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您别听他胡说八道,您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精神科查一查有没有我这个病人,您也看见了我的眼睛看不见,我是因为脑部有淤血才失明的,现在住在这家医院的脑科病房,排期下周做手术。”我大声说。
我清楚地感觉到旁边的人越聚越多,而且有很多人在议论,其中夹杂着国语。
“海星,乖了,我们回病房吧。”吴昊有力的手臂圈紧我的腰,强行将我带离了食堂。
走了一截路,我敏锐地察觉到不是回病房的方向,因为回病房必须从花园经过,我没有听见鸟叫也没有闻到花香和泥土清新的气息。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停下脚步。
“去别的地方。”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回病房。”我生硬地说。
“病房是不可能回去了,你也不能留在这儿继续治疗了,我们必须转移到别的医院。”
“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刚才我才离开几分钟,你马上逮着机会对别人胡言乱语,如果不是我临时改变主意让司机去超市,刚才那个人已经报警了。”他似乎心有余悸。
“我现在很后悔,我的心太软了,刚才我真应该让那位老先生报警。”
“海星,别傻了,我如果被警察抓起来了有你什么好?谁会像我这样尽心尽力地来照顾你?”他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我的唇,轻笑着说,“再说了,那些医生和护士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我是美国公民,又有这么多人为我作证,警察会相信你的话吗?嗯?”
我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别碰我,我恶心。”
“海星,为什么我和你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你以前多依恋我啊,我真的很怀念我出国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俩多好啊,你为了我舍得离开父母跟着我去过那种逃亡的生活。”他语气很伤感。
“你真的很怀念?”
“当然,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等哪天醒了我们一定还像从前一样。”
“那么我问你,如果让你用你现在的金钱和地位来换取我和你的从前,你会舍得吗?”我平静地问。
“别傻了,如果我现在没有能力怎么来照顾你,恐怕连你住院动手术的费用都负担不起。你知道吗?很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一旦生了大病就只有等死,连他们最亲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一点点消逝,而无能为力,这种痛苦我永远也不要去尝试,海星,以后我不仅会让你衣食无忧,你的父母我也会孝顺,给他们最好的生活,等他们退休以后每年都带他们出国旅游,你爸爸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我可以送他去疗养院让他的身体慢慢恢复健康,相信我好吗?海星,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吴昊,我和你的价值观人生观大相径庭,你怎么可能给得了我幸福?你知道吗?女人的要求有时候很简单,并不一定需要奢华的物质享受,要的只是男人的一颗真心。而你,你有真心吗?你最爱的人恐怕是你自己。”
我心底慢慢滋生出悲凉,为我自己曾经挚爱过这样一个欲壑难填,自私自利的男人。
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磨掉了我对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留恋。
“我向往的是一茶一饭,相伴到老的简单生活,大富大贵,一掷千金的奢华生活不是我能消受的,我也不需要你用金钱来供养我,我有手有脚能够自给自足,我的父母也不会稀罕出国旅游或者是进什么疗养院,吴昊,如果你真的念旧情的话,就放了我吧。”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宝贝儿,安心跟着我吧,别再想东想西了,咹?”他拍拍我的脑袋,一本正经地道,“不喜欢奢华的生活,以后就我就陪你过平常日子。”
我抿紧唇不再说话了。
他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这个男人完全疯魔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吴昊连出院手续也没有办理就直接带我离开了医院。
我不知道越野车又开了多长时间,我躺在车后排座位上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中途吴昊喊醒我下车吃饭。
我心算了一下,一共七顿饭,那么至少开了两天时间,这期间吴昊和司机轮流开车,连晚上都没有休息过。
到了目的地后,我和吴昊,还有黑人司机住进一栋带有一个很大花园的别墅里,吴昊请了一名菲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他在当地联系好了一家脑科医院,却不再安排我住院了,每天送我去医院检查完就回家,另外请了一名护士到家里来护理我,她的主要任务是每天帮我输液,打针和按时给我服药。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又一天,陷入无助和绝望的情绪之中,可我心中希望的火苗还顽强地燃烧着,我坚信沈晖一定明白我现在的处境,他现在肯定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我的下落。
秦海星,你也一定不能放弃。
吃过早餐后,菲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帮我剪手指甲。
我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出是吴昊来了,住进这栋别墅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和他分房睡,他住在我隔壁的主卧里。
门“吱嘎”开了,吴昊走过来轻声对菲佣说了句什么,菲佣马上放开我的手离开了房间。
“宝贝儿,今天你的气色还不错。”他俯身亲吻我的额头。
“这家脑科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是这个州最好的,你的手术定在下周三,到时候我会一直陪着你。”他坐在床沿帮我剪指甲。
我照常的默不作声,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点只能用沉默来对抗。
“今天医院的专家们讨论你的手术方案,我也会去旁听,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需要我帮你带什么回来吗?”
得不到我的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很高兴你一直戴着我送给你的戒指。”
我差点要冷笑出声,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戒指的尺寸太小了,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也取不下来。
他走后,护士小姐进来倒水让我吃药,帮我挂上药水后,她去叫菲佣进来盯着,自己回客房休息了。
我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司机送吴昊去医院了,护士又不在,难得的好机会。
我把菲佣叫过来,对她说“Mobile”,她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又说“Tel”,她似乎还是不懂。
我的老天啊,是我的英文发音不准吗?或者是美国人说手机并不是这两个单词?
我急的额头冒汗,连比带划了很久,终于,她离开一小会儿后,回来把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塞进我手里。
手机!我欣喜若狂。
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我摸索着手机键盘一个个按出号码。
听到听筒里传出的熟悉声音,我喜极而泣,哽咽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海星,是你吗?你是不是海星?”沈晖激动地追问。
“唔。”我吸了吸鼻子。
“你现在还好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们查到吴昊的奔驰越野最后一站是西雅图,他可能怕我们找到你,那部车一直停在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已经十几天了他也没有去取。”
“我现在住在一栋别墅里,其他我就不清楚了。”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可我更怕你担心。
“别墅里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吗?”他担忧地问。
“不,还有一个黑人司机,一个护士和一个菲佣。”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他引导我,“比如说能不能从他平时说的话里找到什么线索。”
我很努力地想了想,说:“到了这里后,我经常会去一家医院做检查,他告诉我这家脑科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是全州最好的,另外,我的手术定在下周三做。”又挖空心思回忆了很久,我苦闷地摇了摇头,“只有这些了。”
“你知道他现在开的是什么车吗?”他又问。
“车的底盘不高,应该是轿车。”
他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我听见了严颜和魏辰东的说话声。
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我并不是孤军作战,除了沈晖,还有另外两位朋友关心我,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找我。
“海星,你现在打电话的手机是谁的。”沈晖忽然问。
“菲佣的,我英语不好,和她完全无法沟通。”我说。
“你把手机给她。”
我刚准备把手机给菲佣,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我立马掐断线,速度把手机塞进菲佣的围裙口袋里,我连声说着“NO”拼命向她摆手。
门被人推开了,我往后靠着枕头,若无其事地对着天花板。
我听见护士小姐用英文对菲佣说了几句话,菲佣便小跑着出去了。
我对这位声音甜美的美国小妞有种本能的戒备心,她对吴昊有种不同寻常的热情,经常找话题和他聊天。
最令我反感的是,她经常性使唤菲佣,根本不把我这个成天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瞎子放在眼里。
我想沈晖一定会再和菲佣联系,让我担心的是,吴昊极少出门,外出购物全是那位黑人司机,如果沈晖忽然打电话来,被吴昊发现了怎么办?他肯定又要带着我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以后他更会处处防备,我要再找机会和沈晖联系恐怕是再无可能了。
现在我每晚很早就睡了,今晚也不例外,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我睡得格外香甜,我打赌我睡着了一定是面带微笑。
第二天醒来后,进来伺候我吃早餐的居然是护士小姐。
菲佣去哪儿了?难道吴昊发现了什么?
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揣测,吴昊如果真察觉到不对,早把我转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思前想后,还是开口问了吴昊:“今天怎么没有看见菲佣?”
“她今天请假了。”吴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我放心了,埋头用勺子瓢粥喝。
心里头不由自主兴奋起来,菲佣今天请假沈晖打电话给她就很方便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根据她提供的地址找到这里来。
我努力做到表面平静如水,天知道我的一颗心煎熬得像是在油锅里烹炸
“护士照顾你不顺心吗?”他问。
“没有,她挺好的,我只是习惯了菲佣照顾我。”我说。
“今天不错嘛,主动和我讲话。”吴昊很高兴,向我提议道,“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不想出去。”
“随你,那我在家里陪你。”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将碗筷一推,站起身向卧室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