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用着命令语气说的这话,听起来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于是话一出口,立马引来了在场人的一片愕然!但是只有她自己的心中清楚,以汀兰如今的情况,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贞洁……
“不要!我不嫁!我不嫁!”
还不待顾钦南作出抉择,汀兰便疯狂地挣脱了司徒瑾颜的怀抱,一脸抗拒地直往墙角缩去。
司徒瑾颜看了无比心痛,只是顾虑到事情结果的严重性亦无可奈何,只能又语重心长地对她劝慰道:“汀兰你听我说,为了你的名声,顾钦南她必须娶你!”
否则,这个女子的一生就算是毁了,今后谁还敢娶她吗!?
司徒瑾颜不敢赌这一注,关于司徒茉微那边她会日后算账,但当下之急是关乎汀兰一生的抉择,她必须让顾钦南承担起这份责任!
或许,汀兰也是琢磨透了这一点,渐渐地,乌眸与哭声当中,都只剩了绝望。
“娘娘…我不想嫁…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给顾家……”
她的声音凄怨中还带有几分沙哑,那种悲恸欲绝,即使是之前被乡宅妈妈各种凌虐,司徒瑾颜也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
“你必须嫁给他……”司徒瑾颜瞬间温热了眼眶,为了大局着想,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疼痛,再次重复了一遍已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她怎么能不知道汀兰为何不嫁?她当然知道汀兰一直喜欢的人是谁,可即便如此,汀兰的贞操却始终毁在了顾钦南手里,除了被迫嫁给顾家,再无其他任何办法……
“我不要……我不嫁!”
汀兰忽然忿声喝叱道,随即,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猛然起身用头撞一旁的桌角!
“汀兰!”
“汀兰!“
司徒瑾颜和陆晓昭皆是一惊,眼睁睁看着汀兰在削尖的桌角留下一滩血渍后,无力地倒落在地。
待恍过神来后,司徒瑾颜赶忙爬前将她孱弱的身子搂进怀里,然而猩红的血却似满槽后溢出的水一般,不可抑制地从她额间血肉模糊的伤口奔流而出。
“请大夫!拿药!拿药啊!”陆晓昭在一旁呵斥道,很快便有家奴领命奔了出去。
司徒瑾颜面色焦灼想要替汀兰按住伤口,可是成效不大,反倒自己的一双手瞬间被染了鲜红,见此血状,眼中的泪水便再也无法遏制地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娘娘…我…不嫁……”汀兰仰倒在她怀中,口中仍不忘断断续续地传出虚弱的申告。
司徒瑾颜只觉脑袋翁然作响,一种说不尽的懊悔与自责瞬间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她迅速湿润了眼眶,任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汀兰疲惫的脸上。
“好…不嫁了…我们不嫁了!汀兰…你千万要挺住……”司徒瑾颜忙不迭地应道。
她若明白汀兰宁死不从,方才又何苦会在其最绝望的时刻给了最致命一击的逼迫……
事到如今,管它什么贞操?管它什么声名!她现在什么也不要了!如果以后势必留人话柄,她便给汀兰织一层保护衣,只要汀兰在她身边一天,她就一天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于汀兰!
“我们…不嫁……”汀兰的眸光已是越来越微弱,最后浅浅一笑,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力倒在了司徒瑾颜的怀中。
“不要…不要啊……”司徒瑾颜拼命摇晃着怀中之人的身躯,眼泪更似决堤了的河水一般流得不可抑制,怎奈她再如何使力,都再得不来汀兰任何一丝的回应了。
陆晓昭在这时颤抖着伸手探向汀兰的鼻息,但很快就惊恐地缩回了手,眼里只剩了愕然和丝丝悲痛,最后蕴成了两颗惋惜的泪珠,坠落在他紧紧攥起的拳头上。
“啊……”司徒瑾颜愈哭愈凄厉,愈哭愈大声,到最后便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司徒茉微…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从未在心里如此憎恨过一个人,这种仿若被刀剜心的滋味让她痛不欲生,一股难以平息的怒火便在心中油然而生,她自此在心中暗暗立誓,必定要让司徒茉微为汀兰的死付出代价!
是的,她发誓……
黾勉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在莫语嫣不知所措的歉意里,司徒瑾颜失魂荡魄地带着汀兰的尸首渐渐离了顾府。
这个冬日,逐渐缺失温婉,晚风轻拂林间树梢,纸钱在空中盘旋起舞,随朵朵微弱的火光,终燃成了思念的灰烬……
"颜姐姐,天快黑了,我们回宫吧。"
天已近黄昏,初添新坟的山头上,司徒瑾颜对着上刻"妹汀兰之位"的墓碑已经呆坐了三时辰有余,期间滴水未尽,半字未发,让陆晓昭深深起了担忧。
"颜姐姐…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顺变吧。"陆晓昭忍不住又多添了一句,侧眼看了看墓碑上的新字,隐忍的眸光生出了阵阵悲凉。
然而司徒瑾颜仿若与世隔绝了一般,听不见陆晓昭的声音,只顾一个劲地样往坟前烧着黄纸。
“颜姐姐你别这样,我知道汀兰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的,我们要为汀兰报仇,绝不能让她这么白白牺牲了!”陆晓昭皱起焦忧的眉头,继续不停地说道。
终于,司徒瑾颜回了回神,用哭喊过后沙哑的声音呢喃开了口。“如果…我没让汀兰出宫该有多好……”
她的泪水已经在过去的三个时辰里全部流干,现在她的心情沉重如铅,除了对司徒茉微的愤恨,便只剩永无休止的内疚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颜姐姐你振作一点,汀兰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你这个样子的。”陆晓昭连忙安慰道。
对,司徒瑾颜当然知道那是安慰,缓缓抬眸,她用深沉的目光望着陆晓昭。
“你知道汀兰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吗?”她道。
陆晓昭的脸上显然一震,但是那种讶异仅仅来源于司徒瑾颜突如其来的一问,很快便暗淡了眼眸,徒留一片歉疚。
“你知道……”司徒瑾颜已将他心中的答案看透,回想汀兰之前的种种莫名闹情绪,不由地讥讽一笑,“你知道你为何不告诉她?你知道你为何不应允她!”
“颜姐姐,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汀兰很好,但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陆晓昭赶紧解释道。
一切在司徒瑾颜看来,却是那么薄情,她的苦痛无处发泄,所以即使她知道陆晓昭言之在理,却始终忍不住替汀兰感到阵阵可悲。
“当着汀兰的面,你居然说出这种话……”司徒瑾颜幽怨地说道。
闻言,陆晓昭的眸光一滞,既是委屈,又充斥着对司徒瑾颜此时的不可理喻。
而这种无言以对的缄默,恰好被司徒瑾颜收进了眼底,恍了片刻,才让她稍稍恢复了些理智。
“不必担心我,你去备马车吧,我们收拾收拾就回宫。”司徒瑾颜继续低头往火堆里丢着纸钱,只是目光在垂下的某一刹那,闪起了一抹前所未有过的冷厉。
陆晓昭也未多语,半会,缓缓起了身往林道外走去。
夕阳西下,安顿好汀兰的栖身之所后,司徒瑾颜便随陆晓昭辗转回了宫中。
临下马了,陆晓昭仍不忘对刚从马车里走下的司徒瑾颜交代道:“颜姐姐,请千万保重身体。”
司徒瑾颜双目无神地看了他一眼,已然算是克制了心中无比的深痛,微微点了一下头后,便失魂落魄地进了太子宫门。
“娘娘,您回来了!”才进回廊,只见雪瑶兴高采烈地奔了过来。
司徒瑾颜几乎是将她忽视,在雪瑶的一脸茫然中,面色沉重地与之擦肩而过。
“娘娘……”
身后还传来雪瑶不解的轻声呼唤,但司徒瑾颜却丝毫未予理会。回到霖湘殿,她更是把所有人都杜绝在了门外,一个人静坐殿中,沉默得仿若空气都被凝结成冰。
月头初上,照射在寒冷之中的寂寞遍布了屋内每一个角落,漆黑一团,连盏灯都未有掌起。
“良娣在里面吗?”外头突然传来珞洵分外熟悉的声音。
司徒瑾颜仍旧无动于衷,安静地听着外边婢子恭谨回话:“在的,回来好几个时辰了,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晚膳也还未用。”
闻言后的珞洵顿了半响,紧接着淡淡吩咐了一声:“下去吧。”
“是。”
司徒瑾颜本以为外面又将传来阵阵烦乱的敲门声,但是珞洵仅在问过一番后,却嘎然无了动静,没有过多的询问,也没有过多的打扰,司徒瑾颜应该能感受到外面细微踱回的脚步声,但是这种无形的照面,她始终不愿去打破。
忽然,胃里传来一阵酸痛,她本以为是老毛病又犯了,但是这次却出乎预料地愈来愈疼,只让她头冒冷汗,最后一手捂胃,一手枕着头靠在了桌子上。
闭上眼,她仿佛看见前方的一片光亮,汀兰笑魇如花在前方嬉戏,她想去追,身子却越发感到无力,甚至脚下一空,她感觉自己恍然坠落深渊。
只有在疼痛袭遍脑袋的刹那间,她有片刻意识看到殿门被人用力踹开,从外走进了一个紫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