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顿时住了嘴,只余碗筷勺的轻微响动。
吴昊出来,看着我似笑非笑,“有男人在你这儿住?”
“前阵子沫沫发烧,沈晖过来照顾他。”我笨拙地解释。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和小邹老师……怎么好去麻烦你?”
“我前阵子出差去了,才回……”他说着又突然住了嘴,自嘲地笑了笑,“你和他有沫沫,迟早的,我早该想到。”
我没有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更不想洗白自己。
虽然没有真枪实弹地和他滚床单,可被他摸了亲了抱了,自己还很享受。
再怎么解释也觉得矫情。
“你幸福就好。”他又来一句。
“也希望你幸福。”我真心实意。
他晲着我看了半天,抬手替我将碎发捋在耳后,想触碰我的脸,却停在半路收了回去。
“你现在看着很好。”他笑了,笑容却并不真心。
“幸福有时触手可及。”我意有所指。
他俯身,我闻到浓甜的酒气和属于他的男子气息。
热热的呼吸喷溅在我耳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听你的。”
我心口一痛,像是一瞬间回到从前,那些年少痴狂的旧时时光,我屁颠屁颠地追随在他身后,无数个单相思的夜晚,放任自己陷落。
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去。
入夜,我早早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却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
沈晖在给沫沫洗澡,父子俩很嗨皮,一个澡已经洗了半个小时了。
反正是夏天,随他们闹去吧。
我渐渐地意识模糊,却没有完全睡着。迷蒙中,知道他们出来了,父子俩在小声说话,持续了挺长时间。
然后,室内一片寂静。
正当我快要进入深眠状态时,床忽然往下一陷,我闻到沐浴露和剃须水的淡淡清香。
炙热的呼吸朝我逼近,听见他问:“今天吴昊来了?”
“唔。”
“给你说了些什么?”
“……不记得了。”我不愿去想,只想睡觉。
他粗声说:“你没有穿那个。”
“谁睡觉穿那个?睡吧。”我扯开他的手。
他的大手手心渐渐滚烫,烫得我清醒了几分。
“你想干嘛?”
“睡你。”他答得干净利落。
我被他撩出了火。
“不怕吵醒儿子?”他失笑。
“你……”我催促。
他一面动作一面调笑,“是不是早想了?”
“现成的工具干嘛不用?”我一手兜住他的脖子。
他颤栗了一下,闷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神经病!这个时候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沈晖,沫沫的爸爸。”
“……”
他却迟迟不让我如愿,我迫不及待地往上蹭了蹭,带着哭腔问他:“你磨蹭什么?”
“什么时候去领证?”
“领什么证?”我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
“合法的睡你。”他狠掐了一下。
这下疼的我彻底清醒了,咬牙说:“我想和你睡觉,没想当你老婆。”
“你什么意思?当我是什么?”
“床伴……随你怎么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他的嗓音冷下来。
“你天天光身子在我面前晃,我不是圣母,没法子视而不见。”
我说完半天等不到回应,睁开眼,看见他一张阴沉沉的臭脸。
“睡不睡?不睡滚去沙发,我要睡觉了。”我恨恨的说。
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我处在弱势,我是女人我的青春正慢慢流逝,而且,我没钱能力还有限。
而他,闪闪发亮的钻石王老五一枚,背景深厚,有财有势,勾勾小指头,大把的女人前扑后拥。
我身边最亲的人,严颜,老妈……不断提醒我,错过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以后肯定会后悔。
我处在劣势,而他高高在上,他一旦放低姿态,我就应该像只哈巴狗一样冲他摇头摆尾,受宠若惊。
憋屈!这种感觉真他妈憋屈!
他的胸腔急剧起伏,脸色铁青,似乎恨不得将我立时拆解入腹。
我慌了,颤声说:“沫沫在,你可不能对我施暴。”
“怕了?”他切齿说,“你刚才不是很拽吗?”
“我怕你打我。”
“滚。”
“……这是我家。”
“我滚。”他翻身下床,套上家居的T恤短裤,又拿到手包,从里面掏出几大沓钞票砸到我面前。
“你干嘛?刚才又没有……”我慌不择言。
“你不是很饥渴吗?给你叫鸭子的钱。”他怒声音说。
“……”
他是真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我识相的闭上嘴巴。
他走到门边,很大力地拉开门,可能是顾忌到沫沫,才没有摔门而去。
门关上了,我大脑一片空白,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我下了出租车,看到售楼处外面挤满了人,一个牵头的大声说:“赶快叫你们老板出来,奸商!骗我们的血汗钱。”
“是啊,让你们老板给我们一个交待,这才三个多月,房子市值缩水了三分之一,几十万说没就没了。”
“当初买房的时候说的多好啊,有升值潜力,这才多久?不升反降。”
“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买一套房把血汗钱全搭进去了,现在房子贬值,再打十年工也挣不回差价。”
群情激愤,其余人纷纷附和。
这些人堵在门口,我根本进不去售楼处,就算进去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海市出台了一系列新政打压楼市,近两年海市的楼价疯涨,政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新政出台的后果,导致楼市大跌。
朱思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走过来将我拉到一个僻静处,小声说:“海星姐,你别进去了,要不你根本走不掉。”
“老板呢?”
“这个时候老板怎么会来?肯定是能躲就躲了。”
“他们有没有过激行为?”
“暂时还好吧,就是堵在那儿不肯走。”
我松了一口气,“反正房子也卖不了了,堵就堵吧,天黑了他们总会散。”
“要不要报警啊?”
“……再看看吧。”我犹豫了。
我也是平头老百姓,理解这些人挣钱不容易,短短数日折损几十万,怎么可能不气愤不恼火?
“这些人真是……前两年房价疯涨怎么不见有人退钱给开发商?房价跌了就来找麻烦。”朱思雨撇撇嘴。
“换个立场来想,如果你父母用半辈子的积蓄给你买了房子,房价忽然之间跌了几十万,你不得气疯?”
朱思雨不做声了,稍许后又说:“再气也不会跑来无理取闹。”
“老板不在,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啊。”我发愁说。
“海星姐,你一个打工的管这么多干嘛?这些人情绪正激动呢,缓缓吧,等过几天再说。”
如果是以前,我早不管不顾地站出来了,现在有了沫沫,总是有顾虑的。
“行,这事儿我打电话给老板汇报吧,听他的安排。”
“我已经打过了,老板说他正在想法子,让我先顶着。”
我瞥她一眼,没吭声。
“海星姐,你不会怪我绕过你直接向老板汇报吧?当时情急,心想老板才有决策权,不如……”
“行了,你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
她这事儿办的,特别让我寒心,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人,这么急不可待地想上位,不惜得罪我。
她神情忐忑,低垂着头有些无措。
我转念间就想通了,你不能拿你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一个人,朱思雨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她有她的生存法则。
“海星。”
忽然听见有人喊我,我转眸一看,是魏辰东。
“魏大哥。”
不等我问,他走过来直接说:“听说这里有人闹事,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他上下打量我,似乎在检查我是否完好无损。
他又往售楼处的方向看过去,皱着眉说:“你辞职吧,别在这儿干了。”
“这个时候……”我睁大眼。
“你不辞职,也帮不了你老板。”
他说的是实话,可在这个时候走人太不地道了。
“我再想想……”我敷衍说。
魏辰东没再劝我,而是夺过我的包转身就走。
“老魏,你干嘛呀?”我跺跺脚。
“回家,我送你。”他回一句。
我无奈,只好交待朱思雨:“售楼处的所有销售员,包括你我,每天轮流值班,两个人为一组。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报警,安保人员必须每天全部到场。”
“海星姐,我知道了。”
我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走到停车场,眼风扫到一辆熟悉的车,我转头去看,车已经开远了。
“海星,上车。”魏辰东催我。
我坐到副驾驶室,装作无意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你以为我是受人之托?”他朝我笑,“你好歹喊我一声哥,关心一下你也是应该的。”
“哦。”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这次楼市大跌,你的公司没有受影响吗?”
“当然受影响,但是问题不大,豪宅和别墅跌价幅度不大,熬一熬就过去了。”他语气轻松。
再联想到某人,他怕是提前就听到了风声,早有了应对措施,根本不必为他担心。
回到家,意外地看到了沈晖,他坐在地垫上陪沫沫搭房子。
“来了。”我淡淡的。
“你妈刚走一会。”他说。
“哦。”
走过去蹲下陪沫沫说话,他正玩得兴起,喊了我一声后就不再睬我了。
我去到浴室换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涂了点唇彩。
镜子里的女人双颊泛红,黑眸闪动着潋滟的波光,弯了弯唇角,笑容明媚。
我这又是为什么?
自从那晚他摔门而去,就不大搭理我,来看沫沫总挑我上班的时候,刻意不想和我照面。
今天,是个意外吧。
我扯了纸巾狠狠擦掉唇彩,故意把长发抓乱。
出去后我站在床前叠周姐收进来的衣服,听见他手机响了。
“在陪儿子。”
“你送过来吧,西湖豪庭B栋,到了给我电话。”
他语声温柔,态度随意,凭直觉我猜对方是个女人,而且与他关系亲近。
我胸口像是被堵住了,连呼吸都不顺畅。
周姐敲门,喊我带沫沫出去吃饭。
“你在这儿吃午饭吗?”我装作随意地问。
“不了,约了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心里越发堵得慌。
又暗骂自己下贱,他主动凑上来,我偏要将他推得远远的。
现在他不理我了,我又感觉难过。
怎么死的?作死的!
抱了沫沫去饭厅吃饭,不一会儿他也出来了,讲电话的间隙对我说了简单的三个字:“我走了。”
又对着电话那头说:“我马上下来。”
听到关门的声音,沫沫扁着小嘴:“粑粑。”