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徐徐拉开帷幕。
行经几条回廊,当司徒瑾颜蓦然出现在膳食厅时,珞洵和叶无双都明显惊了一愣。
“你怎么来了?”慵懒而略带一丝磁性的声音从珞洵口中传出。
司徒瑾颜将叶无双取代自己原先座位的身影看了一眼,脚下步子仅是顿了半会,随之泰然走进。
“臣妾不能来此用膳吗?”她反问道,说时便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很快,便有宫婢重添了一双碗筷在她面前。
“是你自己说的不屑与无双同桌用膳,本王可从没逼迫过你。”珞洵回道。
司徒瑾颜淡然收回眼眸,不想再与他做无谓的争辩,反正她来此也并不是真的为了吃早膳。
“良娣姐姐,无双虽然出身卑微,但对殿下是真心实意的,请您给无双一个机会吧,用膳还是要出来吃的比较好。”叶无双柔声说道,看着倒是通情达理,但唯有在珞洵看不见的一个抬眸里,一丝转瞬即逝的挑衅被司徒瑾颜捕捉到。
司徒瑾颜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卖弄乖巧,也不说话,倒是自己蒙着面纱无法被看清表情的平静,让叶无双稍稍有了些急躁不安。
“良娣姐姐,您戴着面纱怎么用膳啊?”
“无妨,我不饿,只是出来透透气的。”司徒瑾颜回道。
珞洵闻言侧了侧眼角,半响,幽幽地说道:“既是不适,没事就别老待在霖湘殿了,回头憋出了毛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宫虐待了你。”
司徒瑾颜也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贬损自己,还是在关心自己,但是从叶无双也见不悦的表情上来看,应该后者居多吧……
“那殿下待会不如陪臣妾去望春园走走?”来不及想太多,逮着机会,司徒瑾颜忙顺势说了下去。
珞洵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略显质疑地朝她看来一眼,仿佛在问:你确定?
一旁的叶无双见情况不对劲了,眼珠子转了转,忙应了话,“好啊好啊,良娣姐姐身体不适,那就让无双和殿下陪您一起去散散步吧。”
司徒瑾颜听着她赶紧将自己搭进来的话语,生怕会给了司徒瑾颜与珞洵独处的机会。微微垂眸,司徒瑾颜蒙在面纱下的脸浅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怪只怪她太了解叶无双这类人了……
这顿早膳用得乏味而沉闷,饭后,珞洵果然应允承诺,与叶无双一起陪着司徒瑾颜来到望春园闲步。
今日的天色还算良好,虽然风中仍带有几分凉意,但这还只是这个冬季的开始,一切温度都还在人们承受当中。
看着离汀兰藏匿的假山池越来越近,司徒瑾颜已经做好准备让叶无双尽量往旁边靠去,而为了短暂引开珞洵的注意,她故意在经过小桥时,将脚下一歪,倒去的方向正对着珞洵。
“呃!”
果不其然,珞洵下意识地在这个时候接住了她,而另一边,经过黑衣蒙面装扮的汀兰已经扬着刀从假山后方冲了出来,目标直指叶无双。
“啊!”
叶无双吓得连连后退,珞洵倏地一惊,正要放下司徒瑾颜前去救场,却被司徒瑾颜紧紧拽住了两袖,当即愣了一愣。
僵持期间,叶无双已经被汀兰的一把大刀逼落在地,眼看刀光剑影闪过眼角,叶无双却只会双肘挡于身前,司徒瑾颜凝神观看这重要一刻,但叶无双仍旧没有作出相应的自保,反而是汀兰此时的刀已经来不及收手。
“铛铛!”
千钧一发之际,珞洵立马挣脱了司徒瑾颜的束缚,飞快跃前一脚便踹在汀兰持刀的手上,随着一声兵器落地声,珞洵又是一脚踹中汀兰肩膀,在汀兰退出好几米踉跄倒地后,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刀,锋芒直逼汀兰脸前!
一切快的不过只有几个眨眼的功夫……
“说!你是谁!”珞洵眸光森冷地质问道。
见事情败露,司徒瑾颜赶忙跑前拦在了汀兰身前,与此同时,汀兰也缓缓将面纱摘下,露出了一脸吃痛和惊慌的表情。
“不要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司徒瑾颜赶紧将责任揽过。
珞洵的脸上微显讶异,半会,叶无双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只钻珞洵怀抱里哭诉。
“殿下…无双要吓死了…呜呜呜……”
珞洵的神情瞬间变得震愤,直接扫向司徒瑾颜,“你想做什么?居然找人杀无双!?”
“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她懂不懂武功!”司徒瑾颜急忙解释道,再看向叶无双时,眼里却又生着一份迷茫。
“她一个弱女子怎会懂武功?”珞洵略微加重了些语气。
司徒瑾颜只好如实答来:“我已经查过她了,她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混进太子宫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昨日银票事件也定是她搞的鬼!”
“良娣姐姐,我敬重你才称您一句姐姐,可是你三番四次地怀疑我,诬陷我,此番还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无双到底做错什么了….良娣姐姐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叶无双斥喊道,已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司徒瑾颜忿然站起了身子,清冷的目光直看向她,“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如果你不是温皇后派来的内奸,为何清水县根本没有姓叶的人家?”
“我是外来户,从小被人拐去那儿的,我爹也不是我亲爹,当然与我不同姓了!他们为了钱把我买去窑子,怎敢还说认识我……呜呜呜……”叶无双哭着辩驳道,说时更是直接往珞洵怀里寻安慰。
既是从小被拐起的,何以她爹不认她,全村的人都不认识她?
司徒瑾颜当下觉得荒唐地冷斥道:“胡说八道!”
“够了!”
可话音才落,她还未尽的对质就被珞洵立马喝止,两人再对视时,珞洵的眼里已只剩了愠怒与森冷。
“我告诉过你此事已作罢,你非但不听,竟然还暗中派人刺杀无双?如今结果你可满意?可看到无双是否会武功?方才若不是本王,无双就成你们刀下的亡魂了!”珞洵怒斥道。
司徒瑾颜诧异地看着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换来的却是珞洵毫不领情的驳斥。若问心情如何,只能说心已哀凉……
“下次你若再这样无中生有,本王看你这良娣也不用再当了!”冷冷地说完一句,珞洵便丢弃了手中利剑,搂着叶无双转身愤然离去。
司徒瑾颜看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只有叶无双在越过珞洵臂膀回头时,投来一丝狡黠得意的笑容,眼里哪还有方才的楚楚动人!
司徒瑾颜越看越气不过,可是,他们的身影已越行越远,她除了伤心与无助,什么也不剩……
“娘娘……”汀兰在这时站起身来,但听到呼唤的司徒瑾颜只是凛了凛颤动的眸子,却一语不发,她不禁担忧地拉拉拉司徒瑾颜的袖子,“娘娘您没事吧?”
“他不相信我……”司徒瑾颜说不出心里有多难受,就好比从前有一个属于她的东西,突然被人抢了以后,这个东西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算了吧,娘娘,咱们做得再多太子也根本不领情啊。”汀兰嚅嚅劝道。
可是她不明白,司徒瑾颜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要引起珞洵的注意,更不是要珞洵回心转意,要的,只是珞洵平安无恙……
轻轻叹了口气,司徒瑾颜缓了缓神后,面色黯然地吩咐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嗯。”汀兰分忙点了头,随即,与司徒瑾颜往小桥的另一方向而去。
夕阳西下,油灯婆娑。
门外传来汀兰嘱咐休寝的关心声,司徒瑾颜趴在窗前吹着凉风却无半点睡意,只能假装吹了桌上灯烛,待门窗纸上的人影逐渐离去后,她才又继续将头依靠在窗台边,看着外面月色发呆。
天边冷月如一叶轻舟,翘着尖尖的船头,在深夜的静湖中滑行,偶有稀薄的云雾飘过,酝酿出一种名为忧伤的寂寞。
坐的久了,司徒瑾颜忽感肚子有些闹腾。此时也是夜深人静,霖湘殿的丫鬟都已退下,她只能自己点了一个灯笼,萦着一缕亮光,出了殿外。
离霖湘殿最近的茅厕在后院挨着下人住处的厢房处,临夜了,冷风更是毫无忌惮嗖嗖地吹,司徒瑾颜强忍身上颤抖的冷意向前走着,但仍旧是一个不小心,手中灯笼被突然吹下了水沟,霎时间,唯一的光亮也被瞬间泯灭。
她刚要弯腰下去拾起,可无意间地一抬头却瞧见后门处疑似出去了一个人影。
这么晚了还有人出宫?她在心里疑惑地想道,觉得蹊跷,便悄然起身来到后门门边。
顾名思义,这扇门是太子宫后苑通往外面的门,与前门也不过是一巷之隔,只不过主子们通常出入的都是前门,后门人迹较罕,故而未常开放。
可是司徒瑾颜分明看到有人偷偷打开后门溜出去了,如此行动鬼祟,让她不奇怪也难,但待她探出头去巡望时,只见前方月光惨淡的宫巷中行走着一道急促的身影,还穿着太子宫侍婢的宫服,身形有些像…像碧莲!
司徒瑾颜当下迷惑地微微蹙眉,想了想后,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