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我笑着摇头,“严颜看重的不是吉太太的虚名,她想要的是你大哥的心,换一种老土的说法吧,你有一百元愿意全花在女友身上,和你有万贯家财只拿出小小的一部分也是很可观的一笔花在女友身上,她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你懂我的意思了吧?富贵荣华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百年以后不是墓穴里面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人这一生,总有比这些更重要的,比如真情比如厚爱,凭严颜的美貌傍个大款不成问题吧?她何必这么辛苦一天天坐吃山空呢?”
吉少南扬扬眉:“太较真了可不好。”
“大部分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她们的思维方式肯定和你们男人不一样。”
我说着话,思绪却飘远了。
沈晖对我千好万好,却吝啬于对我信任,其实,我也一样,想要的只不过是他的一颗真心。
总觉得有些话该对他说清楚,如果只是为了孩子大可不必这样,而且孩子生下来会姓秦,于他无关。
瑟瑟的秋风拂面而来,我感到些微的凉意,拢了拢套在身上的外套,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一个莽撞的少年骑着单车在马路上悠来晃去,差点撞到我身上,我本能地护住小腹险险地避开。
停在路边的银灰色捷豹里蹿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像头敏捷的猎豹般冲过来,一手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去抓住那辆单车的方向杆。
速度快得惊人,我和少年同时愣住了。
“你没事吧?”他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他扭头盯着少年,两道浓眉凶狠地压了下来,严声喝问:“你怎么骑车的?撞到人怎么办?”
少年显然是被他吓住了,惨白着一张脸一个劲儿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吧,又没有真撞到我。”我淡淡地说。
他送开手,少年赶紧一踩踏板溜走了。
“这段时间你的车常停在这个位置,我早猜到是你了。”我容色平静地说。
“我听老魏说了,当晚就回了海市。”他表情复杂地盯着我的小腹,轻声问,“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我主动说,“去你的车上聊吧。”
他似乎很意外,顿了顿才伸手来扶我。
我不露痕迹地挣开他,径直走到车旁拉开前门坐进去。
他没有马上上车,而是站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微仰着头,脸色和眸光一样沉沉,难辨喜怒。
等他上了车,我开口说:“孩子是我要生的,不是逼着你和我奉子成婚更无需你负责,只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陪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他半天不说话,许久后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抽了几口后又意识到什么,把烟弹出窗外说了句“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以后也别守在门口了,更不要跟踪我。”说完又顿悟他道歉只是因为在车里抽烟。
“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话一出口似乎觉得此话不妥,默了默又说,“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多问题,比如说我父母的反对,比如说娅娅——”
“你错了,这些只是客观问题。”我打断他的话,“我们最大的问题——”
我顿住不再继续往下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和他都沉默着不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我——”
“我——”
我俩同时开口,短暂的静默后,我朝他点点头:“你先说。”
“我明天要回天安了,公司里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会给老魏和斌子打招呼,他们会时常来看你,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打电话找他们。”
他从抽屉里翻出笔和记事本,刷刷地写了号码撕下来递给我。
“不用了,真的,我妈妈和严颜会照顾我。”
“你家里——知道了?”他微微讶异。
“也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他们——”
“你不必介怀。”我竟然淡淡地笑了笑,“我爸妈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也没有责备我,还说孩子生下来姓秦,是他们的亲外孙。”
他面部肌肉明显抖动了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关节发白。
“我该回去了,马上到点吃饭了,家里只有保姆和小乖在。”我去推车门。
“海星,电话号码拿着。”他把便签纸塞进我手里。
“我有老魏的电话。”
“老魏最近要常去天安,我和他合作的那个商业项目启动了,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你知道的。斌子拖家带口,轻易不会离开海市,你有事找他比较稳妥。”他语气有些急迫,“有时间我会再过来看你。”
“沈晖,不必了。”我将便签纸捏在手上下了车。
“海星。”
我平静无波地回过头去。
许是我眼花了,他眼里隐含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嘴里说出的话却波澜不惊:“以后过马路当心点。”
“谢谢。”我说。
风比刚才大了些,我裹紧外套抖抖索索地穿过马路,只觉得两道目光牢牢地钉在我的后背上,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我温柔地罩住。
向前迈出的脚步不由自主缓下来,我有些怔忡,良久后才咬咬牙,毅然转进了小区。
晚上小乖老是哭个不停,小脸蛋上挂着眼泪花,噘着小嘴委屈兮兮地喊:“我要亲妈,我要亲妈——”
我和周姐左哄右哄哄不好,我只好使出杀手锏,去冰箱里翻出美羊羊的棒棒糖逗他:“小乖,妈妈不是在吗?乖乖的不哭了妈妈给你吃棒棒糖。”
今天这招不灵了,小乖对我手里的棒棒糖视而不见,“哇”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一面哭一面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要妈妈,我要亲妈。”
太绕口了,我哭笑不得,只好拿了手机给严颜打电话。
“你和吴昊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儿子哭闹着要你,我和周姐都哄不好他。”
严颜也听见了儿子的哭闹声,心疼地嚷嚷说:“你想办法哄好他啊,一直这样哭下去把他的心肝脾肺哭坏了怎么办?”
我听了这话好笑得紧:“孩子适当的哭一哭能增加肺活量,你也不用太紧张了。”
“秦海星,你丫的站着讲话不腰疼,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你就晓得什么叫感同身受了,到时候你的心肝宝贝能把你的心肝哭碎。”
“行了,我再去哄哄看,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官司打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我追问。
“我明天一早过关回来,下午再去香港,吉少安的律师说有新的证据,所以第二次开庭的时间要往后拖。”
“新的证据?你和吴昊心里头有没有数啊?”我有些担心。
“呵,不管他们找到什么新证据官司一样要打下去。”严颜很乐观。
“只要你自己有信心就好,我和小乖为你加油。”
“我当然有信心,为了小乖我怎么会没有信心?”
小乖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了,我拿着手机走过去,对严颜说:“你要不要和你儿子说两句话?”
“不要了,他听到我的声音只怕会闹得更凶,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他了,我挂了啊,你好好哄哄他。”
“好。”
小乖直到10点多哭累了才睡着,睡梦中还抽抽噎噎的,小模样可怜极了。
我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小乖的五官长得非常像严颜,脸型嘛,现在还不大看得出来,从人中以下的部分就俨然是缩小版的吉少安了。
难怪他连亲子鉴定也不做就认定小乖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不由你不服气。
如果——如果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女儿会不会和某人长得特别像?
按理说女儿的长相会比较随父亲,可娅娅和某人真心长得不像,倒是和她的母亲薛秀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想得入神,周姐抱着刚从阳台上收的衣服走进来,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小乖感叹一句:“到底是母子连心啊,小秦你对他再好他也是最依赖他的生母。”
“这个很正常啊,再说我对小乖再好肯定也不如严颜对他,小乖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呢。”我笑道。
又照例叮嘱了周姐几句便回了房。
躺在床上像是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强迫自个睡。
又用了数羊的笨方法,数到第109只羊,我终于哈欠连天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觉自个满嘴哈喇子,糊了一枕头。
最近睡觉时的坏毛病越来越多,磨牙,流口水,常常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到了床的另一头,要嘛就是呈大字型横睡着。
正扯了纸巾擦口水,周妈在外头敲门说有人找我。
大清早的谁啊?我顺手拿了件搭在床头的晨缕披在身上,大声问道:“周姐,是谁啊?”
“不认识,是个年轻女人。”
我趿着拖鞋走出卧室,一眼看到玄关处站着名秀美苗条的女子,见到我盈盈一笑,娇柔的嗓音喊道:“嫂子好。”
我脑子瞬间短路,待醒悟过来才认出她是沈斌的爱人江蒙。
“你——”尽管很吃惊很意外,我还是客气道:“江小姐快进来坐。”
“嫂子客气了,你叫我蒙蒙就行了。”她笑意越浓,唇边漾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走到沙发前,将手里的几个纸袋放在茶几上,随意环顾了一下客厅,客套一句:“这客厅装潢得挺别致的。”
“姑娘请喝茶。”周姐端了茶杯放在她手边。
“谢谢。”她礼貌地说。
“这是——”我看着茶几上几个精致的购物袋。
“这是给小侄子买的小礼物。”她略略歉意地说,“本来应该和晖子一起来的,可他今天正好有事,我不请自来,嫂子不会介意吧?”
“让你破费了。”,
“只是小小礼物,嫂子不嫌弃就好。”
“蒙蒙你坐。”
她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才说:“嫂子,大哥回天安之前交待过我和斌子,要照顾好你,所以我今天先过来认认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甭给我客气。”
“谢谢你了,蒙蒙。”
呵,迟迟不进入主题。
直觉她今天来是有目的的,至于什么目的?我还猜不到,只是含笑睨着她静等她的下文。
江蒙又喝了几口茶,笑说:“这是顶级的西湖龙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老魏从杭州带回来的吧?”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