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田站在门口,中年斯文的脸白泛着一股阴沉的青白色。看见杜闫生,他并没有同以往那般笑脸相迎,只是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楮知忆身上,面容多了一分肃然。
杜闫生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但仍端了足了气势,对季田道:“季兄,月新和季光一向交好,情同手足。你不要相信有些人的挑拨之词。”
季田淡淡点头,不置可否:“不管凶手是谁,我季某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讨个公道。”
这番话并不尖刻,杜闫生却分明感受到话语里指向明确的火药味,戳地他原本坚信杜月新无辜的想法隐隐有些发软,那蓬勃在胸口的底气也散了散。
此案由楮知忆接手,因此,一干人等便以楮知忆唯命是从。
陈友寻了间最大的审讯室,允许杜闫生等人在一旁旁听。
嫌犯还没有带上来,审讯室便坐了个满当,楮知忆居中,两侧坐了百里司羽、杜闫生和季田,陈友坐在她下首充当记录员。
先问询的是从杜月生处带回来的女学生,共七人,都曾受到杜月新的猛烈追求,但无一例外,她们都交待了杜月新人道时的荒诞。
“如果不在别院地下,他根本不会人道。”
楮知忆问:“是限于地方还是人数?”
女学生默默垂下头:“……人数。”
杜闫生怒道:“要是他有这种习性直接去楚馆就是,何必自找麻烦要特意找你们这些学生?”
楮知忆替女学生答:“他不碰别人碰过的。”
女学生低着头,长发糊了脸,只一味地点头。
七人无一例外,陷于杜月新的温柔,最后成为肉/娈,而对于杜月兰,所有人都表示杜月兰经常会在杜月新不在的时候扮成杜月新的样子来到别院折磨她们。
七人分别提审,除去遇见杜月新的时日不同,其他回答不尽相同。
待提审杜月新的时候,杜闫生的脸已经气得发紫,顺手抓起手边的手杖扔了出去,砸地杜月新直喊冤。
楮知忆直接亮了证据:“我不会冤枉任何人。”
楮知忆摆了摆手,陈友立刻让人端上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一根大黄鱼,一枚玉片并银行提款记录一片小小的碎布。
楮知忆从盘中取出金条,将刻着编号的底部和银行提款记录亮给杜月新看:“大黄鱼是杜公子前两日从黄金银行提出来的。”捡起玉片,“这是季田的贴身物件。由此怀疑你买凶杀人,可有异议?”
自然有异议,杜月新一头散乱的油发冲天而起:“我这几天根本没有去过银行,更没有提过什么大黄鱼。”不屑道,“区区一根大黄鱼,我府里没有吗?还要去银行提。”
楮知忆等的这句话,她直了直身子,唇角微勾,幽幽地“哦”了一声,道:“你没有去过,那可能是有人代你去了。你认为会是谁?”
杜闫生厉声喝问:“你跟月兰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月新立刻会意:“我和大姐确实是在某些事实上有些志同道合,但我们这些人,有哪个不爱玩的。”看向百里司羽,“这些事司羽难道不知道么?留洋前也是荤素不忌的,现在装什么情圣呢?”
此时不是辩解的时候,百里司羽没有说话,却下意识看了楮知忆一眼。却见她面色如旧,只冷声道:“我只问你,如果不是你,还有谁能冒用你本人去银行取出五根大黄鱼?”
“那还用说么?自然是我大姐。”杜月新适才收到杜闫生暗示,便将一切罪责往杜月兰身上推去,“我姐夫从他先夫人过去后,身子便不如从前了。大姐正值当年,她无间间知道我的秘密,便要求加入。这种事本来是人多热闹,但终究上不了台面,我不敢邀季光司羽等人加入,大姐自请加入我当然求之不得。我们本来就是亲姐弟,加上因此事关系更亲近些。楮家不如杜家,大姐时常手头紧,会借我的名义去银行提些钱,但都不多,而且事后大都会告诉我。这次我确是不知情,她还没有告诉我。要是她告诉我提钱是买凶杀人,我是断不会同意的。”
“嗯,推的倒是干净。”楮知忆点点头,转头看向陈友,问,“杜公子承认知道杜月兰假扮他的模样同亵女学生,并认同杜月兰会以他的名义去银行提钱。记下了么?”
“记下了。”陈友点点头。心里偷偷为掉进陷阱的杜公子默哀。
“很好!”楮知忆捡起托盘上的一片小碎片,“这是那日我在贵府钟楼的齿轮上拿下来的,想必杜公子一定能认出是谁的。”
杜月新几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道:“是我大姐的。那天大姐在家里换了一身衣裳,我从阿爸的书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了。”
“很好。”楮知忆点了点头,似颇为赞同的模样,对陈友道,“可以把人带进来了。”
什么人?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都直了直身子,歪着脖子看向门口。
门推开,只见一名洋护士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的人从头到脚包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分明是本该人事不醒的季光。而那名洋护士,身量极高,烫成卷子的金长发垂落几缕在身前。
楮知忆眉心跳了跳,用尽了全力才将视线从护士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地落在季光身上,问:“季光,你还记得是谁把你推到楼下的么?”
季光的手咻地指向发杜月新:“是他!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我身后,我不知道是谁。肯定是帮凶。但他站在我面前,我看得很清楚。”
季光的声音有些疲惫,却带着十足的恨意,让他激动的身体有些发抖。
“洋护士”用略带嘶哑的低音在他耳畔连连用洋文说了好些话才把人安稳下来,然后用生硬的汉话对楮知忆道:“病人刚刚清醒,还需要休息。您有问题快问,我要尽快带人回去。”
楮知忆忍住给“洋护士”梭冷眼的冲动,“配合”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个时候楮知月在干什么,她是不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