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他睁大眼,“我把你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啊。”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不是,可谁会害你啊?”他顿了顿,又说,“医生说可能是你游泳的时候腿抽筋了。”
我不吱声了。
是啊,谁会害我呢?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难怪周逊会这样问。
“你好好休养几天吧,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爸妈说了,留在香港等你出院了和你一同回海市。”周逊握了握我的手。
“谢谢你了。”我阖上双眼。
“媳妇儿,你和我客气啥?”他又开始耍嘴皮子,“只要你平安无恙,我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你说,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这样安排的?特意安排我救你,这说明我和你夫妻缘分未尽啊。”
“如果你不扣下我的证件,我早回海市了。”我不冷不热地说。
“是是是,全是我的错,我救你一命也算是补救了对不?媳妇儿,别光记着我的不是,也得念念我的好处对不?”
“我想睡会儿,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翻了一个身。
“行,我不影响你休息了,我就坐在旁边陪着你。”
“我没事儿了,你出去转转吧,这病房里一股子消毒水味儿,你老杵这儿干嘛?”
“那也行。”周逊马上说,又叮咛道,“有事记得打我手机,我立马赶回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周逊是个极没有耐性的人,记得婚后有次我得了急性肠胃炎,初初那两天,他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陪着我,等我病情控制住了,他便开车把我送回娘家,自个和朋友们找乐子去了。
周逊走后,我很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病房里轻微的动响把我惊醒了,睁开眼一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迅速隐出门外。
沈晖?这个念头冒出来我立即摇摇头否认了。
那晚在酒店的901号房,他恨不得掐死我而快之,怎么可能跑到医院来看我?
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住院了?
心里又有几分怅然,我和他之间的协议究竟还算不算数?
他是不是准备不再搭理我了?
如果是,不是我一直所期盼的吗?
正在胡思乱想,周逊拎着几个食盒走进病房。
“媳妇儿,吃饭了。”他把食盒拿出来一一打开,“有你爱吃的烧鹅,鲜虾肠粉和及第粥。”
“哪有让病人吃烧鹅的?”话虽如此,我还是咽了咽口水。
“你哪回生病忌口了?”他了然地冲我笑笑。
“我又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行了,让我来伺候你吧。”他走过来扶我坐起,又塞了个枕头在我腰后。
“你问护士要一个小桌子吧,可以放在病床上吃饭那种。
“要什么小桌子啊,我喂你吃。”他端着粥走过来坐在床沿。
粥上面放着几块油腻腻的烧鹅,我砸砸嘴,指派说:“我嘴巴里没味儿,你先喂我一块烧鹅。”
“我就知道你好这一口。”他依言塞了块烧鹅在我嘴里。
“唔,真香。”我边嚼边含糊地说。
“再喝口粥。”
我听话的长大嘴巴。
“媳妇儿,让我伺候你一辈子好不好?”他双眼精光烁烁,一脸兴奋。
这厮老毛病又犯了,心血来潮什么话也说得出来。
“周逊,你现在照顾我是应该的,如果不是你扣下我的证件,我也不会逗留在香港,更不会去东湾游水,不去东湾游水又怎么会差点淹死呢?”我义正言辞。
“我没说不愿意照顾你啊?我是说照顾你一辈子。”
“打住,别坏了我吃饭的胃口。”我瞪他。
“行,我不说了,等你出院咱们回海市再慢慢说。”
“说你个头,我自个吃。”我去抢粥盒。
“不说了,我保证不说了。”他端着粥盒避开,“你自个怎么吃,我喂你。”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周逊朗声回一句:“请进。”
门推开了,我看到很大一束的香水百合,米姿的俏脸从花后探出来:“海星,我来看你。”
“米姿,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我惊讶极了。
“今天早上我去敲你们的房门,准备喊你俩一起去喝早茶,结果听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说,海星昨晚被送去医院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家医院?”我好奇地问。
“这家医院离酒店最近啊。”米姿走近关切地问,“海星,你怎么会突然住院呢?”
“昨晚去海滩游泳,我脚抽筋差点淹死,幸亏周逊来得及时,否则你有可能见不到我了。”
“天啊。”米姿睁大眼,“你胆子可真大,大半夜跑去海滩游泳。”
“是啊,下次不敢了。”我苦笑。
“喔,幸亏你没事。”她惊魂甫定地抚了抚胸,“太险了,幸亏有你前夫。”
“是啊,我这条小命算是他捡回来的。”
“媳妇儿,救命之恩你说应该怎么回报我呢?”周逊得瑟了,笑眯眯的瞅着我。
我装作没听见,问米姿说:“沈总呢?他回海市了?”
“他上午去打球了,我不是来医院看你吗?就没有陪他去。”米姿回答。
原来,原来我惊醒后看到的那个背影并不是他。
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像是——像是有几分失落。
偌大的办公区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苦逼地对着电脑画设计图。
宿舍里太嘈杂了,没法子静下心来做私活儿,我只得下班后留在格子间里赶工。
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是周逊的来电。
不想接听,我放下手机。
铃声停了不到一分钟又继续响,还是他的号码。
“干嘛啊?”接通后,我口气极不耐烦。
“在哪儿呢?”他问。
“加班。”
“还没有吃晚饭吧,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很忙,挂电话了。”我很冷淡地说。
“别啊,你算算看,从香港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我俩才见几回面?咹?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无聊。”
“工作归工作,饭也得吃啊,把身体熬坏了可怎么是好?你不心疼自个我还心疼呢。”
“我真的很忙,你别烦我了行不行?”我无心烦躁。
“得,我不影响你工作了,我给你送吃的去,你等我啊,最多半小时一定到。”
“喂——”手机里传出“嘟嘟嘟”的忙音,他已经收线了。
他如今算是缠上我了,我有点儿哭笑不得。
和他几年的婚姻生活,我一个初涉职场的菜鸟,加班是常有的事儿,他很少来接我,更别说嘘寒问暖送吃的来了。
他如今的种种表现只不过是想和我复婚,就算我答应他,我俩真的破镜重圆了,再婚后的生活也不会比初婚时好。
娶回家了,他便放心了,照样将你晾在家里自个出去玩。
现在对你的关心啊,体贴啊,爱护啊,种种的殷勤备至——婚后绝对消失的无影无踪。
归根结底,他原本不是一个居家男人。
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大男孩,兴许到了中年,他也很难有大的转变。
这样的婚姻,这样的老公,不是我想要的。
换一种说法,我不够爱他,或者说对他压根儿就没有爱意。
所以,我不愿委屈自个。
他兴冲冲地拎着大包小包来集团,结果对上我一张冷脸。
“干嘛给我脸色看啊?我容易吗我?当初追你都没这么累。”他叽叽歪歪的。
“我没让你来啊?”
“算啊,我不和你计较。”他把拎的袋子往我办公桌上放。
“拿开,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我没好气。
“媳妇儿,这大热天的我跑得满头大汗,你就不能对我笑一笑?”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敷衍地对他笑了笑,扬了扬下巴:“提着你的东西一旁呆着去,别影响我工作。”
“行,我等你。”他乖觉的走到旁边格子间坐下。
我敛敛神,重又开始画设计稿。
“媳妇儿,这电脑密码你知道吗?”他伸过脑袋来问我。
“你真烦。”我顺手把直板电脑递给他。
“我保证不影响你了,我看电影。”他缩回脑袋去坐下。
清静不到10分钟,一阵手机彩铃声打破了寂静。
“干嘛啊?没空儿,忙着呢。”
“你真麻烦,吃个饭还得让我陪着。”
“别打来了,我真有事儿,改天再给你电话。”
周逊刻意压低嗓音,可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等他收线后,我问:“是宋淼淼吧?”
“是啊,这小娘,忒烦,死缠滥打的。”他语音里透着不耐。
“呵,我还真佩服你,和宋淼淼藕断丝连呢,又来纠缠我。”我嗤笑说。
“谁和她藕断丝连了?是她死缠着我不放。”他气呼呼的,又咬牙说,“有天我无意间发现她的一张旧照片,你猜怎么着?和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像,如果不是她眉梢的一颗痣我还真没有认出来。”
“你想说什么?”
“后来我逼她说实话,骗她说既往不咎,她才告诉我她整过容,我套出她整容医院的名称,托人去调查,结果差点把我气死,这小娘,从头到脚没一处是天生的,我知道后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立马向她提出分手,结果分手费她是接了,照样缠着我,真TM晦气。”
“你活该,谁让你以貌取人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辩解道。
“既然如此,你管她真的假的,只要是美就行了。”
“说得倒容易,我一想到她的脸蛋身材填充了那些个硅胶啊,盐水袋啊,骨粉啊——我就连碰她一下都觉得碜得慌。”
“人造美女难道就不是美女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好媳妇儿,你就别挤兑我了,我肠子都悔青了。”他懊恼不已。
我从心底冷笑,这周逊啊,不过是个重皮相的浅薄男人,他懂什么感情啊?
灵魂的契合才是两个人相爱的最高境界。
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懂。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电梯间,周逊上前来想搂我,我扭了扭身子,小声呵斥说:“这是公司,到处是摄像头,你注意点影响。”
他讪讪的只好作罢。
“吱嘎”的门响,从总裁室走出沈晖,我主动喊了声:“沈总好。”
他淡漠地扫我一眼,只点点头便向总裁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的目光不自禁地追随他的身影,直到他隐进拐角处消失不见,我才闷闷不乐的收回视线。
“他是海天国际的COE?”周逊问。
“唔,管理整个中国大区。”
“难怪,我说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周逊不屑地扯扯嘴角。
“走吧,电梯来了。”我率先走进了电梯。
“老婆,电梯里该没有监控吧?”他跟着进来,一手揽住我的腰,“你的小腰比以前细了,胸比以前丰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