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捅破窗纸,透过细小的洞孔望去,霎时间,心都凉了半截……
床榻上那对缠绵蠕动的身体,不停散发兴奋的声音,不是司徒茉微与顾钦南,还能有谁!
司徒瑾颜睁圆了眼睛,说不出有多不可置信!半响,羞愤得她连忙收回了目光。
那居然是顾钦南!
那真的是曾经说会娶她过门的顾!钦!南!
她的心里是数不尽的震惊与失望,胸口陡然升起一团怒火,正要踹门而入,却又不知在撞破他们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顾钦南,面对她所在意的这一切……
犹豫再三,她终是手握成拳抑制住了冲动,徘徊间连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不自知,任由鲜红的液体顺着拳头滴落在地。
里面的人还未曾察觉她的存在,任酥骨的吟叫的与床架发出咯吱声交杂在一起,狠狠刺痛了她的心,鼻子倏地一酸,司徒瑾颜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再也听不下去地逃离了千秋阁,任溢出眼角的泪水被风强劲冲刷,她却只能感觉到心在如刀割般的生疼……
与此同时。
前院随着门奴的一声接见,从外走来了一众衣着不凡的人等,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秀雅,着一身罗兰紫绣花缎袍,纡青佩紫,看着却不过才二十出头多一点。
刚进到府门,便有随从高声喝道:“司徒家接旨!”
听闻声音,楚氏很快从堂中赶出,带领着一干奴仆恭候在大堂之外,当一见到奉旨官员时,纷纷行下跪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珞洵几步走前,负手而立,将地下跪倒的人员草草扫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贵府人丁兴旺呵。”
一听,楚氏赶忙抬头解释道:“大人息怒,相爷事务繁忙,今早去了将军府商议国事,特命臣妾掌管家中事务,并要好好接待大人。”
楚氏擅长言辩,几句便将怠慢的罪名撇得一干二净,但其实,她是楚太师的女儿,又是当今的丞相夫人,一般官员见了她万不敢造次。只是,今日面前的这位年轻宣旨官,她却是头一回见,一时不明对方的来历与身份,不免会在言行上多了几分拘谨。
珞洵嗤鼻一笑,不再理会,随手从韩阳那里拿过了圣旨,正要宣读之际,猝然从拐角处奔来一人,直接撞在他身上,顿时来了个人仰马翻!
见状,在场人无不是愕然一惊,倒抽了一口气后,急忙将珞洵从地上扶起。
一旁的楚氏更是急得赶紧上前查看,瞥眼之余,居然看见撞人的就是司徒瑾颜!
顿时更没好气了,当即指骂道:“混账!你怎么个回事?行事莽莽撞撞的,居然还把大人给冲撞了!”
司徒瑾颜这才刚刚抬起受痛的胳膊,寻了一眼望去,却又看见珞洵这个自傲狂,心中的火气更似巨浪,一波接着一波,层层袭来。
她觉得老天就是在耍她!愤怒当头,她再也不顾其他,一把将面前的人群推开,奔逃出了相府。
“你!”楚氏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脸愠怒与无措,再回头看去呲牙咧嘴着刚站起的珞洵时,却又只好讪笑着先赔罪道:“大人恕罪,是妾身教管无妨,待瑾颜回来,妾身定会好好责罚,望您……”
“你说什么!”珞洵突然打断她的话,脑海中翁然响起那两个熟悉的字,“她是谁?”
楚氏一愣,看着他逐渐变得凝重的神情,生怕讲错了话,支吾道:“小,小女司徒瑾颜啊……”
“司徒瑾颜……”
珞洵不自觉地复述了一遍,眼神空洞了瞬间,再抬头时,他已经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迅速起身追去!
“大人!”
“主子!”
身后接连响起一片呼唤,然而珞洵的脚步却飞快,身影立即消失在了门口,只留给在场所有人一片茫然。
……
司徒瑾颜漫无目的地奔街闯市,四围的一切嘈杂声都被她摒弃耳外,仿若在她的眼里形成了一个黑白世界,只有疾风呼啸耳边的猖獗声,和心在滴血的呻痛声。
久久回荡,滞留不散。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直到感觉双腿渐渐变得沉重,胸口似有巨石,压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时,手腕处突然被人抓住往回一扯,由于惯力,她慌乱的身子立马投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司徒瑾颜!真的是你吗?”
耳后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即刻被司徒瑾颜辨别。
反应过后,她愤恨地用力推开面前之人的束缚,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干什么!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总是追着我不放!”
许是心中的火气无处可泄,司徒瑾颜歇斯底里地冲着珞洵一顿乱吼后,便慢慢蹲下了疲累的身躯,将脸埋进双膝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珞洵显然是被她这种分外偏激的情绪吓了一愣,但随之再看到她颤抖到无力的双肩时,再多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了?”
珞洵轻声问道,也不顾旁人古怪的目光,蹲下在了司徒瑾颜的身旁。
但司徒瑾颜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之外,却根本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
见状,珞洵只好收起了不识趣的问候,耐心地等候在她身边,任周遭陆续围来看热闹的人群,都被他犀利的眼神一一击退。
申时,日头已经快落西山了,晚霞在空中映出一片绯红,萦向大地。
司徒瑾颜整整哭了一个时辰,已然感觉眼角的泪都流干了,才接受了现实缓缓将头抬起。
一旁是早已蹲麻了腿,正在呲牙咧嘴做伸展的珞洵,无意间地一回头,发现司徒瑾颜红肿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瞬间缩回了腿,一脸正经。
“你,没事吧?”珞洵试探性地问道。
司徒瑾颜看了看他,微惑了片刻,确定是曾经那个目无旁人的自傲狂后,忿然起身离去。
可没走两步,视线里又出现了珞洵紧张的身影,伸手将她拦下。
“又怎么了?”珞洵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司徒瑾颜时脸上写满了无奈。
“我没心情陪你玩。”司徒瑾颜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是不会相信一个几次三番为难过自己的人,会突然变得友善起来的。就算那人陪了她一下午,她也只会觉得这人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珞洵微微皱眉,显然是对司徒瑾颜的这番态度感到不满,便着急地想要确认心中所虑,“我只问你,你是否叫司徒瑾颜,曾经去过清水镇梧桐乡?”
“你怎知道?”司徒瑾颜略显迷惑地问道,忽地忆起下午珞洵追来时也问过自己名字,不禁在心中泛起了古怪。
但再看去珞洵时,却见他在听完此话之后,睁直了眼睛,愣了好一会。
司徒瑾颜见他状似游离,也没了心情再多询问,想要绕过他离去。
正当她在想自己该去何处时,手腕蓦地又被人拉住。
她顺势回头,却听得珞洵语气平坦地开了口,“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跟我来。”
说罢,也不管司徒瑾颜是否愿意,珞洵拉起她便朝前走去。
两人拉扯的身影穿过重重人海,司徒瑾颜几次想要将手从中抽离,奈何力气却不如珞洵的大,一段路走下来,两人已然来到了西桥水岸边。
“你要带我去哪里!”
司徒瑾颜看着自己被硬生生地推上了一艘渔船,才缓个神的功夫,珞洵已然命船夫撑离了岸边。
看着逐渐驶离的渡口,司徒瑾颜心中不由地起了担忧。
“去一个能让你消除烦恼的地方。”
珞洵随意答道,从船板上站起身后,拍了拍手中灰尘。
司徒瑾颜疑惑地看向他,但见他并没有半分要说破的意思。
正巧司徒瑾颜也不知自己要去何方,一时又不愿回家,便也作了罢,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船头上。
清风徐徐,拂动两岸杨柳。
司徒瑾颜却没有半分心情游水赏花,脑海里嗡嗡的,只要闭上眼,皆是在千秋阁的所见所闻,撕碎了心。
半个时辰之后,船只从桥河渐渐汇入了央湖,在视线慢慢变得宽敞之后,来到了一处盛满木槿花的湖岸。
轻微的碰地声将司徒瑾颜的思绪拉回,她抬了抬眸望去,却见满山绯红,娇嫩鲜红的花朵与青松灌丛相映生辉,在她眼里绘成一幅鲜明艳丽的画,犹似生长在凄凉里的一丝欣然。
“到了。”珞洵满意地看了看前方盛地,率先下了船,尔后将司徒瑾颜扶着走下。
七月暑地,正值天热烦闷之季,然而行走于木槿树下,却倍感清凉,偶有微风拂面,吹来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果真令人舒心了许多!
司徒瑾颜随珞洵的步子朝前走着,往里百步,忽见一座奢华府邸赫然立于眼前,雕瓮绣槛,飞檐迂回,门下梯旁坐有两只石狮,卷鬃满头,雄狮于脚下踩着一只绣球,雌狮于身下依偎着一只幼狮,皆庄严威武。
安居此地,必然舒愉吧!司徒瑾颜在心中念道。
正当时,兽面衔环的朱红漆大门被人缓缓拉开,从内迎出了几名盛妆丽府的丫鬟,步履款款款,竟走前朝着珞洵行下一礼。
齐声唤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