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微微喘息，都没有说话，周围静得吓人。
“李娅楠在哪里？”他们忽然吼出同一句话。
路景贤的声音远比曹孟杰的声音低沉威严，而且长得也比曹孟杰帅，他在声势上吃了亏。路景贤的神色中隐隐透着狰狞。曹孟杰没有含糊，从战斗服后拔出了手枪。当然路景贤也不是吃素的，每一个战斗员都有配枪，他也拔出了枪，准星对着曹孟杰。
“路景贤，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别跟我玩!现在你玩不起!”曹孟杰舔着牙齿，枪口纹丝不动。
空间被两个人的喘息声填满，曹孟杰心想路景贤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人，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枪口，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
“你把枪对着我？你把枪对着我！你疯了吗？”
曹孟杰点了点头。
“我不想和你多废话！”
“沧海市撤离计划，还有多少人没撤离？”
“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是负责掩护撤退的战斗员，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会死很多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那时候不使用夸父的阳电子炮，消耗了沧海市的电力，我们本可以扛更久一些。”
“这个撤离计划根本就不该被拟定!凭什么我们要为了那些北京的高官们死那么多人？”
路景贤喊破音了，这时曹孟杰才发现他的肋下方出着血。
“我不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曹孟杰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想继续这种谈话了。服从？呵呵，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经常迟到然后各种拖欠文件的人，而且自己的入党申请到现在都还没有交，要是拿自己和在工作上兢兢业业的路景贤比的话，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
其实曹孟杰现在就可以终结路景贤的神话，只要他现在扣下扳机，路景贤这个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后大可说路景贤在沧海市保卫战中壮烈牺牲，紧接着路景贤就会被当做人民英雄看待，就像是好莱坞大片中那样被埋进烈士陵园，李娅楠放弃路景贤和曹孟杰好上……人为了一点私心，为什么就不能杀人呢？
——开枪吧，曹孟杰，这是你成为神话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你不要放弃啊。路景贤是不会开枪的。而且就算路景贤开枪，只要你先一步扣下扳机击中他的大脑，他也就没有那个机会了。
曹建林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我操你大爷的！”
曹孟杰骂了一句后，收起手枪，上前两步搀扶起路景贤，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安全通道走去。他拉开门把手，大楼因为震动导致上方洒下灰尘，这时出现了一只撕裂者，路景贤眼疾手快拔出手枪打爆了它的头。
“你是来找她的？”路景贤问道。
“废话！你当我来送美团外卖的啊？”
“她喜欢你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曹孟杰开始烦躁了，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尘，“你他妈的不要废话了!你要挂了知道么？”
“原来你也不知道……”路景贤低低地说，曹孟杰根本就没有听见，楼道里面的鼓风机盖住了说话的声音。
两人来到了楼顶，曹孟杰打开通讯装置，路景贤趴在通风口将枪口对准了安全通道。撕裂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一栋大厦内部，在这些怪物面前，人类丝毫没有抵抗力。
“嗨！你怎么就挂了呢，还以为你有多牛逼呢。”
曹孟杰一边掏出一支绿色烟雾弹点燃，然后穿上机械战甲，举起加特林机炮开始扫射下方街道上的撕裂者。这个画面有些像是民国时期大街上闹革命的队伍，人山人海的，一眼看不到尽头。这一支队伍的另一头是驾驶着装甲车的宪兵们，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驾驶红星-2023的战斗员，曹孟杰看了看屏幕，战斗员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我不知道……突然之间出现了一道阳电子炮，把我击落了。”
“是大型撕裂者吗？”
“不是……”路景贤喘着粗气，他从曹孟杰给他的急救医药箱中拿出一支镇痛剂打在自己身上，“那是一只比墙壁还要大的撕裂者，我琢磨着那个家伙至少有250米……你也听说过‘母体撕裂者’的传闻吧。”
“重庆和深圳沦陷的时候听说有人看见了那个家伙……等一下，也就是说，只有在撕裂者发动总攻的时候，那个母体撕裂者才会出现，果然和熊大的猜测没错，雨天、夜晚、台风、一切都吻合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显示器上终于显示信号了，沧海市的断电干扰了通讯系统的正常运行。
“这里是爱国者AT-003，呼叫战斗员李耀辉！呼叫战斗员李耀辉！”
“爱国者AT-003，我是爱国者AT-001李耀辉。”
“妈的熊大路景贤挂了，夸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母体撕裂者击毁了，这家伙现在在我身边，赶快过来帮忙把他带去机场，高级军官上飞机我记得是有优先权的。”
“收到！我和熊二这就赶过来。报告你们的位置，雷达貌似损坏了。我们找不到老大在哪里。”
“我们在世纪之海饭店的楼顶，我用绿色信号弹做了标记！老大他命大应该不会死的。”
废弃之墟依旧美丽
我一直在这守候你归来
紧握着那支勿忘我
这仿佛是笼中之鸟一般
究竟如何才能触碰到你的内心
我需要你变得比任何人都坚强
我释放我的灵魂让你听见我的歌声
雨滴化作了我的泪水
风带来了我的呼吸和故事
枝叶化作了我的身躯
因为我的身体被冻结在根须之中
每当冰雪消融的季节来临
我苏醒并歌唱
那支勿忘我你所给我的那一支
就在这里
空气中又出现了歌声，曹孟杰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的的确确有人在唱歌，这首歌还是夏怡的最新专辑。如果说有人成心在这种城市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来一点背景音乐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神经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谢谢……”
路景贤缓缓开口，曹孟杰有些惊诧，因为在他脑海中，路景贤从来不是以一个会说谢谢的人出现，在他眼中，这个人一直是一个神话。
“算你小子命大，我今天就特别想救人，要是别的时候，早就一枪崩了你。”
曹孟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路景贤，明明就像曹建林说的，他可以为了私心把他杀了啊。记得网上有一个段子，说一个消防员在一场大火中救出来了自己的妻子和与自己妻子偷情的情夫，李耀辉当时在微博上看到这个段子的时候把它当做一个笑话，可是谁又知道自己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有同样的体会呢？
“嗨，有烟吗？”
“你想抽烟？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啊？”
“信不信我以中校的身份命令你？”
“得！你中校你厉害。”曹孟杰掏出自己的中南海点着后递给路景贤，“要是我把你这落魄样传到我们墙壁防御部队的QQ群里面，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很快乐么？”路景贤吸了一口烟，举起手枪解决了一只试图冲出安全通道的撕裂者。
“嘁，要不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军队里面的Supper Star，不然我才不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己一个人多开心，鲁迅笔下不是有一个人物叫做阿Q么？别人打了他，他就用精神胜利法以为自己其实在更深层级战胜了打他的那些人，一开始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最这种人嗤之以鼻，现在想想这种精神胜利法最适合我这种人了。”
“我偶尔也会这样，比如高中那一次颁奖的时候，李耀辉拿了一个全年级第一名，我只拿了一个进步奖，我安慰自己已经努力了。”
“你这好比马化腾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性质。”
两个人都笑了笑，曹孟杰和路景贤原本就不算很熟，但是两个人现在就像是两个好久不见的哥们一样。
“谁会喜欢孤独呢？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们两个要划清界限！你的人生经历我也懒得听，免得以后节外生枝。”
“随你的便。”
沉默了十秒钟。
“见到李娅楠的话，帮我把他带回来。”
曹孟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明白自己该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开口，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那个段子里面的消防员。
陈逸峰和李耀辉出现了，前者抱住路景贤，和曹孟杰打了一声照应后启动喷气背包朝着机场的方向奔去。此时屏幕上显示撕裂者已经突破圆通大桥的防线了，正在朝着第三道防线前去，通讯器里面乱哄哄的，有一个播报员说撤离行动已经完成过半，不过余下的飞机已经不多了。
我需要你变得比任何人都坚强
我释放我的灵魂所以你感受到我的呼吸
雨滴化作了我的泪水
风带来了我的呼吸和故事
枝叶化作了我的身躯
因为我的身体被冻结在根须之中
每当冰雪消融的季节来临
我苏醒并歌唱
“见到李娅楠了吗？”曹孟杰问陈逸峰。
“你怎么还惦记着她？她坐着宪兵的吉普车往机场那边去了，我刚刚路过中央广场的时候看到她，和那一帮宪兵孙子在一起。”
“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一些擦伤，世纪之海所有的观察员没有一个阵亡，这算是好消息吧。”
“联系上老大了吧。”
“联系上了，他已经去了机场，我们最好也马上过去，来得及的话还能乘坐直升机离开这里。”
“行，那些你先去吧。”
曹孟杰说着就启动喷气背包朝着广播电视塔驶去。
“喂，你去干啥？”
“有事情！你别拦着我，这一次不行……你要告状的话，反正我也不是一两次了。”
曹孟杰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既然李娅楠已经安全了，那么他就应该再去救一个人了。这歌声，曹孟杰在看到电视塔还亮着灯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歌声根本就不是某个扫描件故意放的广播，他之前听一个人唱过这首歌，那个人唱歌很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