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娘娘意外失足,她为了救娘娘所以也一起掉入了水中。”汀兰细着声回道,眼里升起的怀疑显然是没怎么相信叶无双的话。
司徒瑾颜忍不住轻声一笑,类似这样的拙劣手段,对于从小生长在姨娘姊妹勾心斗角环境中的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了。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微弱地吩咐道,随即合上了眼。
“是……”汀兰只能喏喏回道,起身后,又将床沿的药往前挪了挪,“娘娘记得喝药。”
叮嘱完毕,便只听汀兰轻盈迈出殿外的脚步声了。
时间安静得有些沉闷,司徒瑾颜独自在榻上躺了许久,渐渐回过了神后,才觉喉间干渴难耐,她便又掀被起身,穿起鞋子走到了殿中央的案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无意间的一转头,她却发现敞开的窗台处折有一枝粉艳的花,疑似刚刚**的月季红。
她心中微惑,不禁走前去拿了起来打量,确见是一枝月季红,粉蕊红瓣,绿叶相衬,长倒是均匀瑰丽。她不由得弯唇一笑,暗念陆晓昭这个“采花大盗”。
随意寻了一个空置的小花瓶,她便将花插在了里面,回身又继续躺上了床榻。
看着床前墨黑浓稠的中药,她眉头略显为难地蹙了蹙,但也仅是一瞬,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她仍是干脆果断地将婉端起,一口一口皱紧了眉头喝下。
药效当头,她又是浅浅一顿小憩。这种睡意,直至陆晓昭轻轻的呼唤声在耳畔不断响起,她才慢慢从疲困中恢复了意识。
“颜姐姐,起来吃饭吧。”
刚睁眼,便听来陆晓昭的一声关忧。
司徒瑾颜顺势望去,只见汀兰将菜一一摆上桌面,而此刻窗外已变昏暗,仅有夕阳的几缕余晖从窗台迎进洒落在地。她忙坐起了身,暗叹自己竟然如此嗜睡,三天三夜不够,一倒下又是一个下午!
正想时,陆晓昭已经伸手来搀扶她了,司徒瑾颜也顺势穿上了鞋,慢慢来到饭桌前坐下。
不时,汀兰便给她盛来一碗米饭,顺道夹上了几块鱼肉。
“一起吃吧。”司徒瑾颜抬头望向两人。
闻声,汀兰与陆晓昭互觑了一眼,两人都未言语,收回了视线后,顺从地坐了下来。
“娘娘,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汀兰担忧地问道。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冲她安心地笑了笑,“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身体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吗。”
汀兰听闻这才稍稍松了神情,低头,在司徒瑾颜敢要进食的时候,又嘟着嘴继续抱怨道:“最可恶的就是太子殿下,娘娘生病这么多天,他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下,从前还……你推我做什么?”
汀兰的声音忽然被打断。司徒瑾颜抬头将她一脸迷惑,和陆晓昭挤眉弄眼的动作看了一眼,捣了捣手中饭菜,仍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继续吃饭。
“呃,颜姐姐,听说护城河畔有花灯节,你病才刚愈,不如请旨出宫去一起热闹热闹吧?”陆晓昭打破忽变沉静的气氛,率先挑起话题。
司徒瑾颜仍顾自己吃着饭,一边面色恬淡地回了句,“不去了。”
现在的她只感做什么事情都身心俱疲,没有任何兴趣。
陆晓昭见被驳了嘴,顿了顿,又精神地道:“不去便不去吧,毕竟这么远,颜姐姐身体还不易奔波劳累,那个,百花园的月季红都开了,可漂亮了,姐姐不如去赏赏花?”
司徒瑾颜知晓他是想给自己寻个由子分散注意力,可是这并没有什么,不就是珞洵不再在乎她了吗,她从前就不认识珞洵,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又能怎样?
“我没心情,晓昭,你待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一包秋葵,风寒不能拖的。”她忽地想起此事,忧虑地看向陆晓昭,“你明明不熟水性,那日救我落水也没少受罪吧。”
陆晓昭从小是旱鸭子,司徒瑾颜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落水的是自己,他断不会想也未想就跳下水里。
“我没事的,颜姐姐。”陆晓昭忙摇了摇头。
“连晓昭哥这么健壮的身体都染了风寒,倒难怪娘娘高烧了整整三天。”汀兰忙接着话说道,方才的牢骚不减,又继续她没完没了的抱怨,“那个叶无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娘娘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多半都是她搞得鬼!”
“好了你,没看见颜姐姐不愿再提这件事了吗,你能不能消停一会。”陆晓昭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
汀兰当即欲言又止,顾虑地看了看司徒瑾颜后,只好乖乖闭了嘴,埋头吃饭。
司徒瑾颜安静地品着碗中毫无味道的菜肴,就算是冒着热气腾腾,可此刻流进心里也都是冰凉的。
人清薄凉,她并不怨恨珞洵无情,要怪,也只能怪她从最开始就做错的选择。拥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风花雪月,于是如今梦醒时,只剩悲凉……
一顿晚宴就这么平静地用过,陆晓昭告退了太子宫,司徒瑾颜也是重回床榻,喝过最后一贴退烧药后,安心地睡了去。
这几日,阴雨绵绵,天空久违不见光日,冷风变得像锐利的刀子般狠狠刮在脸上,十一月的月末,让所有人行走在檐外的人都冻得缩起颈脖骨。
上月说过的温皇后寿辰,这月已然到来,天气虽寒,可宫中逐渐欢腾起来的氛围却显得热闹非凡。
自古一国之母的寿宴排场都不会小,皇帝为表恩泽,开国库拨银十万派送百姓,宫中也圈定了占地千米的承安大殿,备足三天酒水餐饮,终于在今晚星辰之夜,迎来了文武百官的祝福及赴宴。
司徒瑾颜正在橱窗前叠整衣物,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眸望去,却见是一个前殿的宫婢。
婉婉行了个礼后,那婢子便细声道来:“娘娘,殿下让您出席皇后娘娘的寿宴,马车已经在太子宫外备好了。”
司徒瑾颜微微一惑,语气平淡地问:“不是带叶无双去吗?”
皇后的寿宴,她早有耳闻,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承安殿内。
“娘娘,无双姑娘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宴会里,您是良娣,于情于礼都该前去的。”那婢子解释道。
司徒瑾颜这才轻蔑一笑,原来是叶无双不能入皇后凤眼,珞询这才将她想起......
不过,这婢子说的倒也没错,在太子没有太子妃的情况下,她身为良娣若不出席婆婆寿宴的话,便是不敬。
“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她淡然回道。
“是。”得令后,那婢子才款款退下。
简单收拾了几下,司徒瑾颜搁下手头琐碎的事务,起身泰然迎去了太子宫外。
门外灯火通亮,依旧是那辆华丽精致的马车,珞洵及七八个侍卫正在外面等着。
司徒瑾颜刚要跨过门槛走前,身后却倏地有一个身影快了她一步,待她回过神看去时,正见是频繁出现的叶无双。
“殿下,您早些回来,无双还想在离宫前多见您两眼呢。”叶无双噘着嘴扑在珞洵怀里撒娇。
司徒瑾颜仅是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未理珞洵投过来的目光,直接绕过他们先登上了马车。
“好了,我知道了,若时辰不够了你就先离宫,别耽误了。”
“嗯。”
帘外仍传来珞洵轻柔的叮嘱声,两人情浓了几句后,轿板处才落下一记履步,随之帘子被一把掀起,从外坐进了珞洵。
“出发。”珞洵在轿内吩咐道。
马车徐徐驶动,宫内的地面还算平坦,在轿内也没有什么摇晃颠簸。
司徒瑾颜低垂着头,沉默得一语不发,就好似身旁根本没有坐有别人一样。
“你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良久,珞洵轻缓的询问声率先打破这份沉寂。
司徒瑾颜只是微微侧了侧眸,却并没有回他,继续端着自己的身态等待到达目的地。
“还在生我那天没先救你的气?”见司徒瑾颜久久未答话,珞洵的语气已见不悦。
实在被迫无奈了,司徒瑾颜这才面色淡然地回了一句,“臣妾不敢。”
说罢,她已没有更多的心情与珞洵再多闲聊,索性拉起了侧边的窗帘,将视线移去外面灯火通明的宫巷。
再不识抬举的人也该看出来了她不愿多聊,轿内总算安静了下来。又再半个时辰后,马蹄声越来越慢,车轮终于停下。
珞洵领先下了轿外,许是习惯性动作,司徒瑾颜刚掀开门帘准备下去时,却见他伸来搭牵的手。
仅是一秒,珞洵或也反应了过来,手上微微一顿。司徒瑾颜也仅是将他看了一眼,未多想,直接将他的手忽略,自己提裙从一旁下了轿板。
放眼望去,前方不到百米便是前庭的承安殿,彼时已是车水马龙,烟火嘈杂声络绎不绝,各路官员或备靡礼,或敬福语,纷至沓来,几乎挤满了整个承安殿门槛。
珞洵命人从车上取下了一个精美锦盒,长宽半尺,一个男侍卫仍需双手才能抱住,看似不像轻薄物品。司徒瑾颜不必多问也知是何等价值连城的宝物,因为以珞洵的性子,如果没有精心计划的礼物,那只能是随众化的贵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