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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赵锐锋的初恋

夏日的一天,是下雨天,不上工。他勉强吃了一碗难以下咽的地瓜干。地瓜是农民的主食,秋冬吃鲜地瓜,春夏吃晾晒而成的地瓜干。这东西没多少营养,初次吃它甜甜的如香蕉一样好吃,吃常了就不是那回事,只吃的人皮包骨头,胃酸胃胀,百分之百都得胃病。那么有人问了,为啥吃那东西,因为不吃不行,那时农村没水没电,不能种小麦等粮食作物。再说那旱田里最适应种这种植物,那东西也怪,只要上了点没多少肥效的土杂肥就狠命长,亩产少说一万斤,就是这不起眼的东西在那时却养活了亿万计农民。只是改革开放之后,才有了水浇地,农民才种上了一年两季的小麦玉米粮食作物和这猪饲料绝缘。谁知几十年后这东西又成了紧俏产品,说什么这东西能抗癌。说的那么好听,可那代人怕是没有人再吃那东西了,它是那代人的噩梦。赵锐锋吃了这碗地瓜干,胃酸上来了,他双手抱胃冒雨来到他的卧室西堂屋。

赵锐锋坐在北窗下桌边的椅子上,这是他写作造梦的地方,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他写的书稿和图书。他抱着胃抱了好久,等把胃抱暖和了,胃才不那么酸疼了,他这才从桌上拿起本书来看,看了会小说转脸看北面小窗外的雨。雨是越下越大,小园围墙上的丝瓜扁豆叶子在雨中飘摇,地面被溅起串串水泡。看了一会水泡,赵锐锋烦了,站起身找了蓑衣披上挽挽裤腿赤着脚就涉入水中,穿过东边大堂屋进了后园,他怕泥中的玻璃划破脚试探地走在泥水中,他出了大车门。来到街上,街上已成了小河,水都要漫过碾台了,对面韩家大门台和安家大门台高高地浮在水面像是河边的码头。那时无论谁家的门台胡同口都是那么高,小街都那么低,而现在小街长高了,各家的大门台、胡同却低了,街面都和废弃不用的石碾碾台一般高了,原因是过去种地是用圈粪就是土杂肥,各家的垃圾都垫到猪圈里当肥料了,现在种地都用化肥,各家垃圾就倒到街上来了,于是乎那街面越垫越高越垫越高了。赵锐锋看了一回水,见水面下去了一些才又涉入水中摇摇晃晃地来到安小慧家大门台,一步跨上门台消失在胡同里。

当赵锐锋出现在安小惠家堂屋门口时,安小惠娘那个高兴,她几步上前接过赵锐锋的蓑衣连说:“快坐快坐,我知道贵客临门,果不其然。”贵客是对闺女女婿的称呼安小惠娘早把赵锐锋当闺女女婿了,赵锐锋被小惠娘安排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了。赵锐锋发现安油嘴兄弟不知去哪儿了堂屋里只有安小惠娘和小惠妹,小惠坐在东边炕沿边的矮凳上,她刚洗过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被水浸润过的脸蛋如桃花般鲜艳。赵锐锋一下呆了,成天和小惠妹在一块干活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美这么嫩。眉毛那么黑,那么弯,如画上去的,眼睛那么大,那么亮,如一潭清亮亮的湖水,特别她那秀发那么黑,那么长如马鬃一样垂在腰下,赵锐锋迷糊了,那画报上的女孩来到跟前,“陈学洁,我的陈学洁,我梦里寻你千百度的原来女神在这里!”赵锐锋激动的要欢呼,要欢唱。赵锐锋一时想起给生产队运粪小惠给他拉车上沿时的样子,小惠总把过膝的长辩挽在脖子上,撅着干瘪还不丰满的的屁股下腰没命地用劲拉,每上了崖小惠呼哧呼哧喘气,那脸蛋流着汗水的如梨花带雨。为什么总是安小惠给他拉车,为什么这女孩拉车这样用力,原来这女孩是爱上他了,真是身在宝山自不知,成天在安油嘴家玩,没想到他家还藏着个宝贝。这也是女孩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缘故,原是黄毛丫头的女孩就像是花骨朵,不怎么起眼,一夜之间就怒放了,展现出惊人的美,这也是赵锐锋对女孩有惊鸿一瞥的感觉突然发现新大陆的的原因。

下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因为整个故事都是赵锐锋导演的。因为小惠早就暗恋赵锐锋,只是这毛头小子浑然不觉罢了。从赵锐锋下学出现在生产队,出现在她家的时候,她就被这英俊的小伙子迷住了,只是由于羞怯不敢向赵锐锋表白。她母亲知道了女儿的心事,就托人说媒,可赵家没有表态,就这样混着,安小惠娘急了就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招数,让女儿主动进攻生米做成熟饭。这时小惠娘朝女儿会意的眨了眨眼睛。小惠就起身冒雨去了西厢房。身不由己如中了蛊似的赵锐锋跟着进了西厢房。小惠站在炕沿边从桌子上拿了木梳对着桌子上的镜子梳头。赵锐锋一下从后面抱住了小惠,小惠一点也不紧张,这也是娘俩预谋好的,是她们设计的一部分,她让赵锐锋抱着亲了个够。

赵锐锋恋爱了从此他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赵锐锋欣喜若狂,他的“陈学洁”找到了魂也丢了,他什么也不顾了,他爱上小惠了,爱的一塌糊涂,爱的死去活来。他在生产队受的挫折和现在的快乐比起来未足不到了,考上北大又能怎样?他韩天德又算个屁?农村贫穷又怎么样?胃疼算个屁?只因有了她,他的生活不在是阴霾是阳光灿烂,是鲜花盛开。白天他和伙伴们在生产队干活,他总是和心爱姑娘在一起,他们一块在地里锄草,一块刨地瓜,一辆车去粮所送公粮。晚上他们约会:他们并排坐在小河边看月亮慢慢升起;他们数天上的星星,她总说,她的锐锋哥是最亮的那一颗。清纯的女孩伏在他怀里,像温顺的小猫。她纯净地像天上的白云,单纯的像出生的羔羊,赵锐锋感觉是上天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他要一生一世爱她,呵护她,让她不受一点委屈,他们永远不再分开。

为了他为了小惠,他加紧创作《风雷激》。他要写书成名,带着他的小鸟飞,飞到没有贫穷、饥饿的城市里去。

记得一个夏天的晚上,没有一丝风,天燥热异常。赵锐锋不去村外石桥上乘凉,而去了安小惠家。安油嘴兄弟没在家,小惠娘也不在,黑呼呼的天井里只有小惠躺在席子上乘凉。天本来就热。此时赵锐锋看着席子上女孩的身体觉得更热了。他上前躺下一下拥住了小惠。在这潮湿闷热的小院的地上,黑咕隆咚蚊子成群的上下盘旋,撕咬着他们的身体,沉浸在甜蜜的爱中他们也不觉得,他们就这样拥着久久不愿分开。在爱情中的赵锐锋是甜蜜的,一次赵锐锋和小惠约会,他让小惠在她大门外高台阶上等他。赵锐锋吃了晚饭,一出胡同朦胧中就见北面站在西边高台上的小惠,黑暗中赵锐锋朝安小惠招招手,安小惠就乐颠颠地跑过来。赵锐锋几步上前一手揽了安小惠,并肩朝南走,黑暗中路上碰到了人,两个小青年也不理睬,旁若无人地走着,他们出了南豁口,从四队牛棚边上了沿上,到高沿西边的斜坡上靠着斜坡坐下来。这时赵锐锋早把女孩拥抱入怀,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青草气息和花的香味,脚下的黑暗中的村庄静静的像是睡着了。周围的那些蔓棵植物,带刺的叶子刺在身上痒痒的,他也不得疼。他们就这样拥抱着,但他不去抚摸,因为只要拥抱着女孩就满足了,他愿意一直这样搂着,永远。他们在约会中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抱抱、亲亲嘴而已,生米总没煮成熟饭。那时候的年轻人呀就是那么傻,那么傻!赵锐锋爱上了白牡丹。由于爷俩意见相左,爷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赵锐锋的婚事一直悬了好几年,直到父亲病故的前一年,父亲才让了步,同意了儿子和小惠的婚事。

谁知父亲死了,赵锐锋不再是书记公子哥,而是债务缠身的困难户,这时安家背弃了一贫如洗的赵家,小惠弃赵锐锋而去,跟哥哥去部队找了个军官。小惠走时,她和赵锐锋正在溪河搬沙造田工地。两个有情人在河边诀别,河风吹过黄叶飘飘,腮上挂满泪珠的小惠对着靠在树上的情哥哥说:“我的好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爱你呀,只是我当不了我父母哥嫂的家呀,好哥哥你忘了我吧,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个比我好一千倍的女孩的!”

赵锐锋早知道婚事以无可挽回,他强忍万分悲痛,对负心的姑娘挥挥手,有气无力的说:“你走吧,走吧!”

“不,锐锋哥我爱你呀!”小惠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分开。最终小惠走了,他的女神走了,他再也不能带着他的小鸟飞了,她带走了他的初恋,他的魂也没有了。天之骄子的赵锐锋成了最悲情的王子,从此他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的笑容。

阴差阳错,最终赵锐锋娶了黑牡丹李秀芳。如泉下有知,父亲该多么高兴。然而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阴雨,秀芳嫁过来不到两年生女儿难产死了,他又成了光棍。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那次选举父亲输给韩虎有关,他的厄运都与韩虎连在一起。韩虎是谁?是他赵锐锋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是他一生中少有的挚友、兄长,是可以为他挡拳头又是让他跌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人呀。他和赵锐锋父亲争支书错吗?运动时韩虎本应该借此掀翻赵老枪抢班夺权,但韩虎没动,他对老支书的工作是认可的,后来复出后老支书无力支撑局面他才出来收拾烂摊子的。父亲之死也怨不得人家,人家的权利是公平竞争得来的不是抢来的。他有错吗?没有。要说错的是赵家,韩虎父亲还真是让赵家人告下下来而死的哩。为什么抓住人家不放?赵锐锋对这件事已有清醒的认识,他心中已经没有了恨,再说这几年赵韩两家的斗争已经告一段落,他多想当民办教师在学校这个幽静的港湾写书完成自己的人生梦想。但是强悍的打仗魔王的叔决不让他如愿,非要他领头和韩虎干,对叔他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幸亏这几年他一直在外打工,叔拿他没办法,而这次回家不走了他不知怎么应对叔了。他好难好难,到时只能见机行事了。

我们的传奇小子浩宇也有一段艰辛的经历。他的家庭原本的很好的,父亲韩兰田在部队当团政委,浩宇的母亲是一个维吾尔族将军的女儿,那是一个长着美丽卷发的漂亮女人,当时两人是何等的恩爱!丈夫被告发回原籍,女人回村后受不了苦不久就扔下丈夫和儿子回到新疆去了。韩浩宇父亲韩兰田是又当父亲又当妈拉扯着儿子过,从那时浩宇父亲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冬天长夜爷儿俩睡父亲就把字写在身上让儿子认字,在被窝里教儿子背小九九歌,到浩宇上学时,数学和语文程度都到三四年级水平了。当时韩浩宇和同样是母亲精心抚养的赵锐锋在班里学习成绩不是你第一就是他第一,被成为西武庄双子星。两人同样六岁上学,初高中各跳一级提前两年高中毕业,但他们还是没有来得及高考,那场运动来了毁了浩宇的美好前程。俗话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满心儿子不蹈自己覆辙的韩兰田精神几乎崩溃“天灭我也,天灭我也”成了他的口头禅。浩宇最初回家是每夜都是抱着书本才能安眠的。这时浩宇的妈妈,那个将军的女儿来找儿子了。她从西武庄逃回部队后嫁给了大军官。可浩宇妈妈没再生育。随着时间的流逝,女人怀念儿子的心情越来越来强烈,前几年那女人还来西武庄看儿子。那女人是要带浩宇到城里生活的。可浩宇没有跟妈妈走,那女人受到了冷遇,她是哭着走的。这次浩宇面临绝境的时候那女人又来了,女人仍是无功而返。

老兰田本想让她带儿子走,可遭到儿子的坚决反对:“大,你不是常说,做人要有志气,冻死迎风站,冻死不低头。当初那女人抛下我们,如今又要我跟她走。我怎么也不去。在农村干活我不怕,不是多少人都在农村生活吗,人家能活咱也能活。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靠谁照顾?”韩浩宇是个懂事正直有志气的孩子。知道是非理直,飞出农村他和赵锐锋一样强烈,赵锐锋想方设法要飞出农村,他何曾不想。但人得讲良心,当时母亲抛弃他们父子是何等的绝情,如今需要儿子了就要,哪有这等好事?我韩浩宇有能力考上大学时不跟母亲走,今天落难了也不能跟母亲走,这时做人的底线。儿子坚决不求母亲,让老兰田又欣慰、又遗憾、又心痛。欣慰的是自己有个有骨气的儿子;遗憾的是人家九牛二虎得不到的生活,儿子只要一句话就能得到,可儿子放弃了;他又心痛儿子在农村吃苦,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后来儿子上了山,活儿轻了,老兰田这才放了心。可是后来又一件重要的事让老兰田心急如焚,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却一个提亲的都没有。因为他的条件太差了,家无隔夜粮,爷俩蜗居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草房里,傻子也不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俗话说,萝卜韭菜各人所爱,最終韩浩宇还是找上了媳妇,只是媳妇长得不敢恭维,荠菜疙瘩一个,又矮又胖,头发黄脸儿黄,整个是黄脸婆一个,和帅哥韩浩宇形成鲜明的对,可人家韩兰田父子不嫌,捡篮子里就是菜,有个媳妇就不错了,那里还挑三拣四。那女子自有自知之明,她在秀气飘逸的丈夫面前自惭形秽,总说自己配不上浩宇。可韩浩宇却对女子感恩不尽,爱如掌上明珠。两人恩恩爱爱,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结婚第二年就生了儿子,韩浩宇的日子有了盼头。韩浩宇看山多亏妻子伺候公爹抚养孩子,韩浩宇爱看书,女子也不反对。韩浩宇看山女子也不反对,那时社员是靠工分吃饭的。丈夫看山是十分工,是固定工天天有工分的。比在队里干活都挣得分多,挣的分多,分的粮食就多。多亏赵老枪安排韩浩宇看山,他能天天与书为伴,他才度过了毕业后那段难熬的时光。垒山,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韩浩宇怎么也忘不了山上的日日夜夜,山上的生活有苦也有甜,他爱那里的生活,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儿子会长大,盖房娶亲是早晚的事。他的读书成才的梦想得放一放了,看山挣工分只能够一家人吃饭的,翻盖房子是不可能的。韩浩宇在山上待不住了,他得下山挣钱了,正巧赵锐锋和杨文、赵卫阳要去省城拉车,他就让他父亲替他看山随他们去省城拉车去了。在省城干了一年终于攒够了翻盖房子的钱,完成了一件大事,回去就可以教书了,他更有时间学他的数理化了,只要再苦点盖上了屋,再没有什么大事了,心中没有仇恨的天生善良的韩浩宇望着窗外那浩瀚的夜空美美的笑了。

这时“嘎勾”“嘎勾”窗外几声清脆的鸟叫惊醒了西武庄双子星的沉思,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老牛的吃草声也没有了,夜已经很深了,他们才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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