如何?”
“王英彦?”
面对这个名字,吕妍总管顿了顿,仿佛若有所思。
如果说到在一个群体之内最适合当作替罪羊的家伙,那种初入社会,提防心里没有多少的家伙最适合做这种人了。而王英彦刚好符合这个条件:名誉代行者的身份,刚刚成年的年纪,以及将事情想的十分简单的脑子。
“不行!王英彦不行,你还是换一个人吧。那个人虽然是个小白脸,但是却算得上我的一个心腹,这样的人单纯,但是却也是最容易操控的,所以将他当作替罪羊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看你这口气,想必总管阁下心中已经有了特定的人选了。”
吕妍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代行者张晓丽走进了房间。这名不速之客进来后也毫不客气,直接站在了吕妍的身旁,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文件,递交给李泽渊。
“韩欣,这个人就是我找的替罪羊人选。”
“韩欣……我记得好像是和胡安一同去调查灵魂奥术师的那个代行者吧,为什么是她?还是说这件事情和胡安有关系?”
“你想太多了,是因为这个人完完全全的符合了你说的所有条件。”
“所有条件?”李泽渊不解的打开文件,看着白纸黑字的内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应该是一份个人资料,上面记录了这名叫做韩欣的代行者加入盘古议会的时间、符文之力、以及这几年做过哪些事情。奇怪的是,在家属一栏,内容是父母双亡,此外关于加入盘古议会之前的所有内容都是空白的。
“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故弄玄虚的小聪明罢了。”吕妍总管笑了笑,“这个人悄悄的修改了自己的资料,一定是在前一阵BIOS系统检修时篡改的,她在隐藏自己的过往,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那么审判机构呢,找到了人,是由上海的代行者机关问责还是让异端审判局来?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有关部门?”
“自家的事情还是由自家搞定吧。”
吕妍很放松似的深了个懒腰,紧接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做了几个舒缓筋骨的动作,像是农村里刚刚从澡堂里出来的慵懒青年。
“韩欣是在两年前入职盘古议会并且成为代行者的,在此之前的履历一片空白,这件事情绝对有蹊跷……可惜,我刚刚把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她,现在的话——”
“抱歉打扰二位的谈话,刚刚嘉定区的代行者发来消息,他们抓住了一个灵魂奥术师,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擅自离守的代行者。”
这时,吕妍总管的又一个心腹进来了,来者正是刚刚二人谈到的名誉代行者王英彦,这个在李泽渊眼中的愣头青少年穿着十分正式的中山装,俨然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擅自离守的代行者?”吕妍总管十分惊讶。
“对,那个代行者的奥术师编号是PG2006CN21246Y,姓名为韩欣。这个人好像是奉贤区的代行者,具体情况等会我去进行确认。”
“不,不用找奉贤区去确认了,这个人,直接把她押送到人民法院去吧,然后派几个评级在B+以上的奥术师,去提取这个家伙的记忆。王英彦张晓丽,你们现在立刻就去处理这件事情。”
“我知道了……盘古议会永垂不朽。”
从王英彦的表情来判断,他应该是不理解吕妍总管让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并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着这一切,李泽渊冷笑了一声,既然是个小白脸,那么让他这么一直单纯的或许也不赖。
王英彦出门后,张晓丽也随他而去;不过她在走出房间的前一刻,停在了门口,用一种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泽渊。
——搞什么……
“好好睡一觉吧,李泽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好好休息,好好睡眠,梦里面可是什么都有。好好睡吧,明天可是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突然,吕妍像是温柔的母亲一般,她从墙壁的裂隙中召唤出水银,将李泽渊送到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关闭白炽灯,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李泽渊啊……李泽渊啊……为什么你甘愿一直挂死在一棵树上呢,聪明的鸟儿可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的啊……”
李泽渊想要回应这一番话,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喉咙似乎被某种莫名的力量封锁,浑身有气无力,只得任由自己的意识慢慢陷入沉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
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快快安睡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李泽渊看见吕妍坐在窗前的那一把椅子上,看着一张照片,一边唱着《摇篮曲》哭泣。
那是一张旅游照,照片中的吕妍抱着一个小女孩。她们笑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照片后面的景色是一片蔚蓝的海洋,以及一块有两个人高的巨石……是鼓浪屿么?李泽渊不清楚。
他不明白吕妍为什么哭泣,他不明白照片中的女孩是谁。可是在这一瞬间,李泽渊好像有些理解了,这名表面看起来十分坚强且不择手段的总管,想要保护上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