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双目睁圆，满脸惊恐。
他张大了嘴，却在大剑带起的风压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大剑在眼中慢慢放大。
他感觉自己的浑身血液都在往上冲，在大剑落在头上的瞬间凝固。
他只能闭上眼睛，迎接终结的时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安东尼睁开眼睛，却发现镶嵌红宝石的大剑悬停在自己的头上，并没有落下来。
他的心里涌上一阵狂喜。
“我就知道，你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对不对？哈哈……你的父亲当年……”
很快，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红色宝石上发出的炽红光芒罩在了他的头上。
“啊——”
安东尼突然发出了惨叫，全身颤抖，双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
西奥多单手握着大剑，将剑身牢牢地抵在安东尼的头上，丝毫不为所动。
他当然知道安东尼，这个当年叫做哈尔的叛徒，此时正在经历什么。
烈焰焚身。
当年他和部下一起被绑上火刑架的场面，比安东尼现在要惨烈得多。
随着红光的持续照射，安东尼的身体开始痉挛抽搐，他的眼里红光伸缩，就像被一个红色的幽灵附身了一样。
差不多了。
西奥多让控制着红光的强度，开始了问话。
“当初是谁让你去窥视军团长的？”
强大的精神力量以红光的形式压制住了安东尼的意识，他开始安静下来。
从安东尼的角度来看，就像是身躯被烈焰焚尽，灵魂逐渐升华。
此时响起的声音如同至福乐土的使者，在确认他的资格。
“我不是……叛徒，当年……我是收到了军令，南威尔长官……说，埃尔文军团长可能……向魔族泄露了情报，让我……秘密收集证据，交给军事仲裁所……”
安东尼神情恍惚，断断续续地将当年的情况说了出来。
西奥多握紧了剑柄。
“南威尔是军团长的副官，他传的命令不一定是他自己的意思，根据圣战时的条例，正式军令必须有三位长官签署，当初签字的都有谁？”
“几十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西奥多当然知道机会很渺茫，当他在二十多年前醒过来的时候，圣战就已经结束很久了。
当初的很多人都找不到了，就连眼前的哈尔·弗兰克，改换了姓名，跑到了拜伦行省，成为了一个商人，西奥多耗费了大量的资源才调查出来。
西奥多咬了咬牙，事实上他现在所受的煎熬是安东尼的上百倍。
镶嵌于大剑之上的，是被称为“贤者之石”的炼金术造物，在吸收了部下的灵魂之后，在给予西奥多强大精神力量的同时，也将他们临死前的痛苦、不甘、愤怒、仇恨都一并接收了，成为了时刻折磨他的幻象。
放射的红光，仅仅是百分之一的分量，就让安东尼近乎崩溃。
该死的！
说啊，究竟是谁!
在炼金术师和魔法师手中堪称至宝的“贤者之石”，在西奥多这里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就拿审讯来说，哪怕一个初级魔法师都能让安东尼交代一切，而西奥多将内心的幻象投射出去，极大地削弱了他的精神之后，才勉强撬开他的嘴。
西奥多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附上了一层红光，脑中出现了灼烧的刺痛。
“该死的，你给我想起来啊！”
强大的意志伴随着红光，投入了安东尼的眼里。
“啊——”
安东尼猛地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起来。
尽管之后的几十年里，在成为安东尼·拉莫斯之后，他养尊处优，看上去只是中年人的模样，但他终究已经是五十多岁了，这样的刺激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强烈。
翻滚了几遍之后，安东尼突然安静下来，瘫在了地上。
西奥多将大剑插在地上，跳上车厢底板，狠狠抓住安东尼的双肩。
“在交代清楚之前，你不能死！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你拉回来！”
安东尼肥胖的身躯就像抽去了骨骼一样，在西奥多的手中晃荡着。
他的眼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你说什么？”
西奥多将耳朵凑近。
终于，声音清楚了一些。
“卡……卡西欧……科隆……弗……菲尔德……”
西奥多顿时呆住了。
这三个名字他很熟悉。
卡西欧·布朗，当年第六军团的副军团长，在圣战后期战死。
费兰德·科隆，当时罗萨帝国的大皇子，在第六军团担任名义上的军团长，真正统领军队的还是埃尔文，大皇子每天需要签署上百条军令，只是走个形式，代表着皇室。
至于最后这位，菲尔德·布鲁克斯，当年第六军团的法师团长，也就是现在的大贤者菲尔德！
说完这句话，安东尼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没有安东尼作为缓存，大剑上的炽红光芒再次大盛。
西奥多的面部扭曲起来，眼中射出了数十厘米长的红色光束，不断地吞吐着。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牙关紧咬。
“啊——”
西奥多突然拔出大剑，开始挥动。
剑刃在急速的运动中化作红色的风暴，将马车的残骸连同安东尼一起卷了进去。
火焰在空气的摩擦之下产生，很快将剑刃风暴卷进的东西化成了灰烬。
“呼……”
西奥多大口地喘息着，左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剑刃透明的匕首。
没有任何的迟疑，他将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额头。
面部的抽搐加剧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已经变成红色的匕首，右手也松开了剑柄。
大剑上的红光慢慢收敛，最终彻底熄灭了。
菲尔德……我会找到你的。
他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对于安东尼·拉莫斯，或者说哈尔·弗兰克的死，他心中没有半点愧意。
因为他当年做的事情，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说的军令的范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了，没有经过任何的遮掩。
“西奥多阁下，事情解决了吗？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西奥多没有回头，声音冷了下来。
“纳尔森，你跟踪我。”
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只是冰冷的陈述。
“您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毕竟，做出了这么大的投资，给一个观众席位也不算过分吧。”
“这次就算了，下次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下一个目标……”
西奥多突然愣住了。
“西奥多阁下？”
西奥多很快回过神来。
“没什么，下一个目标不用你们调查了，我自己去找他。”
面对纳尔森诧异的眼神，西奥多轻轻抚摩着右手的手背。
来自乔治·里德的消息。
他的妻子玛丽安，似乎就是菲尔德的学生。
突然，西奥多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嘴边泛起苦涩的笑意。
他想起了自己跟乔治在蔷薇庄园里的谈话。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不过，只要能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西奥多眼神坚定起来。
他的眼眸深处，再度燃起了赤红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