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起床梳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汀兰的屋苑,见汀兰仍旧未醒,她轻声走进,在给其把脉确诊无碍之后,才悄然离开。
于前堂简单用过早膳,临走前,司徒瑾颜吩咐碧聊也给汀兰备了一份米粥,辗转,她便来到了月华宫。
今日是莫语嫣被接入宫住的第一天,想起昨日花季少女万念俱灰的神情,司徒瑾颜就不禁觉得悲愁。
如果说御史府果真与相府不合的话,那么以顾家与司徒家的交情,莫语嫣分明是给自己选了一条不归路……
“良娣,娘娘和语嫣姑娘都在里面,您进去就好了。”芙慧将司徒瑾颜带到了大殿前,温柔交代道。
司徒瑾颜应了声嗯,随之便看着芙慧便在欠了欠身后,转身回去了她原本的岗位。
再往前两步,司徒瑾颜正要跨过门槛时,却突闻里面传来的一阵对话声。
“不是姐姐不帮你,实在是我现在处境也很危险,我爹被诬陷贪污,从吏部审查到刑部批案无一不是厉王的人,莫说顾你了,我只怕也没几天安稳日子可过了……”
说话的是莫瞳略显空幽的声音,司徒瑾颜的心中顿然一怵,连脚下步子也不由地停在了原地。
“可是我爹在给我寻亲事了,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宁愿在新婚之夜咬舌自尽!”
“语嫣你……”
听到这里,司徒瑾颜眸光一凛,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进去冲着坐在床榻上的莫语嫣训斥道:“莫语嫣!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丢下父母,丢下朋友去死吗?你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关爱你的人!”
司徒瑾颜的突然闯进,让莫语嫣的脸上微微一愕,一句“瑾颜姐姐”还未说完,司徒瑾颜便又焦急地看向莫潼,“还有你,莫潼,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爹出了那么大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瑾颜,”莫潼连忙站了起来,两道月眉夹着一抹忧愁微微蹙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上你并帮不了我什么,只会白让你担心。”
闻之,司徒瑾颜虽然气恨,但又觉得她所言并无道理,厉王有意为难莫家,太子作为对应且不能暴露的势力来说,确是不好插手,再者,以如今朝中的局势来看,珞洵的实力恐怕还并不如厉王。
“我家三代为官,我爹更是清廉执政几十年,为朝廷建下不少功劳,皇上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伤我爹性命,如果我在这时又怀上龙嗣的话,没准还能拉我爹一把。”莫潼解释道。
司徒瑾颜就知道,她突然会有怀龙嗣的念头,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她爹的事。
殿内沉静了半响,司徒瑾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莫潼却跑来将她拉坐在了莫语嫣床前的凳子上,对她温声解释道:“瑾颜,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你不要生我气啊。”
司徒瑾颜并没有生气,她在担忧的其实是莫家如今的情况,“你怀上龙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在这期间你爹怎么办?”
莫潼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面泛忧容,“我爹现在只是暂时被停职,待一切审查定罪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在这期间…就看我这肚子了……”
司徒瑾颜随她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腹部上,或许莫潼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司徒瑾颜却觉得这并非什么长久之计,且不说莫潼怀上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皇子,只怕在这风云暗涌的朝政中也很难有一席之地,我朝皇子众多,从三十几到几岁不等,但唯一较有作为了,除了嫡出的太子,就只剩厉王和襄王了。
莫潼若想用皇子来请求皇上宽恕莫家也就罢了,要是和这些皇子攀比,根本没能力斗赢皇后巽妃等人。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就算司徒瑾颜心有顾忌,也不能干扰莫潼的选择,毕竟出事的是莫通判,莫潼心里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思及此,司徒瑾颜只好看向一旁满面憔悴的莫语嫣,“语嫣,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只是你应该明白感情是勉强不来的,顾钦南已经有未婚妻了,难道你想做妾吗!”
莫语嫣黯下的眸光忽然抬了起来,忙不迭地道:“我愿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妾我也愿意!”
司徒瑾颜与莫潼都被她的话震了一惊,本只是随意的一句劝言,毕竟莫语嫣乃是当朝二品大官的女儿,怎么可能许配给人做妾呢,可谁曾知道,莫语嫣竟在顾钦南身上陷得如此之深,深到令人都无法理解了……
这让司徒瑾颜不禁萌生了一个问题,“他知道吗?”
莫语嫣为了顾钦南宁选自尽,为了他不惜为妾,那么这一切顾钦南知情吗?
“……”莫语嫣噙泪的眼睛望了司徒瑾颜半响,未答话,目光却陷入了一片空洞。
“不管他知不知道,你乃嫡生之女怎可许配给人做妾?岂不是闹人笑话!”莫潼斥道。
司徒瑾颜看着莫潼怫然不悦的神情,其实想说莫语嫣真是这么爱顾钦南,甚至不惜自尽的话,嫁过去为妾也是一种退路。可是话到嘴边又硬是给她咽了下去,因为对于顾钦南,她的心情始终还是复杂的,基于这点,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任何的判断。
“二姐…你知道我没他活不下去的……”莫语嫣哑着声说道,眸子里是司徒瑾颜前所未见的祈求与绝望,再不复当初的爽朗活泼,直让人觉得她的所有快乐就像空中云朵一样,风一吹就全部散了。
“这事没有商量,不是我不支持你,而是如果你爹娘知道了打死也不会同意的,就算顾家是第一世家,御史府也吃不了这份委屈。”莫潼态度坚决,根本不容莫语嫣置喙。
闻及此,莫语嫣只当垂下了悲哀无比的眸子,任眼泪一颗颗掉落在被褥上。
莫潼在这时又心疼地将她拥在了怀里,语气顿时柔和下来劝慰道:“没事的语嫣,时间能淡没一切的,你在宫中好好休养几天,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告诉我,我一定都满足你好吗,乖……”
莫潼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打着莫语嫣的背,而莫语嫣更是无所顾忌地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司徒瑾颜见不得这种场面,不知该如何宽慰,也不知该如何调解,除了担忧,再无其他。
“娘娘,太子宫的碧莲求见。”正这时,门外进来了芙慧,朝着莫潼禀道。
司徒瑾颜心中微惑,暗念碧莲怎么来了?难道是太子宫出了什么事?
“宣。”莫潼许也是看出了些不妥,忙回道。
芙慧泰然领了是,出去一会再进来时,已然带进了一身绿罗宫装的碧莲,一瞧见床榻边的司徒瑾颜就立马跑了前来。
“娘娘,刚才承安宫的人来寻你,说是贵妃娘娘突然病得更重了,让您赶快过去一趟!”碧莲愁眉苦脸地说道。
司徒瑾颜与莫潼听闻同是一惊,司徒瑾颜更是急忙站起了身,刚要往外没走两步,又差点忘了什么,忙回头嘱咐道:“莫潼,你在这陪着语嫣,我先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嗯,一切小心。”莫潼回道。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随之迅速和碧莲出了月华宫,乘上轿撵往承安宫奔去。
月华宫与承安宫同在后庭西面,所以司徒瑾颜仅用了半炷香功夫就来到了目的地,下了轿即刻被请进了贵妃寝殿。
“咳咳……”
纱帐里不时传出贵妃虚弱难受的咳嗽声,司徒瑾颜见她双眼发黑,眼球混浊不堪,嘴唇也显然比昨天更加青紫了,这分明是毒未祛成,反而有增!
“贵妃喝了我开的药吗?”司徒瑾颜掀开纱帘,面色凝重地问向一旁候着的斐烟。
今天不同的是赫珉祯奕不在场,温皇后倒出乎意料地守在了殿中,只是一边饮茶一边轻理发丝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她有在半分关心贵妃病情。
“喝了呀,就今早才刚喝过一贴,完全是按照良娣给的药方抓的药啊。”斐烟面色焦急地回道。
司徒瑾颜当即暗念不可能,便对斐烟说道:“你把给贵妃熬药的药渣呈来。”
“是。”斐烟忙领了命,正要退下,又被司徒瑾颜连忙唤住。
“等一下。”司徒瑾颜沉了沉眸,多生了一个心眼,“让碧莲同你去。”
碧莲出列领了是,随后与斐烟双双出了承安殿。
“良娣在怀疑什么?”温皇后抿了一口盏中茶,明明是询问但语气却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司徒瑾颜正在给贵妃检查口舌,听闻皇后的话,微微侧头淡然回道:“只是照例审查一下而已。”
身后的人轻声一笑,瓷盏发出落在案桌上的细微触碰声,“良娣可得尽心了,皇上临走时可是对你寄予很大期望呢,甚至不惜把本宫请来照看着,就是不希望贵妃出什么事。”
温皇后抑扬顿挫的语气听起来别有深意,司徒瑾颜其实不想理会,但对方又是皇后,不回话即是不敬,她可不想再给温皇后抓住小辫子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