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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老靳

父子二人回了屋子,三老虎说道:“二和,这一去就是半年,去了京城不比家里一切就要靠自己了。在京城爹还有一个朋友,等你到了京城有时间去看看。”三老虎迟疑了一下,又道:“不,一定要去看看,走的时候爹写封信你带上。”

“爹,知道了。爹你和靳叔怎么认识的?爹,你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吧!”二和对靳叔实在是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从师长混成了公社书记,这公社书记也当得风声水起的,公社书记居然是正县团级,二和清楚的记得前世在老家皖北,县下面是区,区下面才是公社,公社书记才是个科级干部,属于共和国行政级别最基层的一个级别,股级在共和国的行政序列里是没有的。

老爹呵呵一笑说道上:“爹这辈子,就两个朋友,一个是徐子敬,一个就是这老靳,都是一起玩过命的。老靳是冀省莱源人,40年鬼子扫荡,爹娘被鬼子杀了,房子被烧了。那年他才十五岁,一路乞讨来到台山县,就在台山参加了八路军。老靳人机灵,又作战勇敢,那时候队伍伤亡很大,也有人动摇了,这大浪淘沙啊,不到半年老靳在部队就做到了排长,后来大部队化整为零,老靳就被上级派到县里组织游击战。42年额正好回乡,也不知道老靳怎么就听说了,有天夜里来找额说,南圣垴上有个鬼子的炮楼,这个炮楼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山下几条路都被这个炮楼盯的死死的,对咱们的队伍威胁太大了,必须想办法端了。

额说,端炮楼可以啊,但是这炮楼里有几个鬼子,有几把枪,有没有重武器,这得搞清楚啊!老靳说,他们有个同志长年给鬼子送饭,一共就三个鬼子,五个二鬼子,七杆长枪,还有一挺九六式轻机枪。第二天夜里,我和老靳在那个同志的带领下就悄悄去了炮楼。

我和老靳在外面埋伏,那个同志挑着酒肉面饼就进了炮楼。也就一个多钟头吧,那个同志站到炮楼外头划了根火柴点了一枝烟,额们一看信号马上就摸了上去,一进炮楼,老靳把背上的包袱一扯,直接端出了一挺捷克式。可炮楼里的鬼子喝酒都喝了一个钟头了,有些发蒙,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拿枪,那个鬼子军槽手还没有伸出来就被额扔出去的刺刀捅死了,剩下的那两个鬼子,只能乖乖的投降。那五个二鬼子其实就是相邻村里的无赖不过就是跟着鬼子欺压百姓混口饭吃,哪有拼命的心思,看形式不对早就跪了一地。

额们举着枪站着不动,让那五个二鬼子动手把两个小鬼子绑了。老靳一看就这么抓了两个鬼子俘虏,七,八条枪还有甜瓜手雷,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额就说,老靳,这两个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理?老靳说当然要送到上级手里。额就问他,你离上级的根据地有多远?需要几个士兵押送?要不要穿过敌占区?如果在押送的过程中发生意外怎么办?要不,你就先把他们当爷爷养着。老靳一听就傻了,就连忙问额咋办。额说这好办,这五个二鬼子不是要反正嘛,那就给他们一个杀鬼子立功的机会,五个人都不要落下,这五个二鬼子打仗不行,打死狗总行吧!这样鬼子消灭了,伪军也反正了,皆大欢喜啊!这老靳也是个机灵的,转身出了炮楼,端着机枪出去警戒了,把剩下的事交给了额。事情办完,出了炮楼,额才发现老靳手里的捷克式不过是个木头模子,在火上熏的乌漆墨黑,进炮楼前,老靳身上的武器不过是三颗边区造的手榴弹,一支晋造驳壳枪。那个时候游击队是真不容易啊,能有把盒子炮就是重武器了!”三老虎说的累了喝了一口水。

二和问道:“爹,鬼子不是有武士道精神吗?不是至死不降吗?”

三老虎道:“屁的武士道精神,那是没有打疼他!要说40年以前的鬼子那还真有点意思,以后的也就那么回事。

45年老靳的游击队已经发展到了三百多人了,额们的部队也从克难坡回来了。那时候督军府的一帮人就是想着内战抢地盘,额也觉着这晋绥军越来越没朝气了,就悄悄的给老靳送武器,然后就报战损。解放后老靳已经是营长了,朝鲜回来就是师参谋长了,后来升了师长。71年老靳犯了错误被降了一级赶出了部队。上级让他去县里当革委会主任,他说,老子看不上县里卖嘴皮子的瞎咋呼的货。所以老靳就以正县团级的身份当了公社书记。不过老靳这个公社书记倒是当得有滋有味。七六年县里也平静了,也没人敢撩拨老靳。”

二和听着靳叔的故事,一阵神往,插口道:“爹,那你从部队回来,后悔不?”

三老虎道:“后悔什么,额是1903年生人,48年回来,已经是40多岁的人了,四十不惑,年青时候不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有什么好后悔的。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把你娘照顾好!”说着脸上又是一阵萧索。“算了,说这个做其甚,睡吧”

父子两一直聊到深夜,二和却是有些睡不着。要不是今天靳叔来,自己心里的身世谜团还一直解不开,要不是今天靳叔来,自己还不知道今世的老爹居然还是个杀伐决断的英雄,这靳叔已经是个人物了,不知道老爹的另一个朋友徐子敬又是何方神圣?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再见到张婉婷了,现在急迫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了,那皖北的血亲该不该管,该怎么管,心里一直纠结着,又想着老爹的这一生,当真是铁血柔情,想着想着,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豪气来,大丈夫当如是!自己重生以来心里也暗暗想过是不是也种马一回?一时间又想起老爹的人生,不由的心里又对自己开始鄙视一番。

第二天天光一亮,父子两人就都起来了,照例在院子里,打拳拼刺,现在已经不用老爹督促了,一日不练反而会不舒服。

两人一时吃了饭,来到坟里,二和看着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突然就想梦里的张婉婷,一个前世伴了自己一生的女人,一个生活多难都从不抱怨的坚强女人,一个默默站在自己身后苦苦支撑三个家庭的女人,自己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怎么会离自己而去,孤老一生,什么理想,什么追求都是狗屁!想着不由的悲从中来,重生以来憋在心里无法诉说的郁闷、焦虑、愧疚、忐忑、悔恨再也无法压抑,眼中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此时此刻,老爹的心境只有二和能理解,没有太多的话就是长身跪在坟前,俯身三拜,口中说道:“娘,二和来看你了”

三老虎站在身后嘴里默默的念着:“兰心,我和孩子来看你了。你一个人等了三十一年了,现在我们孩子也有了,也不用担心身后没有香火了。额今年76了,用不了几年就能来陪你了,这辈子兵荒马乱的,你跟着我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如果还有来生,你等着我。我高岗年还是非你张兰心不娶!”

父子两人从坟里回来,却见吴老师正等在门口,原来是通知二和后天去学校参加表彰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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