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先睡一会,我去给你煎药。”司徒瑾颜给他盖好被子,起身仍不忘叮嘱道。
珞洵面色疲惫地点了点头,未再多语,随即闭上了眼睛。
司徒瑾颜看着他渐渐熟睡的面孔,确认无碍后,才动作轻盈地带着换下的衣裳和血纱布退出了屋外。
刚合上房门,视线里忽然闯入白眉焦急的身影,司徒瑾颜刚回头,她便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司徒瑾颜的手臂。
“娘娘!殿下没事吧?”她问,眸子可见的皆是忧色。
司徒瑾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方才当着珞洵的面,替她说话纯粹是顾虑珞洵的伤势不能受气,真若回想起被行刺时的生死一刻,司徒瑾颜的心中始终还是有丝丝膈应的,当时的白眉明明警觉了这些人都是冲着司徒瑾颜而来的,可危急时刻,她仍旧不顾珞洵的命令,甚至宁愿选择牺牲掉司徒瑾颜,也要誓死保住珞洵!
都说司徒瑾颜对爱情的反应比较迟钝,如今看来,确是如此。她与白眉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唯有上回白眉突然堕马,她才开始想不通白眉为何会对珞洵流露出那种眼神,本以为是主仆间的依赖,可经过今日这件事来看,她却彻底明白了,这其中定是有着某些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迭起的情愫。
“娘娘……”见司徒瑾颜一直未回话,白眉禁不住又唤了一句。
“你来,我有话要问你。”司徒瑾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漠然地说完一句后,率先走在了前方。
后面的身影顿了片刻,半响,也算顺从地跟了前来。
司徒瑾颜将脸盆等换下的衣物放至浣洗房后,便带着白眉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广阳殿。蓦然回首,司徒瑾颜身处大殿之中,看向白眉的眼神虽然平静,但却透着丝丝精锐,愣是把白眉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心虚。
“殿下已经无事了,你不必挂念。”司徒瑾颜先是回了她的话,看着白眉细微地舒了一口后,猝然问道:“什么开始时候的事?”
“嗯?”白眉显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脸上一片茫然。
司徒瑾颜也不想和她拐弯抹角,便直接明白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殿下的?”
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司徒瑾颜的心里有点别扭,但她的语气却并不是站在主夫人对小妾的角度去质问的,她只是回念起一个时辰前的惊险刺杀,想为自己的差点丧命的委屈讨个说法罢了。
白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霎时震惊与惊惶爬满了脸颊,久久回不出一句话。
“我早该想到了,你对殿下那么无微不至,煞费苦心,怎么会只是主仆那么简单。”司徒瑾颜轻轻勾唇一笑,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自讽。
既是有这份情愫在,也怪不得白眉会在她与珞洵之间择一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珞洵,就像珞洵为了救她,也同样一切都不顾了……
想起珞洵,司徒瑾颜的心头又倏地流过一股暖流,感动与惭愧潆之不散。
“娘娘!娘娘白眉错了!求您不要赶白眉走!白眉一定不会破坏娘娘与殿下感情的!求您了娘娘!”
那丫头见已被司徒瑾颜识破心思,陡然跪在了地上,开始满脸紧张地不停祈求着,不时已是两眼含珠,雾水朦胧。
司徒瑾颜连忙拉住她的手肘将她扶起,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感情这种事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你跟殿下那么多年了,若有异心早该有了,何苦隐藏至今。”
“可您把唤奴婢过来……”白眉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司徒瑾颜。
“只是想判断一下本宫心中的疑惑罢了,无事了,你去忙吧。”司徒瑾颜坦然回道,感情的事也讲究两厢情愿,白眉是喜欢珞洵不错,可始终把握住了分寸。
白眉听完后,这才稍稍平复了些情绪,垂下的眸子忽地陷入一片空洞,似在回忆着什么事,连脸颊滑落了两行泪也不自知。
“其实就算娘娘要奴婢走,奴婢也无法可说,毕竟日后殿下若是知道了奴婢的心意,也不会再用奴婢了……”她黯然伤神地说道。
司徒瑾颜微抬眼眸,立即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想本宫替你隐瞒?”
“奴婢不敢!”她先是面上一愕,可很快就动念了心思,很快馁了下去,,“奴婢怎敢奢求娘娘这么做……”
司徒瑾颜看得出来她对珞洵情真意切,虽然心里并不觉得好受,可始终不忍心去掐灭一个正值芳华姑娘的希望,只能在想了想后,沉声回道:“本宫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确定要一直瞒他下去吗?”
感情不正是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吗?司徒瑾颜知道自己不能占着好位置不坐,却也不让别人坐。
白眉深深叹了口气,半会,目露感伤地说道:“殿下喜欢的是娘娘,我岂会不识相地去打扰,届时,连留在殿下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
司徒瑾颜看着她隐忍的眸子涌着莹莹白光,可这种情况却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去劝慰,所以司徒瑾颜只能在沉寂了一会后,最终朝白眉扬了扬手,缓缓侧过身不再看她,“下去吧,本宫还要给殿下煎药。”
白眉允了允鼻,将情绪调整好后,传来恭谨的声音,“奴婢告退。”
说罢,便只剩了她离去的脚步声。
门外是柔和的暖阳夹杂着丝丝凉风吹向脸庞,司徒瑾颜独自坐在大殿中,思绪如飘扬荡漾的湖面,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摸不到边际,揪不住疼痛。
忧虑了片刻过后,她淡扫思绪,在桌前取来纸墨,列下了一排药材,转身替到了殿外宫婢手里。
“按这些分量去太医院抓药,若是途中遇到了赶来的太医,就告诉他们殿下已经休息了。”司徒瑾颜吩咐道。
“是。”宫婢欠了个身,接过纸后便分忙往回廊走去。
珞洵是失了血,迄时是困,故而需要休息,待醒过来时,补血养气便能渐渐恢复过来。太医来了也并无什么作用,只不过是把珞洵受伤的消息更快地传出去罢了。
……
时间一点点蒸发在暖和起的日阳下,从清晨逐渐熬到日暮,司徒瑾颜热了一遍又一遍的汤菜,生了一炉又一炉柴火,可床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她便只能耐心等候在桌旁,或是温书,或是整理,她只待珞洵突然醒过来时,身边还有个照看的人,能让其更快吃上一口热菜。
残阳似血,晚秋的黄昏总是走得特别快,司徒瑾颜看着窗外暗下去的天色,忍不住又上前检查了一遍珞洵的伤口,确定没有流血,体温也属于正常后,才放心地端着又要冷下的饭菜出了门外。
黝黑的走廊里,汀兰在一旁帮忙打着灯笼,轻声说道:“娘娘,这些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您不必亲自跑这些趟。”
司徒瑾颜却未觉不妥,一边继续走着,一边泰然回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珞洵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总该为他做点什么。”
汀兰知晓自己劝不过她,只能沉默了半响后,明白地笑开。
“也就只有娘娘才能让殿下这么奋不顾身。”
司徒瑾颜安静地听着她说,未再多语,径直往厨房方向走去。
待把药和饭菜重新换了一份后,天色也已不早,司徒瑾颜便在汀兰送自己回到大殿时,将她先遣了下去。
轻推房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声,司徒瑾颜心中一惊,立马循声望去,见床榻上的身影缓缓坐起后,赶忙把饭菜搁在了桌上,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没有?”司徒瑾颜面泛着急地将珞洵的伤势检查了一遍,正要掀开他包扎的纱布来看时,手却被珞洵轻轻握住。
她抬眸望去,珞洵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十分柔腻地凝视着她。
“谢谢你照顾了我一天。”轻启泛白的薄唇,珞洵从中传出一句不太精神的谢言。
司徒瑾颜慢慢站起身,目光由仰视换作了俯视,“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今日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已成刘昌财的刀下亡魂了。”
“那就两清了。”珞洵轻松一笑,可越是如此,司徒瑾颜心中的负疚感才越来越深。
“起来吃点东西吧。”匆匆说完一句,司徒瑾颜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眼神,转身便挣脱了他的手,去往一旁准备换药的纱布。
珞洵穿好鞋起身来到桌前坐下,见到熬好的汤药,眉头不皱便端碗一饮而尽,随后才动起了饭菜。
司徒瑾颜拿着药过来,见他右手不便,赶紧给他递了把手,替他盛好了一碗饭后,又相继地夹了一些菜。
“这两天就不要去上朝了,你伤没好得那么快,现在正是需要休息。”司徒瑾颜叮嘱完毕,便低头开始捣鼓药末与纱布。
珞洵只是笑了笑,将她的要求默认。刚吃了一口菜,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